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同人）据梧而瞑》Archelster

12、第 12 章

　　长久的沉默。
　　八云紫说完话后斜倚着身子，静静地等待着，并且已做好准备应对魔法使的各种反应——愤怒或是绝望或是歇斯底里——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魔法使只是沉默。
　　隙间里，眼睛开了又闭，都无一例外地关注着那站在中央低头不语的人，良久良久，视野里的黑白抬起头来，声音却是冷静了不少。
　　“也就是说，现在在我家里的、黑猫附身的只是盛有灵梦灵魂的容器，灵梦的本体还在他处。而因为‘容器’只能维持一个月，所以才显现出生命力不断衰退的迹象。”
　　“没错。”
　　对于这点，黑猫应该是知道的，大概是由于和灵梦有过协议所以没有说出口。其实黑猫曾有意无意的暗示过，它的描述用词一直都是“这个身体”或“那个身体”，从来没有说是“灵梦”。
　　“可是，如果一个月内灵梦没有完成‘任务’，就会真的……真的死掉。”魔理沙垂下眼帘，“没有办法阻止吗？”
　　“这是灵梦与龙神定下的协议，旁人无法插手，唯有她能救她自己。”
　　魔法使的身体颤抖了两下，几乎是本能地后退半步，差点立足不稳，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那只黑猫又是怎么回事？”
　　“那本来是只再普通不过的黑猫，人里居民的宠物，后来误闯铃兰田，被毒死在其中。黑猫没意识到已经死亡的事实，变成亡灵继续存在，并有了压制灵体的力量。考虑到它的能力应对灵梦有所帮助，我便在仪式结束，灵梦精神最虚弱的时刻迫使它前去附身。”
　　魔理沙想起了发现灵梦猫化前一天晚上做的那个梦，现在看来，所谓梦境其实是现实的反映。难得一见的巫女的舞蹈却是抽取灵魂的咒术仪式。
　　毕竟是巫女啊。
　　魔理沙苦笑，心里无比黯然。
　　甚至可以到，为此不惜生命的地步。
　　黯然过后，又感到一阵心痛。
　　灵梦她，只是人类，而且最初便是弃儿，如果不是天生拥有灵力，或许早就……正如八云紫所说，她是作为巫女而生。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唯一的身份也被剥夺。
　　“你明知道灵梦可以为了巫女身份不惜一切，为什么还要在宴会上公然宣布撤销她的职位？”
　　“那不是我的决定。”
　　八云紫叹息。
　　“因为，有个魔法使怀着这样的愿望啊。”

　　谈话结束。魔法使乘着扫帚离去，妖怪贤者则是收拢隙间，一头倒进床铺里，头靠在枕头上，侧眼看去，自家式神已经站在床边等候多时了。
　　“那边怎么样？”
　　“一切顺利，灵梦小姐让我转告，她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八云紫咀嚼着这几个字，忽地哑然失笑，开始不停摇头。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去费心费力地解释，连睡觉时间都浪费了。”紫大人嘟囔着，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这位贤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眉宇间忧愁尽散，完全没了之前的严肃样子，八云蓝见状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紫大人，那边……真的不用出手帮忙吗？”
　　“用不着了。”八云紫坐起身，轻笑看向八云蓝，“蓝，还在奇怪我为什么一开始不阻止吗？”
　　八云蓝点头。
　　“我是在生气。妖怪尚且珍视生命，人类更应如此。巫女的寿命本就比一般人短暂，可灵梦就连这有限的时间也不加珍惜，即使我出言阻止，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所以我希望借助这次事件让她好好体会生命的含义，不再妄断。现在看来，已经不必担心了。”
　　“不让别人插手，也是抱有同样的目的。事情是她引起的，自然要交给她解决……至于魔法使，那孩子何尝不是造成灵梦失控的原因之一。”

　　暴风雪逐渐撤离，到清晨，天空仅飘散着零星的小雪。魔法使在家门口驻足，雪花飘进脖颈，却察觉不到一丝凉意。
　　她拍打自己已经冻僵的脸颊，试图让表情看起来正常些，又往手里哈了口气，推开门。
　　早在客厅等候多时的红白闻声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没等她说话，魔理沙快步走上前，右手轻覆在灵梦额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已经退烧了。”
　　“雪也小了不少，已经可以继续收集灵体了……但抱歉啊灵梦，今天要麻烦你等一下了，昨晚有些事外出，一宿没睡现在好困啊，我先去睡一觉。”魔理沙说着，打了个哈欠，转身朝卧室走去。
　　“魔理沙……”
　　“嗯……就小小的睡一觉，很快就好，不会耽误的。”魔理沙走进卧室，带上了门。
　　今天是灵梦猫化第二十七天。

