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28、总第二百二十七章

　　（二百二十七）
　　在车上，千叶看着正熟练地开着车的及川秀一，突然觉得，与她去札幌之前相比，他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变得更成熟稳重了一些。她不由想，或许，年轻男人的成长就是这样，明显之极，以至于用肉眼都能够看得见：“秀一，几个月不见，你的开车技术居然已经这么好了。”

　　及川秀一侧头看了她一眼，一脸得意地说：“那还用说吗？我从小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再说了，这部车很好的。好车易驾，这是常识。”
　　千叶对于车的好坏根本就毫无概念，因此，当下也没有兴致和他继续讨论与这部车有关的话题：“秀一，你的学习怎么样？”

　　“我刚办了休学……”及川秀一顿了一下，“因为从去年秋天以来，我参加了很多的演出，功课落下太多了，因此，学校建议我先休学一年。”
　　千叶怔了一下：“是吗？老实说，还真是有点可惜，你本来明年就可以毕业了……不过，秀一，你还年轻，就是过两年再继续修完学业，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及川秀一笑了笑：“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对我来说，唱歌也不是长久之计，等累了的时候，我就会结束自己的唱歌生涯，再回学校去完成学业。”
　　“秀一，那你的工作呢？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
　　“还行。至于压力嘛……”及川秀一沉默了片刻，“有时的确也是挺大的。”

　　千叶不由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如果觉得压力很大的话，秀一，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激流勇退，是不是？我现在还没这么想过，所以，我才会决定先休学一年……”及川秀一笑看着她，“你放心吧，就算压力再大，我也不会学别人乱来的。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是体育大学的高材生，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好的，什么是对自己不好的……对了，阿树，你自己呢？你的工作怎么样？”

　　“才刚开始，还不好说……”千叶微微一笑，“不过，我差不多已经适应了。”
　　“你那种在大学的研究所里的工作，老实说，我根本就不懂，因此，也只能泛泛地对你说一声加油了。”及川秀一顿了一下，突然笑了，“当然，我指的，还不仅是工作……阿树，在感情上，你也要加油。毕竟，你已经二十三岁了，女人最好的年龄快过去了。”

　　“是，亲爱的表弟大人……”千叶横了他一眼，“秀一，我发现，你有时比我爸爸还罗嗦，而且，老爱哪壶不开提哪壶。”
　　及川秀一侧头朝她做了个鬼脸：“因为我是你唯一的表弟……要是连我都不关心你，还会有谁真正关心你？”

　　听了他的话，千叶心里不由很是感动：“秀一，虽然我现在不在东京，但你若是有什么事，要记得及时告诉我……就如你所说的，你是我唯一的表弟，我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她这么说时，突然记起在她即将离开东京的那个时候，有末一弥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她这时蓦地明白了：那个时候，他的那些话是真心的，或者说，他是真的关心她……她这样想着，心中不由一阵温暖。

　　“你怎么突然和我爸爸一样，说起这么老气横秋的话来？阿树，你要记住，人是不能随便乱许诺的……这样，如果到时做不到的话，就会令自己很累也很难堪。”及川秀一说到这里，有些促狭地笑了起来，“有人说，女人是一种非常容易动情的生物，看来是真的……我就只是嘴上抹了一点蜜，你就好像想为我去上刀山下火海了。你啊，以后对不是自己亲人的男人，可别这么好……在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几个男人值得你为他们伤神。”

　　“我知道了。但你的确是我唯一的表弟，在这世上所有的年轻男人之中，除了修……”
　　“拜托……竹田修不过是你的偏宜弟弟，你怎么可以拿我和他相提并论？”及川秀一不高兴地看着她，“那个男人，无趣至极，你就是对阿猫阿狗好，也总强过对他好。”

　　“秀一，你到底是怎么了？都毕业这么久了，为什么你对修的成见还这么大？”千叶颇有些诧异地问。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生来固执，很难改变对别人的看法，反正，我对自以为是的竹田修就是没一点好印象……”及川秀一哼了一声，“就算他将来真的成了什么伟大的钢琴家，我也绝不睬他。”

　　千叶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秀一，你真是的……”
　　“对了，阿树，你和你那位当警察的学长真的没戏了吗？”及川秀一突然问。
　　“奇怪……秀一，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记得有末学长？”千叶顿了一下，“你觉得，我和他会有可能吗？”

　　“强势的男人虽然可能会有很多的毛病，但肯定会比一般的男人更能令女人有安全感。毕竟，世事艰难，就是一个男人，都会觉得要想有尊严地活在这个世上不容易，甚至于是很辛苦……何况是女人呢？”及川秀一侧头看着她，“阿树，你千万别觉得自己很强，甚至于可以拯救男人……说实话，你肯定谁都救不了，你能保护好你自己，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找一个能保护自己的男人，让自己这一辈子活得更轻松一点呢？”

