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1、总第二十章

　　（二十）
　　解散后，野间一平叫住千叶，本来要向她再交代点什么，没想千叶倒是先哭了起来。
　　“傻丫头，你哭什么？三年级球员退部是迟早的事。多田当队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野间一平像个大哥哥似的笨拙地安慰着她，“不过，多田那个人比较内向，以后你可能要多费点心思去揣摩他的想法。”

　　千叶哽咽着点了点头：“学长，你放心吧，我会的。”她看了多田信一眼，不远处，多田信正和一个三年级的学长在说话。他今晚倒是随和得很。千叶心想，和这个任性的新队长做拍档，之后的两年她可就有的是苦头吃了。不过，话说回来，由天才多田率领的球队，总是不免令人心生期待。

　　“毕业之前，我会常常回篮球馆看看的。你呀，要迁就多田一点。”野间一平说。
　　“我知道。他是队长，我当然会尽量迁就他。”

　　“这一年来，你和多田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们学习好，参加社团活动又积极肯干，给球队带来了活力。千叶，多田那个人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从男生的角度看，我觉得他的确是很棒，你再用点心吧。”

　　千叶不由睁大了眼睛：“队长，瞧你，都说到哪去了？”
　　野间一平大声笑了起来：“千叶，你真的比外表迟钝呢。不过，像多田那样的人，就算一开始有点难相处，总归还是很难得。千叶，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就好比一场球赛，没打到最后一分钟，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懈；一松懈，多田就会变成别人的了。”

　　千叶这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脸上一红：“学长，你平时那么严肃，今天竟然也会开这种玩笑。我和多田不过是普通同学而已。”
　　“是吗？别硬撑啊。多田可是很受欢迎的。当然，千叶你也蛮受欢迎就是了。我觉得你们是天生的一对，不过，如果不努力的话，多田还是会被别人抢走。”

　　虽然在这一刻，千叶以为野间一平是在和她开玩笑，不过，或许是因为，她一直把野间一平看作自己兄长的缘故，后者的这番话对她之后的人生还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由于被性格所累，在此之后，她不见得变得更加积极，会主动去争取自己的幸福，然而，她却真的把她和多田信之间看成了一场球赛，一场只要多田信不直接对她说停，她就停不下来的球赛。

　　这样的心态，令她在没能得到多田信感情回馈的同时，还好几次阴差阳错地和可能的幸福失之交臂。当然，这并不能怪野间一平。野间一平会这样说，全是出于关心和爱惜她。

　　要在多田信悄然离开了早川高之后，她才知道，在那个时候，不仅野间一平、长谷川或中野雪，甚至连菊池和中村都以为他们会是一对，当然，还包括潜意识里的她自己。
　　只有多田信，只有他知道他们不会是一对。所以，只有多田信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会成为她的一个不触则已，一触即疼的伤疤。

　　正因如此，之前他就曾预见性地警告过她，就算她现在没有，他也能肯定，她将来必定会有像长谷川那样的伤疤。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对于千叶的杀伤力，所以，早早就出言提醒她，可懵懂的千叶那时并没能及时听出多田信话中的弦外之音。

　　千叶对着野间一平稀里哗啦泪流了满脸的那一幕，都被多田信看在了眼里。
　　他突然想，不过是和野间一平他们告别，千叶就这么的难过；如果是和他分离，千叶到时会怎样呢？老实说，他可不想在她脸上看到更加伤心的表情。

　　或许就是这一瞬间的念头，才使得他后来在离开之前，甚至都没有通知过千叶。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只是证明了天才也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并没能帮到千叶什么。千叶固然没了短痛，却凭生了长痛：她从此没有机会忘掉他，也没有机会重新出发、再次开始。
　　从他的不辞而别这个深渊里挣扎着爬出来，千叶用了很长的时间，长得超出了多田信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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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在篮球馆里，千叶正低头翻看统计资料，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千叶！”
　　或许是看得太入神了，她只是条件反射般应了一声，直到多田信走到了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忙问：“什么事？”

　　“等一会儿集中时，你把这次选拔赛的各项统计结果公布一下。”
　　“好的。”千叶心下暗想，怪不得人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果然，多田信才刚当上队长，就开始以队长的姿态对她发号施令了。

　　她整理好资料，走到多田信身边：“多田，这样可以吗？”
　　多田信看了看她手中的草稿：“不要这么多，只要把实力排名分析和技术项目分析公布一下就可以了。”
　　“好的。”

　　千叶说着正要走开，突然听到多田信在身后叫她：“千叶！”
　　她回过身去看着他，多田信这时的神情显得有些异样：“那件事是我不对。“
　　千叶当即吃了一惊，这是多田信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向她道歉。

