《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382、总第358章

　　（三百五十八）
　　“老实说，我还是很难理解，一个美国科学家，”千叶忍不住又说，“居然会对东方的剑道这么感兴趣。”
　　“你错了，美国之所以成为今天的美国，原因有很多，但有一条是显而易见的，”多田俊微微一笑，“那就是美国人的尚武精神。尚武不是说他们都热衷于研制武器和发动战争，而是说他们全民热爱体育运动，并从中培养出诸如重在参与、公平竞争以及勤奋坚忍这样的现代精神，所以，他们对任何有趣的运动都会感兴趣，尤其是东方的武术类项目。”

　　千叶听了，正想说什么，这时，多田俊那位年轻的导师朝他招了招手，多田俊于是说：“千叶，我老师叫我了……我先过去一下。”
　　“好的。”千叶点了点头，“你可能也要开始准备比赛了吧？你去忙你的，不用理我了。”

　　多田俊快步离开，走到那些来自MIT的外国师生面前，和他们说着什么。人群中，千叶望着这时轻松自如地和人交流的他，虽然因为隔得很远，而且，这时剑道馆里人又多，因此，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过，她还是有些感慨，心想，尽管对方比自己还小四岁，可在人前多少已经有些大人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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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
　　她正发呆，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不由很是诧异，暗想，真是难得，居然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遇到认识自己的人，而且，这声音听来还很熟悉。

　　她当即循声望去，不由怔住了。出声叫她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清川宁子。她身边这时站着的，是也好些日子没见过的山下羽和拿着相机的清川澈。
　　望着这三个今天她本来绝对没想到会遇见的人，她蓦地明白了，听清川梓提及山下羽有个剑道高手的弟弟之后，她当时的预见是准确的，有时世事就是这么巧，多田俊今天的对手，真的便是他。

　　她定了定心神，朝他们走了过去：“山下君，清川君，宁子，下午好。”
　　“千叶小姐，下午好。”山下羽微笑着说。他看了一眼身边沉默的清川澈，“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之前，我曾无意中听清川先生说过，山下君的弟弟也在北海道大学读书，而且是个剑道高手。山下君，今天主场派出的选手应该就是他了，对不对？”千叶转向清川澈兄妹，微笑着问，“清川君，宁子，你们是刚回来的吧？”

　　清川宁子点了点头：“我是周五的傍晚回来的，哥哥则是周六的上午。”她凝视着千叶，“千叶，那个来自MIT的天才少年，也就是今天这场友谊赛的另一方选手，似乎和你很熟呢，我刚才看到你们在一起说话。”

　　“嗯，”千叶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他是我高中时的学弟。”
　　“原来如此。”山下羽若有所悟地说，然而，他的表情却是若有所思的，“不过，听说他今年才20岁……这么说的话，似乎和千叶小姐没有同时在一所高校里读过书吧？”
　　“的确。不过，我和他哥哥是同学。”千叶只得说。

　　清川澈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时终于开口了：“千叶小姐，好久不见了。”
　　“是啊，清川君这一趟出国工作，似乎有半个多月呢。”千叶望着他清俊的脸，心里却想着昨天下午他母亲清川梓说过的那些话：他是有末清明的儿子，有末一弥的弟弟。而且，所有这些，他本人已经知道了。

　　她这时忍不住想，清川澈究竟想怎样处置自己的身世呢？难道说，他想继续这样，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可就算他希望维持现状，命运之手恐怕也不会放过他，肯定还是要强逼他去面对自己的身世……否则，清川梓也不会那么的忧心忡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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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
　　她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了多田俊叫自己的声音，于是只得说：“对不起，我先失陪一下。”她说着，在山下羽和清川澈兄妹的注视下走开了，回到多田俊面前。

　　“那个男人，”多田俊瞥了一眼清川澈他们，“那个拿着相机的男人，不会就是你口中那个既有爱心又很坚强的什么清川君吧？”
　　“是啊。”千叶轻轻点了点头。她问，“我说多田俊，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现在总该知道自己今天的对手是谁了吧？”

　　“嗯，听说了，叫山下零。”多田俊望着她，“听你的口气，好像认识对方似的。”
　　“我不认识他，但认识他的哥哥，也就是山下君，”千叶朝山下羽看了一眼，“他是清川君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妹妹的男朋友。”

　　“哦，是吗？最好的朋友……真让人羡慕，对吧？你我都是那种没有所谓‘最好的朋友’的人。”多田俊看了看清川宁子，“不过，话说回来，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他收回目光，笑看着千叶，“居然会看上你这样的女生，这位清川君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呢。”

　　“我无意于夸自己多有内涵，也不想赞他很有眼光，”千叶笑了笑，“不过呢，多田俊，你应该也会承认，这世上缺乏美貌的女生，总还是会有好男人欣赏的，对不对？”
　　多田俊也笑了：“你不会是想说，你们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吧？”

　　“我可没这么说。”千叶顿了一下，“如果我没来札幌的话。”
　　“你就是这个意思。”多田俊淡淡地说，“他看起来是有那么一丁点艺术家的气质，虽然说和你那个弹钢琴的弟弟又不尽相同。不过，千叶，说实话，你的眼光还是不怎么样……他看起来真的比我更可靠？恐怕不见得吧。”

　　“我倒觉得，”千叶缓缓地说，“他比你可靠多了。”
　　“再过几年，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谈相似的话题，你再说这样的话也不迟。”多田俊微微一笑，“怪不得之前你会那么卖力地推销他，你的自信并非没有来由。他的确是喜欢你，而且，不是一般程度的喜欢……”他扫了清川澈一眼，“到现在为止，他看着我的眼神一直都很不友善，甚至是带着某种攻击性。”

