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女子》扬眉

1、１

　　方子眉和苏子扬认识已有二十年，一度几乎她们认为自己在为亦老太的南孙、锁锁现身说法。即便到最后，子眉始终不能肯定，如果时间重来是否她宁愿不曾认识过苏子扬。

　　子眉和子扬本来是很不相同的二种人。子眉交识的圈子里没有一个类似子扬的朋友，除了子扬。子扬亦然。
　　每每起了争执，便如今日这样。
　　子扬扬眉怒目指子眉，你这只知了不可语冰。
　　子眉翻翻眼答，你怎不说我这只苍蝇，都过不了冬。
　　子扬平平气坐下答，你到没那么肮脏。
　　子眉连忙感激地说：谢谢。
　　子扬也只好虚心回答：不客气。
　　这么多年，子扬深知子眉秉性难移，子眉也不是不知道，子扬是为自己抱不平。不过是个小项目，不过是笔提成罢了，跟王剑平这种猥琐的人有什么可争，又不缺这小笔钱生活。子扬最恨子眉的就是这点。从小到大都这么不上心，说她疲懒吧，为了争取这个项目前几日不眠不休四处收集资料，王剑平那头猪猡分明瞧准子眉老实好欺，谈判初见成效，他虚心和子眉商量，子眉这蠢东西也就尽其所知，结果这猪猡到是伶俐，回去连夜洋洋洒洒写下计划发下宏愿发给他们的上司，也不必说了，凯旋而归，庆功宴上俨然换了主角。其实那英国佬上司并不是蠢材，但子眉始终一语不发，他当她不屑，其实只有子扬知道，子眉不过是懒。

　　子扬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子眉父母外派出国，子眉来到外公外婆的城市读书。那天班主任和子扬说好了，会新来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同学，这个新同学从很远的地方来，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你是班长，你要好好帮助新同学。

　　很多很多年后，子扬都能清晰的毫不费力的回忆起那天的每一个细节，而一向记忆力超卓的子眉却全然记不起了。那是个春天的午后，太阳很好，操场边的柳树绿绿的，有柔柔的风还有偶尔穿枝而过的燕子。子眉那天穿了一件宝蓝色衣角绣着只鸭子的小外套，阳光透过玻璃穿折射在她脸上，刺得她微微眯了眼。在四（二）班讲台前，老师介绍新同学，从子扬坐的角度看过去，子眉那张小脸在阳光映衬下几乎是半透明的，微微眯着眼睛，那二条长而翘的眼睫毛更如涂了层金光似的。子扬呆呆看着子眉的眼睫毛想不知道能不能数得清，差点忘了班主任的交代，要举手要求子眉做同桌。
　　从那时起子扬就成了子眉的看护者，子眉人如其人，温文娟秀，眉不点唇不描蓬头散发也仍有几份仕女图上人物的秀逸，而子扬自小就高大健硕，但不要弄错了，子扬并不丑，高大健硕的体格到成年后便成功靠谱为高佻丰满。从小，子眉有子眉的秀丽明媚，子扬也有子扬的洒脱明朗。
　　子眉小学就开始抄子扬的作业一抄抄到高三，人人都道，没有子扬不知子眉能不能毕业，子眉居然高考分数比子扬还高，不过是运气好。
　　但只有子扬知道，子眉抄着抄着会告诉她这道题错了，应如何解，或者这答题证得太复杂了，如何这般可简洁明了，快重做了拿来抄，然后子眉继续抄下面。

　　大学她们如愿考上了同城的不同学校，子眉的专业是机械工程，子扬入了中文系。熟人起先都觉得莫不是弄反了，怎么可能？大大咧咧整日家眉开眼笑的子扬去捧姐姐妹妹肉麻兮兮的红楼梦？娇娇怯怯少言寡语一说话就会脸红似的子眉却去研究冰冷冷的机械？出发前，子扬母亲慈爱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子眉，对子扬说你要看护好子眉啊，气得子扬乱翻白眼。到是子眉的外婆拉着子扬的手瞧着子眉说，你不要欺负子扬。
　　只有子扬知道，方子眉娇怯斯文？也不去打听打听谁曾敢一入学就连旷Q大王牌杀手刘教授三堂课还从他手下破例通关的？刘教授从不跟女学生多话，他甚至保持着多年前在加州的老习惯，与女学生独处时一定把门洞开。直接杀上导师家与师母混得蜜里调油的大一女生，你好说她娇怯？
　　子扬不知多早就见识过子眉笼络人的手段。一向好在子扬面前以威严形象出现的苏母在子眉仰着头一脸天真，拉着她衣角柔柔的说“阿姨，我看到你象看到妈妈一样，我可不可以以后叫你苏妈妈”下软了半边，真模真样慈祥起来。
　　被子扬父女评为“声若洪钟”的苏母在子眉话下是这样的“苏妈妈，和你说话我都觉得有精神了，我最喜欢听您说话了。”
　　于是苏母常说的是“看人家子眉轻声细语的才象个女孩子”“看人家子眉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多乖巧”
　　天知道，吊在教室门口的水袋是子眉装的水，甚至那把小弹弓都是她小人家亲手做成。
　　子眉不过是懒散，她真要立心笼络一个人，准让你在足足的杨柳风下熏得浑然欲醉。
　　而子扬，高大威猛自小和男生打成一片的苏子扬，子眉也是自小就见识过她的“勇猛”小学时二人从一家饭庄前走过，这家店主深明酒香不怕巷子深，店开在东拐西折的胡同深处，可惜酒毕竟不大香，人没几个，到养了群不怕人的肥鼠。那日她们就见一只硕鼠不慌不忙的在踱步，甚至看见她们还斯文得停下来与她们互相打量。子扬一边说你别怕，一边已经迈不住脚，呆在当场。半天还是子眉不耐随手捡了块砖吓走了它。之后子眉嘲笑她怎不吓得抽身就怕，子扬老实的说，你以为我不想，脚软了。毕业体检抽血时子扬几乎钻进子眉裙子底下，众人又见了场奇景，小巧的子眉拖拉着高大的子眉骂骂咧咧按她在椅子上，一脸暴怒，从来笑嘻嘻豪气冲天的子扬弦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