　　千叶沉默了好一会儿：“但秀一，你也知道，我和有末学长的出身差了很多……”
　　“出身真有那么重要吗？”及川秀一苦笑了一下，“阿树，有件事，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在你毕业之后不久，我曾经很想追江川美加。但我妈，还有两位姑姑都没有说错，她根本就不给我机会。我很识趣，只约了她三次就放弃了……或许，如她那种有着显赫家庭背景的女生，可能会觉得，像我这样的、以唱歌为职业的男人，根本就没什么安全感。”

　　“秀一，你也不用这样想，或许，就只是因为你刚好不是她喜欢的男生类型而已……”不过，千叶也觉得很奇怪，那一次，在川村静枝的墓前，江川美加遇到她时，简直是一点异样的表情都没有……很显然，她的确是对及川秀一毫无感觉，“不过，这也没什么，你就只是发现这世上多了一个不喜欢你的女生而已……又不是再也没有女生喜欢你了。”

　　“我也只能这样想了。”及川秀一顿了一下，“我不喜欢自己的信心，都葬送在一个不可能会喜欢我的女生手里……毕竟，我本来就没有多少自信可言。”

　　千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对肯定已经被江川美加伤了自尊的表弟说些什么，虽然说，这并不是江川美加的错，更不是她的错……她这时只想让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会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并且，永远都相信他是这世上最出色的男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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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后，上楼时，千叶突然想到了岩田守，于是当即拨通了他的电话：“岩田，我是千叶。”
　　“千叶，你现在是在东京吗？”
　　千叶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因为我表妹生孩子了，所以，我就决定回来看看……不过，明天上午，我便又要回札幌了。”

　　“就是我也参加过婚宴的那个表妹吗？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时间过得可真快。”岩田守说。
　　“是啊……”千叶顿了一下，“岩田，你现在怎么样？”
　　“还好。就是很忙，有时还飞来飞去。”

　　千叶微微一笑：“不知有多少人想做空中飞人而不可得。”
　　“是吗？”岩田守笑了笑，“我倒是很讨厌把自己的生命都浪费在飞机上。”
　　“对了，岩田，你知道吗？”千叶突然想到了什么，“长谷川和中野也在札幌……他们现在在札幌医大的附属医院里实习。”

　　岩田守“嗯”了一声：“这我知道。他们走之前，有打过电话给我……真是羡慕你们，又可以聚在札幌了……只有我，一个人呆在东京，形单影只，好不凄凉。”
　　千叶听他说得可怜，不由笑了：“你也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惨……其实，我们都很忙，也不是天天都聚在一起。对了，岩田，你还记得低我们两届的那个雪乃明吗？也就是接我的班，成了篮球部经理人的那个有点男人婆的短发女生？”

　　“当然记得。不过，也的确是有好些年没见过她了……千叶，为什么突然提到雪乃？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才不是呢。夏天时，我在北海道遇到她了，她还向我问起了你。”千叶有些暧昧地笑了笑，“岩田，和以前一样，她好像特别关心你的事。”

　　“是吗？雪乃现在应该已经读大三了吧？”岩田守问。他想，高中那个时候，他和雪乃明可谓同病相怜，或许，他们对彼此的关心，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是啊，雪乃读的是东北大学。现在的她，还是很活泼，不过，比以前更漂亮了……岩田，等冬假时，不如我们一起聚聚吧，怎么样？”

　　“好啊。”岩田守当即点了点头。雪乃明失意于江川凌也，他则失意于千叶，因此，他和雪乃明真可谓是如难兄难弟般的一对学长学妹，何况，多年之后再次聚首，说不定还可以互相取经，彼此共勉……何乐而不为？当然，话说回来，他也没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就是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会告诉雪乃的。”千叶顿了一下，笑着继续说，“岩田，我挂了。你自己要保重。”
　　“你也是。”岩田守笑着点了点头，“对了，千叶，回到札幌后，你要记得对长谷川和中野说，我在这里衷心地祝他们在北海道玩得开心。”
　　“好啊，我一定把你的话带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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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电话之后，千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开始收拾行李。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她当即走过去拉开了门。顿时，她看到自己的父亲一脸沉默地站在门外。因为她本以为在外面的是洋子，不由怔了一下：“爸爸。”

　　千叶友寻走进女儿的房间，看着她继续整理东西：“阿树，在札幌还习惯吗？”
　　“还行。”千叶回头看了他一眼，“爸爸，你放心吧。”

　　“我不是不放心，我也知道，孩子长大了，就应该让她去独立生活，不过，你也不必去那么远的地方吧？当然，你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而我这个做爸爸的，也不想再多说那些你不爱听的话了，但阿树……”千叶友寻沉默了片刻，“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们离你那么远，你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赶过去。”

　　“爸爸，你也想太多了……”听了父亲的话，千叶心里有些不好受，“我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总之，你自己要小心一点。这世上的人，虽然不能说都是坏人，但坏人肯定也不少，因此，你最好别轻易相信陌生人……知道吗？”千叶友寻顿了一下，“尤其是不要轻意相信男人……当然，如果真的遇到了一个好男生，也不妨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千叶这时不由想，那个能让她带回来给家人看的男生，现在到底出生了没有？就算出生了，又会在这个世上的什么地方？她此生能遇得到他吗？不过，为了不让自己的父亲担心，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希望你是真的听进去了。”千叶友寻说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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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千叶回到了札幌。稍作休息之后，她打了个电话给中野雪：“中野，我是千叶。”
　　“千叶，我是长谷川。中野刚才出去了，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你从东京回来了？”
　　“是啊，刚回来。”千叶在桌前坐了下来，“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都快累死了。”

