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162、总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百六十一）
　　千叶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因为有人走了过来，她便也沿着走廊离开了篮球馆。她本来想就此回家，但还是觉得，在走之前，应该去和那时的班导师菊池告个别。她于是朝教员室的方向走去，在路上，恰好遇到了长谷川和中野雪。

　　“长谷川，中野。”
　　“千叶，开幕式结束后，你去了哪里？”长谷川问。
　　“和野间学长去篮球部了……”千叶看着他们，“长谷川，你有没有看到菊池老师？”
　　“有啊……他现在就在教员室里。”长谷川点了点头，“你要去见他吗？他刚才还提到了你。”

　　“嗯。我正想去看看他。我先进去了。”
　　“千叶，你遇到多田了吗？”中野雪突然问。
　　“遇到了……”千叶顿了一下，“在篮球馆里。”

　　长谷川和中野雪注视着她，但没有说什么。
　　“我没事。”千叶掩饰地笑了笑。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长谷川，你今天有没有看到岩田？我好像没有看到他。”

　　“没有。我听他以前班上的一个同学说，他这次没有回来。”
　　“这样啊……哦，我知道了。长谷川，谢谢你。中野，回头见。”千叶说着走进了教员室所在的那幢大楼。

　　中野雪望着她隐没在大门处的背影：“优介，你说，多田会和她说些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长谷川摇了摇头，“可能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要她忘掉过去……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对于过去，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可以统统丢弃。”

　　“我想也是……不过，刚才遇到他时，我还真是很担心自己会在他面前失态。”
　　长谷川微微一笑：“在我看来，你的表现还算好。”

　　“可能是因为……我并没有真正得过他的喜欢，所以，现在看到他和樱井晴子在一起，也还能坦然接受……但千叶呢？很显然，那个时候，多田是喜欢过她的。”
　　“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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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叶告别了菊池，离开教员室，走出那幢大楼时，一眼便看到多田俊站在大门外的那棵大树下。她微笑着走了过去：“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遇到了你的同学长谷川……是他告诉我的。”多田俊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你遇到我哥哥了吧？”

　　千叶点了点头：“是啊，在篮球馆里……果然如你所说的，他一点都没变。”
　　多田俊犹豫了一下：“祝福的话……你说了吗？”
　　“没有。好像一直都找不到机会说。”

　　“那就去说吧。他们现在还没走……你跟我来。”多田俊说着转身走开。他走开几步，发现千叶仍然站在原地，“你为什么不走？”
　　千叶迟疑地看着他：“一定要说吗？我和多田，已经结束了。”

　　“一定要。”多田俊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你好像很怕和比你更强势的女生打交道……我说句实话，她们其实也很怕见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樱井也是如此。”
　　“她是你未来的大嫂……你这样说她，恐怕不大好吧？”
　　多田俊笑了：“没错。不过，对我来说，你和她依然亲疏有别……你是我喜欢的人。”

　　千叶顿时怔住了。她看着多田俊的侧影，他们兄弟俩是如此相象……可是，为什么，对她说的话，却又会如此迥异呢？她不由又想到了那个问题：为什么多田俊不是多田信呢？为什么六年前那个嚣张霸道的小男生，并没有如她所料地长大成为另一个暴君式的多田信，却变成了眼前这个对她如此温柔的男生呢？可是，他毕竟比她小了四岁，还是多田信唯一的弟弟……当然，最困难的，还不是在这里：她还忘不了上原阳一……这对多田俊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多田俊，或许我真的……并不值得你这么喜欢。”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就算你放下了我哥哥，也还是放不下上原阳一？说不定还有你那个花心的学长？”多田俊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别当我是傻瓜。我上网查过了……上原阳一在普林斯顿大学读的是考古系，对不对？你对他还没有完全死心，所以，那天你才会去图书馆借了一本《考古入门》。”

　　听了他的话，千叶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他：“上原他……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对着我说……喜欢我的男生。”
　　“也就是说，我是第二个？”多田俊沉默了片刻，松开了拉着她的手，径自朝前走，“其实，我还比他早一年认识你……可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站在你跟前，比你还矮半个头。我就是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对不对？何况，我也是个相当骄傲的人，也有自己怎么都放不下的自尊……所以，你这样评判是不公平的。当然，话说回来，你要是能很容易就忘掉上原阳一，我想，将来，你应该也能很容易就忘掉我……但五六年之后，你大概就会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

　　千叶赶上了他，走在他身边，侧头微微一笑：“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哪怕在你小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很不中听……不过，我想，那或许也是你关心我的一种方式。”
　　多田俊不高兴地说：“什么在我小的时候？”