　　千叶怔了一下：“你想太多了。”
　　“是吗？”多田俊看了看赛场，“比赛快开始了，我也该进去了。”
　　“好啊，”千叶点了点头，“多田俊，加油吧！”

　　“如果我赢了，”多田俊回过头来，“别忘了我昨天说的话。”
　　千叶知道，他说的是下周末和他一起去美瑛看他外婆的事，当下说：“我没忘。”
　　多田俊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她笑了笑，快步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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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或许是因为听说对决的双方是来自MIT的天才少年和北海道大学的剑道部主将，所以，慕名而来的热心观众不少，整个剑道场里，到处都是人。
　　起初，千叶只是一个人站在一边，不过，后来，因为看到山下羽和清川澈兄妹就在不远处，于是便走到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观看比赛。

　　“千叶小姐，听说多田俊从小就是个剑道高手，对不对？”山下羽问。
　　“应该是吧。”千叶点了点头，“小学和国中时怎样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高中二年级那年参加过一次全国少年剑道大赛，拿了冠军。不过，山下君的弟弟肯定也很厉害吧？被选中为东道主这一方的选手。”

　　“嗯，阿零从小喜欢剑道，一直都有获得过这方面的优胜，应该算得上是很厉害吧，所以，我才让澈来帮他拍些帅气的照片以作纪念。毕竟，他明年就要大学毕业，步入社会了。不过，他也曾无意中说起过，东京都有个比他小两岁的、很神秘的剑道高手，可惜的是，在高校时代总是无缘同台竞技。”山下羽微微一笑，“那个男生，想必就是这位多田君了。千叶小姐，你认为今天谁会更有胜算呢？”

　　“惭愧，我对剑道不是很了解，而且，也没看过令弟的比赛，不过呢，”千叶还是实话实说，“我这位学弟的确很厉害，至少，到今天为止，我还没听他说过，他在这方面曾尝过败绩。”
　　“果然。看到他那一刻，我也猜到了。”山下羽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清川澈，“阿零这次看来是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一直静立一旁听他们说话的清川宁子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那也未必吧。据我所知，零君在整个大学界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剑道高手了，怎么就一定会输给一个比自己小两岁，而且现在还是在外国留学的后辈呢？”她看向清川澈，“哥哥，你说呢？”

　　“这要比赛了才知道。”清川澈只是说。
　　之前，第一眼在人群中看到千叶和多田俊站在一起时，他先是愣住了，因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而且，还是和某个男生在一起。他看得出来，她同这个二十岁上下的男生有着比和她的同学长谷川或岩田守更为熟稔甚至是亲密的关系。

　　虽然说，看到她和一个这么优秀而且关系非比寻常的男生在一起，他的心情很复杂，但不知为什么，刚才，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拍下了好几张他们站在一起说话的照片。

　　昨天上午回到札幌后，他本来也想着要尽快和千叶联络，但一时又好像找不到什么正当的理由，再者，从妹妹宁子的口中，他已经知道母亲曾去东京找过她，甚至也见过了有末一弥，因此，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显然还是如何就自己的身世问题和母亲进行沟通这件事更为紧急。

　　可他没想到，会因为被山下羽逼着来为他弟弟拍一些剑道比赛的照片，而无意中遭遇千叶的过去，不，这还不能说是纯粹的过去……而是从过去一直到延伸到现在甚至是将来的过去。

　　听千叶刚才说多田俊是她同学的弟弟时，他当即想到了去年十一月间千叶的母亲来看她，她们母女俩住在他家的那些天，在庭院的篮球架下，千叶曾无意中提及她十七岁那一年在札幌举行的那次全国大赛，那个获得当年MVP称号的东京都天才二年生，千叶说是他们那时校队的队长，也是她的同学。

　　在这次出国工作之前，他也曾听岩田守和雪乃明提起过那件事，他当时就猜到了，那个姓多田的天才男生，在千叶过往的人生里一定扮演过极为重要的角色。那一晚，在和岩田守独处时，他的猜想被一一证实，而且，他还知道了，那个男生全名叫多田信，是千叶的初恋。

　　那么，岩田守和雪乃明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天才多田，和现在这个肯定也是天才的剑道高手多田俊，会是什么关系呢？莫非，眼前这个多田俊，就是多田信的弟弟？看来，答案是肯定的。毕竟，在高校时代，千叶和两个特别优秀又姓多田的男生同窗求学的可能性，简直就是微乎其微。

　　尽管连陌生人都看得出来，千叶和多田俊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学长和学弟的关系，或者说，后者对于千叶而言，绝对是一个比有末一弥还更亲切的人……可为什么，无论长谷川，还是中野雪，或者雪乃明，又或是岩田守，从来没有提到过，在她既往的人生里，有过一个这样的男生呢？

　　难道说，是因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身为千叶朋友的他们，本着为千叶着想计，对于她因无法忘怀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而和自己初恋对象的弟弟多年保持着联络、甚至是有过交往这件事，应该在人前保持缄默，甚至是守口如瓶？

　　老实说，他倒觉得没这必要，就算千叶真的因为某种难以释怀的初恋情结而喜欢上了初恋对象的弟弟，甚至和对方还有过交往，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以前又不是同时和他们交往过，因此，这完全无损于她的品德或人格。

　　何况，从古至今，这世上从来就不缺乏某个男人先后爱上了一对姐妹或者某个女人先后爱上了一对兄弟这样的事例。毕竟，一类人总是对某一型的异性抱有好感，而一对兄弟或姐妹，通常无论在样貌还是性情上，多多少少总会有些相似。
　　本质上，千叶对他和有末一弥的好感，不也就是对一对兄弟的好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