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麒传》睡莲

8、绝境

　　8.
　　其实有些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一个人能掌控的。

　　进右相府不过七天，司徒巡狂已经面临着一种草木皆兵的绝境。送来的食物是有毒的，而松懈的话就可能被暗中的杀手杀掉。像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如果整天猜疑和担心这些的话就将全面崩溃，于是他干脆拒绝进食与睡觉，断了自己这个念头。
　　但是攻击还不只这些。司徒巡狂每天都得神经紧绷的度过：要时不时的堤防着足以致命的“意外事故”，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冷绯龙。
　　这招心理战术确实够狠，可是司徒巡狂凭借着超乎寻常的意志力和深厚的内功基础，一直支撑着，没露出半丝狼狈之色。
　　冷绯龙抬眼扫了下面前的青年：一如当初的美丽和冷漠，不卑不亢的默立在固定的距离内，像尊仿真的雕塑。
　　——你还能撑多久呢？他泛起一丝玩味。他承认，一点一点的把这个强悍坚毅的男人逼到崩溃，让他非常的享受——一种自己虐杀自己的享受：很棘手，却又很新鲜。
　　他现在看着司徒巡狂就好像看到当初的自己，明明在奋力挣扎但别人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只是当初他撑过来了，所以他现在是冷绯家的少主。可司徒巡狂似乎就没这么好运了，因为他的敌人是“自己”。
　　——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或者说，“我”会怎么做？
　　冷绯龙在脑中模拟自己和对方调换位置后的情况。

　　房间里充满一阵扑鼻的幽香，来自香炉袅袅的烟雾。司徒巡狂只吸入一口变急忙屏住呼吸，急退好几步，再用内息探查自己的身体。
　　这香气是化解他内功的！司徒巡狂心下一惊，急忙停止运功。与此同时，空气里传来凌厉的杀招，影子杀手出动了！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司徒巡狂知道自己此刻只能硬挡，决不能动用内功。虽然刚才只吸入一小口，但影响却不容他轻视。
　　先下手为强吗？司徒巡狂冷哼。果然对方已经猜到他打算逃离了，所以布下了这个局。已经有大量的侍卫把他围起来了，而瓦墙之上也布满了弓箭手。
　　插翅难飞吗？司徒巡狂一边躲着影子杀手的攻击，一边朝侍卫靠近，想夺取一样兵器。可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飞身而来的人影给阻止了。
　　一眼映入的是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容，因杀气而散发着丝丝艳丽，如一朵绽放的毒花。吃定他没有内力，对方每一招都以内功相搏，但却仿佛十分轻松的，动作优雅迷人。
　　这个时候司徒巡狂也顾不得什么香气了，运起内功一阵挡接躲闪。两个高手过招，十足的凶险，但也十足的精彩。一白一黑的两个身影交错，仿佛一曲交织的劲舞，极尽的华丽，极尽的绚目，但也极尽的肃杀。
　　由于香气的作用，司徒巡狂的下风之势渐渐显露，对方趁他一个挡接不及，一记掌击拍中他的胸口，让他顿时气血上逆，全身一阵剧痛。
　　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涌出，顺着精致的下巴迅速的坠落到白色的衣襟上。这一刻的司徒巡狂美到了另一种极至，柔美的五官在血的映衬下给人一种柔弱的错觉，但毫无动摇的冷漠眼神又透出一份桀骜不驯的孤傲。
　　就在这一瞬间，冷绯龙萌生了后来他只能用疯狂来形容的念头。放弃了千载难得的机会，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硕果，放弃了理智所计算出的正确结论。
　　他不杀他了。
　　他想看他的美丽和高傲被狠狠磨灭的样子。
　　一个自己高高在上，一个自己倍受欺凌，这样的反差不是很有趣？
　　他也知道或许他一辈子都看不到他露出那个样子，也知道他可能会面临的来自他的残酷的报复，但是他就是决定这么做了。
　　冷绯龙静静的看着司徒巡狂，眼神幽长。这让司徒巡狂一身冷汗淋漓。他猜不透他的想法，此刻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片无比深沉的黑暗，而这片黑暗瞬间吞噬了他全身。他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重压，几乎要让他全身颤栗。
　　已经是绝境中的绝境了，司徒巡狂强制自己不去思考，因为任何一个思考都有可能让他彻底绝望。
　　他只有一条路：杀。
　　不管身上受的伤有多重，他都再次动了，比之前更快，更肃杀。
　　他一刻，他不再是人，而是「困兽」。
　　不去想伤势，不去想逃脱，不去想下场会怎样，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光所有的人！

　　冷绯龙理解他的行径。换成是他的话，他也会这么做。如果注定只有绝望，那么多想也无益，直接杀到倒下的那一刻就是。
　　他也很欣赏他现在的样子，那因生命即将消逝而迸发出的熠熠光华，几乎会烫伤人眼。他看着他，有一点点犹豫。
　　就让他这么死掉，可不可以？
　　让另一个自己这样，释放出自己最后的绚烂而壮烈的死去，可不可以？
　　他露出一个舒缓的微笑，自己果然是恶劣到极点的人啊。
　　他的结论是「不可以」。
　　说不出原因，只是一念之差。
　　他也动了起来，和司徒巡狂对上。
　　司徒巡狂看清了是他，但没有任何波动，一刀就猛砍下去。什么也没考虑什么都没顾忌，只有坚定决绝的挥刀再挥刀。身上的痛无时无刻不在叫嚣，但他忽略了。只因，一切已到绝境。
　　“结束了。”
　　堪称残酷的宣言不冷不热的响起，司徒巡狂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全被抽掉了般，整个人硬生生的坠了下去，坠入一片绝望的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