　　“在你读高中以前……那难道不算是在你小的时候？”千叶这时突然想到了一件往事，“我记得，在我读高一那年，冬假的一天，我们曾在一家快餐店里相遇……那个时候，你好像是陪你妈妈逛街……就那样突然地出现在了我面前，穿着一件短大衣，很可爱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拜托……你不要老记着我小时候的样子好不好？我现在已经比你高大半个头了。”多田俊顿了一下，侧头凝视着她，“我承认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第二个女生能令我如此喜欢……但如果哪一天我突然变得不喜欢你了，那可能也是真的。有些事情，不由我们作主……我想，对于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千叶当即又怔住了。
　　“怎么，你怕了？”多田俊侧头看着她，带着嘲讽的语气问。
　　“才没有呢。”千叶摇了摇头。她记得，从前，上原阳一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而且，也变成了事实……这令她多多少少都会觉得有些不安。她不由想，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很容易就莫明其妙地对另一个人失去了感觉？但多田俊说得对，有些事情……的确不由他们作主。

　　“还有，千叶，你一定要对我好一点……知道吗？”
　　“为什么……突然要说这种话？”千叶有些疑惑地问。
　　“不为什么……”多田俊笑了笑，“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不是只会对你好，也不是永远都不会伤害你……这一点你务必要记着。”

　　他们来到了校园的那条主林荫道上，果然看到多田信和樱井晴子并肩走在前面。他们像是要走了。
　　“追上去吧。”多田俊说。
　　“好吧。不过，我该对他们说些什么呢？”千叶有些踌躇地说。

　　“你对着劫持你的荒木治平，都能口若悬河……怎么，对着自己的同学和学妹，反倒是无话可说了？”
　　“我知道了。”千叶只好硬着头皮加快了脚步。
　　“千叶，你别怕……没什么好怕的，而且，我就走在你后面。”

　　千叶回过身去笑着朝多田俊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快步往前走：“多田！樱井！”
　　多田信和樱井晴子听到了她的呼唤后，停步转过了身站定。樱井晴子看着千叶和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多田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她因为自视甚高，所以，虽然已经成了多田信的女朋友，也不想在她自认为远不如自己的千叶面前炫耀了，不过，看到千叶和多田俊走在一起，她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心想，这个女生真是太可怕了，在哥哥那里失败了，仍不死心，现在居然捉住了弟弟……

　　但他们差了四岁，应该不太可能吧？还是说，千叶一定要这样报复多田信当初没有选择她呢？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她的印象里，小时候的多田俊，的确对千叶有着某种非常寻常的关注。

　　“信，千叶学长和你弟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樱井晴子忍不住问。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多田信淡淡地说。
　　“可千叶学长比你弟弟大了四岁。”

　　“小俊的事，我可管不着。”多田信看着渐渐走过来的千叶和弟弟，老实说，他也看不到他们的将来。不过，因为他们都是他所在意的人，所以，如果将来他们真的能在一起，给彼此幸福，对他来说，当然也绝不是什么坏事。

　　千叶走到多田信和樱井晴子面前。她知道多田信必定还记得之前她在篮球馆的走廊里流泪的那一幕，不过，她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现在，她又像是全新地来到了他和樱井晴子面前：“樱井，好久不见了。”

　　“千叶学长，好久不见了。学长好像一点都没变。”樱井晴子微笑着说。她这时显得极其温和可亲，令千叶几乎都记不得在多田信离开了的那一年，她对自己曾说过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了……不过，也对，她现在达成了夙愿，还有什么必要再对她恶言相向呢？何况是在多田兄弟面前。

　　“是吗？”千叶笑着说。她顿了一下，心中暗想，不能再逃避了……是到把那五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了，“我祝福你们。”
　　“谢谢。学长，你呢？我也很希望学长能尽快找到幸福。”樱井晴子说。
　　“我吗？总会有的。”千叶说。

　　这时，多田俊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清朗的呼吸声。千叶不由想，她的幸福，固然不会是在站在她面前的多田信身上，但也很难说，就会是在她身后的这个小男生身上……

　　不过，她这时会这样想，并不是因为多田俊刚才对她说了那些令她顿觉不安的话。她只是突然有了一种领悟，觉得多田信之前说得很对：她的人生是她自己的，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插手，也没有人左右……既然如此，就大步往前走好了，又何必总是患得患失？反正，就算将来真的又走错了路，她自己也能承担。

　　她不想再面对着多田信和樱井晴子他们了，也不想令多田俊再有机会看到她跌倒时的模样，当下微微欠身：“对不起……我先走了。再见。”
　　走出极远时，千叶依然能感觉到樱井晴子在看着她。她想，或许，这样的重逢，距樱井晴子的期望还有些遥远，所以，她也没有准备好……因此，她才会显得热情得有点夸张，和气得有点失常，一点都不像以前如公主一般骄傲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