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97、总第二百九十六章

　　（二百九十六）
　　“樱子，谢谢你。不过，有些事，既然没有真正发生过，就最好不要去推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千叶顿了一下，“何况，我和修，仍然是亲人，这样也很好。”

　　“希望你是真这样想……”叶山樱子侧头看着女儿熟睡的脸，突然笑了，“树，如果将来，佳子能和竹田君的儿子有发展，似乎也很不错。”
　　千叶怔了一下，随即也笑了：“你想得可真远……那么久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如果他们能培养起青梅竹马的感情，也是一件好事。当然，因为他们现在还太小，因此，这件事也不必急于一时，倒是你……”叶山樱子看着她，“将来有什么打算呢？虽然说，你肯定还有很多机会，但毕竟已经没了一个。”

　　“我也不想要什么机会，对别人抱有幻想或让别人对自己抱有幻想，如果最终没有结果，都是很残酷的事。反正，我将来肯定能养活自己……”千叶站起身来，“樱子，你先坐着，我再去拿一些饮料。”
　　“你这样想可不好……”叶山樱子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再说了，大姨和姨夫也不会同意的。”

　　“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现在，处于独身状态的女性比以前多了很多，我为什么就不行？当然，我也不是真要独身，只是，我不愿意整天想这种事罢了……”千叶边说边往叶山樱子和她自己的杯子里倒热饮，“我才二十三岁，我的人生里，现在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

　　“是，我知道你从小目标远大，将来也必定会前程似锦，和我这样的立志做家庭主妇的普通女人不一样……”叶山樱子注视着她，“不过，树，我还是希望，你别因为竹田君的事就对男人灰了心，毕竟，这世上肯定也有一个男人，会想从你这里得到一生的幸福。”

　　“我当然不会。”千叶说。事实上，她也的确不只是因为竹田修的缘故而变得有些心灰意冷了，从竹田修那里，她感受最深的是害怕：害怕没有办法回头的错过，害怕会因为迟钝而伤人伤己……

　　经过这件事后，她更加确信，她这一生，应该会比较适合自己决定自己，这样，至少不必对别人的痛苦负责。不过，话说回来，这样想，会不会显得太怯于勇气了呢？何况，怎么看，这样的人，都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或许吧……
　　毕竟，过于自我保护，固然可以把许多伤害和痛苦都拒之门外，但肯定也会把幸福和快乐也一道过滤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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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那天晚上，吃过年夜饭后，千叶一家三人围坐在客厅里，看一年一度除夕之夜的红白歌阵对唱。叶山樱子没有胡说，及川秀一的深蓝乐队的确也参加了这个NHK每年最大型的歌唱节目。

　　午夜十一点过半时，千叶友寻突然说：“不如，我们也去附近的神社祈福吧……我好像很多年没有和家人一起去神社了。”
　　“好啊……”洋子笑着点了点头，她看向千叶，“阿树，你说呢？”

　　因为竹田修、美纪和竹田森这时都呆在永井家里，因此，二十几年来，她是第一次在除夕之夜没有和儿子在一起，不过，不管怎么样，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在新的一年里，竹田修将会大学毕业，人生也会有新的开始，因此，她觉得很有必要去一趟神社，祈求神灵在新的一年里赐福于他。

　　“好啊。”千叶说。虽然不是她之前所想像的除夕之夜，不过，能和家人一起去神社，她也觉得很高兴。
　　“那就出发吧……”千叶友寻站起身来，“虽然很近，但再晚一点去的话，恐怕也会挤不进去的。”

　　之后，他们离开家，朝附近的那家神社走去。虽然还没到十二点，但在去神社的路上，已经人满为患。――看来，很多人都和他们一样，想赶在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前到达神社。

　　当他们进入那家神社时，刚好是十二点，虽然神社里人很多，还是可以清楚地听到悠扬的新年钟声……2001年，就这样到来了。

　　新年参拜结束，和父亲及洋子一起随着人潮走出神社时，千叶不由抬头仰望了一下这时晴朗的东京新年夜空，虽然不知道明年会是怎样的一年，她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期盼……她想，就如同过去的2000年有苦有乐一样，新的一年肯定也是如此，所以，仍然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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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这一天上午，千叶和山田家的人都聚在了及川胜也家里，叶山樱子因为叶山家有聚会，要晚一点才能和叶山南一起过来。

　　及川秀一这时已经搬到外面去住了。现在的他，正处于事业的巅峰期，如日中天，是如假包换的当红流行偶像，因此，对于他今天居然会乖乖地呆在家里，而不去参加什么活动，千叶不免觉得有点奇怪：“秀一，在昨晚的红白对唱上，我看到你们乐队的演出了，唱的很棒……你们现在真的很红呢。――怎么，今天没有别的安排吗？”