　　“我听中野说，这个周末你之所以会回去，是因为你的表妹生孩子了……”说到这里，长谷川突然停住了，似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
　　千叶微微一笑：“长谷川，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会不会给我带来压力？我承认，的确是有一点……但我想，每个人都不同，因此，大家走着不同的路，也是很正常的事。”

　　“别想得太多……”长谷川笑了笑，“千叶，我想，你将来一定可以比你的表妹更幸福。”
　　“为什么？长谷川，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我是个好人，所以，我理所当然应该得到幸福？”千叶不由笑了，“你知道吗？我刚到札幌的时候，也曾对我的邻居倍赏小姐说过类似的话……她当场就问我，就因为她是个好人，这一生就一定可以遇得到好男人吗？我顿时哑口无言。所以，长谷川，老实说，你刚才的话，真的很苍白，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当然，我也还是相信，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定程度的幸福，应该也不是空中楼阁或是海市蜃楼。”

　　长谷川沉默了片刻：“其实，我并不是想说因为你是个好人，而是想说，因为你……绝对有得到幸福的资格。”
　　“得到幸福的资格？我想，只要是人的话，应该都会有吧。”千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长谷川，之前，中野曾说过，这个周末，那位清川先生邀请你们去她家做客……”

　　“千叶，你等一下，中野回来了……去清川先生家做客的事，还是由她来说吧。”
　　“好啊。”千叶笑着说。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电话那一端传来了中野雪清脆的声音：“千叶，你回来了？”

　　“嗯。刚到一会儿。”千叶笑了笑，“中野，怎么样？是佳话，神话，还是童话？”
　　“都不是……是笑话。”
　　“笑话？为什么？”千叶诧异地问。

　　“昨天，在清川先生家，我根本就没有见到清川家的公子……当然，清川先生的女儿的确是是挺漂亮的。”
　　千叶微微一笑：“那么，艳遇的机会岂不是独独偏向了长谷川？”

　　听了她的话，中野雪大笑了起来：“千叶，你错了。对我们来说，艳遇的机会，仍然是均等的。昨天，虽然清川家的公子始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清川家未来的女婿，却一直都陪坐在一旁……而且，和对方相比，长谷川简直是毫无优势可言。”

　　“是吗？可怜的长谷川，倘若他真的心怀艳遇的野心去赴这个约会的话，岂不是大受打击？”千叶笑着说。她顿了一下，“但这也算不上是什么笑话吧？”

　　“的确是笑话。我的意思是说，昨天，在清川先生家，我简直可以说是从进门一直笑到离开……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比清川家的女婿更风趣的人。和他坐在一起时，长谷川就和一段木头也没什么分别。”中野雪笑盈盈地说。
　　“这样也好，宾主尽欢……虽然没有佳话，却也还是一次很愉快的社交活动。”

　　“是啊，真的很愉快。尤其是听他无伤大雅地爆损清川家的那位公子时。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是损友了……他们好像是高中时的同学，又是好朋友，因此，感情好得没话说。当然，如果不是这样，清川先生和清川小姐也不可能会容忍他在客人面前这么拿自己的家人开玩笑。”中野雪顿了一下，“我本来以为，清川先生的公子一定是个四平八稳的社会精英型帅哥，现在看来，我错了……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会有这样一个好朋友的男人，肯定也是挺怪的。如果有机会的话，真应该去见识一下。”

　　“这样不好吧？就算对方真的有点怪，可也不是外星人……去见识一下什么的，好像有点伤人呢。”千叶有些迟疑地说。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常常被人说有点怪的缘故，她这时不由有些同情那个被自己的好朋友爆损的男人……她想，看来交友不慎同遇人不淑一样，也是相当惨的一件事。

　　“千叶，你想到哪去了？”听了她的话，中野雪差点笑岔了气，“对他，我可没有那种去动物园看珍奇动物的想法……我只是对这位可能会比较另类的帅哥很有好奇心而已。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清川先生的儿子，和我本来可以成就一段佳话的。”

　　“算了，反正也是你自己的事……我这么认真干什么？”千叶笑着说。她这时蓦地想到了岩田守，“对了，中野，昨晚我曾和岩田通过电话，他好像非常羡慕我们三个人现在可以聚在札幌，还要我代他祝你们在北海道玩得开心。”
　　“是吗？可怜的岩田……”中野雪叹了口气，“倘若他现在也能来札幌出差就好了。”

　　“好了……中野，不和你说了，我想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嗯。千叶，今天先说到这……再联络吧。”
　　“好的。”

　　（社会篇第一卷完结）
　　（写于2005年02月25日-2005年3月25日
　　2010年12月最新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