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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十一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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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维以不永怀,维以不永伤
黄轻寒傻傻的笑着,将人头放在楼梯上,自怀里取出一把梳子,一遍遍为那颗人头梳着头,通开它被血污粘连在一起的发丝。
挽起一个发髻,他俯身亲了一口那头颅,满心爱恋的念叨着:“真乖。”
白羽摘不忍再看,把视线扭了开。身旁的墨云翻在为他包扎肩头的伤口,布条在他指尖穿梭,一圈又一圈,似是没有尽头。
他的眼并不看白羽摘,只是淡淡的问:“蓝子桥并不是被抓了走这么简单吧?”
白羽摘一怔,心乱如麻,竟不知如何回答。
墨云翻抬起手,捂住了他刚要张开的嘴:“……你也不用回答了。我怕你回答了,我也会……”
我也会如何,却再也说不出口。
白羽摘垂了眼帘,泪水顺着面颊落下,滑过他的指缝。
不远处的黄轻寒拿了块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馒头,送到人头面前,痴痴的说:“饿了吧?该吃饭了。”
“真傻。”墨云翻闷声说着。
“是啊,真傻,他明明听不到。”白羽摘拿下了捂住自己嘴的手,“……不过,我却有点羡慕。”
墨云翻瞥了他一眼:“我们去苗疆吧。”
“好。”白羽摘顺从的点头。
“之后的路只怕更艰险,你的血若用的多了,是否会危机生命?”
白羽摘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血枯而亡,或许吧。”
布条在肩头打了个结。
“说起来,我曾听说托生活佛的血可以让死人复活。”
扑哧。
白羽摘笑出来:“……怎么可能。若真是这样,岂非人人都不会死了?”
“说的也是。”
他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了几句,墨云翻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就要天亮了,便站起身吩咐:“我去收拾行李,你看好姓黄的,一会儿咱们就出马。”
“好,你去吧。”
白羽摘坐到楼梯上,弯起手指,顺着黄轻寒颊边的长发一梳而下。
当年那老僧为他相面,说他命里有情劫,若想一生平安,便要剃度修行,永绝红尘。一句话道破了天命。可谁承想,第一个被他克死的,就是那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他双手抱膝,将头埋入了手臂中。
是我害了你们。
往事如飞,一一在脑中闪过。那旧日记忆里的日喀则终年白雪皑皑,阳光灿烂,雄鹰飞过,五色的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默默流着眼泪,背后却忽然一凉,殷红的血顷刻间顺着脊背流了出来,染红了白衣。
像是照在雪莲上的一缕红霞。
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子双手握着菜刀站在他身后,菜刀上染着血。她眼神空洞,轻声呢喃着:“我听到了,你的血可以让人复活,可以让人复活……”
捂着腰后的伤口,白羽摘望着她,目光凄凉,如垂死的鸟。
其他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乱,人们混沌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希望的光芒:“他的血可以让死人复活……”
那女子几步奔到一具尸体旁,将刀上的血抹了上去,然而,那尸体仍旧是冰冷的。
“……为什么?”
女子囔囔着。
突然转头:“我知道了,一定是用的血不够。”
她说着,扑了回来,一把抓住白羽摘的头发,把他提到那尸体的身前。白羽摘如同泥塑一样睁着眼睛,没有丝毫反抗,任那女子将他的伤口对准尸体的嘴。
血水流了出来,落在尸体的脸上、嘴里,染红尸体最后一块原色的皮肤。
但这尸体仍旧没有复苏的迹象。
黄轻寒抱着人头走来,手掌在白羽摘的血水里沾了一下,用舌头舔了一口,皱眉道:“腥的,不好吃。”
是啊,怎么可能好吃。
这毕竟只是血啊。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能复活?”女子默念着。
“或许是血洒的不够多?”有人问着。
“你家的人活不了了!我家的还要复活呢!你把这小子给我!”有人大声叫着。
白羽摘默默的听着看着,任凭他们把自己的血涂的满处都是,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就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所有人的表情都被放大、夸张、扭曲。
虚假的如同真实。
抓着白羽摘头发的手缓缓松开,那女子跪倒在地,捂住了脸,泪水簌簌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复活?……你叫我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白羽摘强撑起身体,爬到女子的身边,手指为她抹去眼角的泪。血水在他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红的刺眼。
他说:“孩子的爹姓什么?”
“……司,司徒。”
“姑娘,你若不嫌弃,以后,以后就让我当他的干爹吧……”
那女子只是低声的抽泣。
很长很长时间。
墨云翻从楼上走下来,看到就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所有的人都沉默无言,而白羽摘则靠在楼梯的栏杆上,苦涩的笑着,如同佛经中看透俗世苦难的释迦古佛。
见他走到面前,白羽摘伸出手,墨云翻一把握住了。
“这下你确定了吧?我的血,并不能让人复活。”
墨云翻握着他的手:“你……”
白羽摘笑了笑,将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牢牢的包住墨云翻冰冷的手。
“没关系,其实我也想知道,我自己除去给人带去灾难,是不是也可以给人带去快乐……”
墨云翻一把将他搂入怀中,紧紧的,再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