　　“还好啦……”及川秀一耸了耸肩膀，“至于今天的安排，本来是有的，不过，我又不是工作机器，何况，这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家族聚会，我当然不能缺席……”他微笑着看千叶，“再说了，平时我都很忙，而你又呆在札幌，所以，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了。”

　　看着已经和少年时代完全不同的当红流行偶像及川秀一，千叶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个高中生时，自己去他学校里看他时的情形。那个时候，他只为足球疯狂，是个不折不扣的运动少年……她不由想，现在的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梦想吗？

　　“竹田修偷偷和音乐家永井英良的女儿结了婚，还生了孩子……”及川秀一突然问，“阿树，对于这件事，你们一家人会不会有点措手不及？”
　　“怎么连你也知道了？”千叶轻轻叹了口气，“莫非是樱子告诉你的？还是说，你也看了八卦周刊的报道？”

　　“在我们那一届的英和高校的毕业生中，他也算是比较引人注意的一个，所以，他的事，当然会有人留意，何况，一向清高的他，居然也会为了自己的前途攀高枝，的确有点出乎意料……”及川秀一笑了笑，“他会这样做，好像很难理解，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很正常。――当然，也还是有一点难以理解就是了。”

　　千叶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不过，她心里其实已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记得，我还在读高三那一年，你刚好和他在同一家音像店里打工，有一天早上，你到我们学校为他送数学课本，我带着你找到了他……”及川秀一顿了一下，“阿树，你还记得我那时说过的一句话吗？”

　　“嗯，我记得，你那时对修说，你不会是故意的吧……”千叶点了点头，“是这一句吗？”
　　“原来你也没有忘啊……”及川秀一低头喝了一口茶，“不过，我想你肯定不可能会知道，你走了之后，我和他还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千叶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她这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是在二十四岁这一年的第一天，经由别人的手拉着自己穿越时空，回到十九岁那一年的春天，去重新审视她和竹田修的过去。

　　“你离开时，我看到他一直盯着你，直到再也看不到你为止。我自己也是个男生，当然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我对他说，竹田修，我警告你，你最好还是别痴心妄想了。我就是接受任何人做我的表姐夫，也不会接受你的。为了刺激他，我还搬出了上原阳一。那时我想，只要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男人，肯定都会知难而退。可是，他却说，我想，我总有胜过他的地方……”

　　说到这里，及川秀一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因为他这句话，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是担心，说不定哪一天，他真的就成了我的表姐夫。虽然说，我很看不惯他，但现在想来，他的确是那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和想做的事全力以赴的男人。不过，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是因为他觉得前途比爱情更重要，还是因为他真的喜欢上了永井英良的女儿？――这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千叶没有说话。她是很想说一点什么……可是，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

　　“阿树，难道说，你真的不知道他一直都喜欢着你？说实话，虽然现在，对我来说，什么样的女生我都能追到手，因此，反而没有感觉了……”及川秀一轻轻呼了口气，“可是，我也曾经有过喜欢上一个人却不得对方喜欢的经历，所以，倒是很能够体会他终于决定放弃自己喜欢的人时的那种心情。”

　　千叶这时不由想，她应该不是不知道，现在想来，竹田修对她的好，有时候其实已经表现得很明显、很直接了，可是，为什么她又好像不知道呢？是因为她先入为主地只把他当作弟弟吗？可正如竹田修所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因此，根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姐弟……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一直都那么在意他，对他那么好呢？她这一生，能想明白这个问题吗？

　　“阿树，我想，是你们没有缘分吧……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后悔或是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要知道，哪怕不是现在想来会开心的事……”及川秀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毕竟，竹田修曾经喜欢过你，这是事实。当然，过去的就只能让它过去了，而你，终有一天肯定也会遇到命运的那个人……阿树，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你那个当警察的学长呢？”

　　“当然不是。或许……”
　　千叶正想说“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这时，及川明美突然出现在门口：“我说，阿树，秀一，你们姐弟俩在说什么呢……快出来吃东西吧，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妈，你可真罗嗦，我们只是聊聊天而已，就出去了……”及川秀一说着站起身来，他正要走开，突然想到了什么，“阿树，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如果不记得了，我再提醒你一次，那就是，你一定要在我还红的时候结婚，那样，我就可以为你的幸福写一首很好的歌……否则，我好像就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了。”

　　千叶也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别胡说了，秀一，你肯定会红很久的……再说了，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但我还是希望……”及川秀一笑了笑，“在自己人生状态最好的时候，能为你做一点什么。”

　　“但我总不能因为你有这样的愿望，就随便找个人结婚吧？”千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何况，我就是想随便找一个人结婚，也要对方愿意才行……哪有那么容易的。――秀一，你呢？找到女朋友了吗？”

　　“我吗？”及川秀一眨了眨眼睛，“说的也对，有些事，好像很容易，其实也很难，看你自己怎么想了……阿树，我们出去吧，看看我妈都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