　　多田信像是要向她解释什么似地说：“队长和经理人持续冷战毕竟不是好事。”
　　千叶淡淡地说：“你放心，我这个人公私分明，一定会配合你做好工作。纵有千错万错，也只能是我自己的错，我可不敢奢望天才承认自己会犯错。”

　　她转身走开。也不知为什么，虽然是难得的一次和多田信尽释前嫌的好机会，她还是主动放弃了。或许……或许连她自己也厌倦了和多田信之间那种周而复始的互相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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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的中旬，一天课间休息时，千叶和长谷川在一起闲聊。
　　“多田恐怕是早川高篮球部历史上的第一个一年级新人队长。以后，你们在一起工作的机会就更多了。”长谷川说。

　　“他那个人虽然不好相处，但毕竟是天才，所以，松田老师和野间学长都很信任和看好他。他管理球队还是很有一套的。”
　　“我想也是。对了，千叶，再过十来天就是圣诞节，我们也该加紧筹备圣诞晚会了。”

　　千叶点了点头：“好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长谷川，你想要什么礼物？”
　　长谷川眼睛一亮：“千叶，你要送我圣诞礼物吗？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千叶送的，我想，我都会喜欢。”
　　“话别说得太早了，更别抱太高的期望，我这个人没什么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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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训练之前，篮球部众人三三两两地聊天，二年级的铃木突然对千叶说：“虽然篮球部圣诞节不开联欢会，不过，千叶，你总该为每个人准备一份礼物吧。”
　　千叶笑着说：“铃木学长，我还等着你送礼物给我呢。”

　　“平时千叶你那么热情大方，是我们篮球部的招牌人物，怎么一说到礼物就变得小气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不送给我们，总该送给多田吧。”
　　千叶看了多田信一眼：“队长还愁收不到礼物吗？”
　　铃木做了个鬼脸：“那是不一样的。”

　　多田信一直在一边和几个二年级球员说话，这时走了过来：“虽然在之后的两三个月内都不会有大型的正规比赛，不过，大家还是别松懈了。”
　　“是！”众人听了他的话，都收起了开玩笑的轻松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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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前夜，班级的联欢会结束之后，千叶和长谷川离开教室，长谷川笑着说：“这次圣诞晚会开得很成功。”
　　“是啊，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开心。啊，对了，谢谢长谷川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你送的礼物，我也很喜欢。”

　　俩人沿着林荫道向校门方向走，长谷川突然说：“一班的晚会，好像在我们之前就结束了。”
　　“是吗？”
　　千叶无意中向体育馆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篮球馆还透着灯光，她不免有些诧异。到了校门口，和长谷川分手后，千叶忍不住又折了回去。

　　她走到篮球馆外面，从虚掩的门看进去，里面的那个人是多田信，他正在做投篮练习。从他一脸的汗水可以看出，他已经练习了很长的时间。

　　在这个寒冷的圣诞前夜，他不回去，却一个人在这里做投篮练习，如果是明天有重大的比赛，还可以理解。可是，如他自己所说，在之后的几个月内，都没有正规的比赛；所以，唯一能解释的，或许只是天才的古怪和任性。

　　千叶转身走开，才走出几步，突然觉得，身为篮球部的经理人，她如果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未免有些失职，于是推门走了进去。多田信看到她，只是停了片刻，便旁若无人地继续投球。

　　“多田，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今天可是圣诞前夜。”千叶说。
　　多田信没有理会她。

　　千叶差点就要掉头走人，不过，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耐着性子说：“多田，回去吧。”
　　多田信停了下来：“你走你的，少管我。”
　　“你现在是队长了，还这么任性。”

　　多田信走到球场边，拿起自己的毛巾擦了擦汗：“你好像已经决定不再做傻事了。”
　　“如果不是队长要我迁就你，我才懒得理你呢。多田，没有人非得受你的气。”
　　“你也没有必要非得听队长的话。”

　　“你说得对。”千叶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书包里取出一份包装好的礼物，走到多田信跟前，硬塞到了他的手里，“这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扔到垃圾堆里。还有……圣诞快乐。”她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多田信打开包装纸，里面是一副崭新的护膝和护肘。他拿着这份圣诞礼物，心中可以说是百味杂陈。今天，他收到了很多的礼物，然而，他的心直到一分钟之前，还是处于等待的状态。

　　他必须承认，他真的……很喜欢千叶。之前，他和这种被称之为“喜欢”的感觉几乎是绝缘的。既然如此，千叶怎么会不是他想要的女生呢？他会不会偶尔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尤其是对于他根本就不擅长的恋爱游戏。

　　还有就是，如果他的判断没有失误，他和千叶，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半年，一年还是两年？
　　至少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比两年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