　　魔法使躺在床上，只觉得无比疲惫，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
　　之前给灵梦取暖用的八卦炉正静静躺在被子里，不知道已经放在里面多长时间了，魔理沙一钻进被子就感到暖气冲来，氤氲了全身。
　　“灵梦的世界…就只剩下我了。”她低声喃喃，不再是玩笑，如今这句话说出来，只感觉无比沉重。
　　灵梦，我可以相信你吧。
　　因为你是灵梦，所以绝对不会令我失望的。
　　温暖更增添了身体的疲惫，无边的倦意袭来，魔理沙支撑不住，合上眼帘。在意识完全模糊之前，她听到门被打开，怀里传来一阵凉意，似乎有只不听话的小猫钻进了被子。
　　魔理沙想睁开眼，无奈太过困倦，只能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像是掉进了湍急的江流，意识被河水冲击得七零八落，就连做梦也只有支离破碎的片段，精神抑制不住的活跃。魔法使尽管在睡眠，却不自主地呼吸急促。
　　在不着边际的梦中，白雪纷飞掩盖了整个世界，冰冷异常，唯有胸口处不断有暖意传来，渐渐地，那暖意包裹全身，魔法使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也被包裹起来，最终缓缓沉进湖底。
　　她紧绷着的身体在这一刻完全放松，被安静又柔软的湖水包围，思绪终于得以平静。
　　……
　　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魔理沙醒来时，夜幕已然降临，看到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暗道一声糟了连忙起床出门。
　　刚打开门，便有咖喱的浓郁香味扑面而来，魔理沙有些疑惑，循着香味来到厨房，探头看了一眼后驻足不前，一番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刚煮好的咖喱摆在灶台上，仍在“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香气中隐隐夹杂着果泥的甜味；一旁小小的红白踩着凳子，裹着对她而言明显偏大的围裙，长长的带子在身后打了好几个结，尾巴乖乖贴着裙摆，耳朵后偏，搅动锅子的手却是没停下来：“你醒了？”
　　“啊……是啊。”魔理沙张口结舌，只觉得喉咙被堵住了，半天才凑出一句完整的回答。
　　“酱汤很快就好了，米饭在那边，先端出去吧。”
　　“嗯，诶？好的。”
　　米饭、豆腐、酱汤、咖喱……魔法使勤快地跑前跑后，把饭菜一一搬到餐桌上，因惊讶而张大的嘴慢慢合拢了去，直到灵梦坐到桌前，魔理沙也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捋直了，这才开口问道：“怎么去做饭了？”
　　“因为魔理沙在睡觉，我可不能饿着自己啊。”
　　“抱歉，本来说只睡一会儿的。”摆在面前的分明是两人份的饭菜，魔理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默默用筷子挑着米饭，忽地抬起头来，“那个，灵体的事！”
　　“明天再去收集好了，本来今天也没打算出门。”灵梦喝着酱汤，很是随意地答道。
　　“这也好，虽然退烧了但多休息还是很有必要的。”魔理沙笑了笑，埋头吃饭。
　　“别只顾着吃饭，也尝尝咖喱，好不容易做出来的。”
　　魔法使闻言连忙舀了勺咖喱塞进嘴里，却不防被呛了一下，虽然日式咖喱没用多少辣椒，魔理沙还是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鼻头一阵酸涩，被呛得不停咳嗽，好半天才有所缓解。
　　“这双耳朵，”灵梦指着头顶的猫耳，把魔理沙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每天风吹雨淋都没问题，但就是不能被魔理沙碰，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魔理沙也想不明白。
　　“因为喜欢魔理沙，所以耳朵会害羞，因为……我喜欢魔理沙。”
　　魔法使手里的勺子掉了下去。
　　“叮——”一声清脆的回响，如同击打在湖面上，平静的水面就此泛起了涟漪，心脏也如那一般不安分地跳动着。
　　我也喜欢灵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渐渐不再是普通的友人关系。
　　莫名地想去呵护，和她在一起就会非常开心，两个人的生活，想要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魔理沙呆坐着，心里既是甜蜜又是酸涩，一时间百味陈杂，再加上鼻头本就被呛得发酸，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笨蛋，哭什么啊。”
　　“才没哭，只是刚才被呛到了。”魔理沙连忙擦去眼泪，满脸绯红，“倒是灵梦，突然的说些什么啊！”
　　“我什么都没说哦。魔理沙，我有说什么吗？”
　　红白一脸无辜，黑白魔法使气得牙痒痒，怎么回答你啊，回答“你说你喜欢我”吗？！魔理沙开始怀疑眼前的到底是黑猫还是灵梦了，行动完全如出一辙……不对，是灵梦。
　　在魔理沙的长久注视下，那张一开始写着无辜的脸庞渐渐染上了红晕；灵梦鼓着脸想对视回去，看到对面人的脸时眼神又立马飘向一旁，双颊越来越红，不多时已和魔法使现在的境况相差无几。魔理沙想大喊一声“得胜”，却发现目光已经移不开了……
　　“笨蛋！吃你的饭！”
　　事情最后以灵梦的“怒吼”告终。

　　“没有去过的只有永远亭一带了，明天就能把灵体收集完毕，后天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吃过饭，灵梦捧着茶杯淡淡地道。
　　“嗯。”
　　灵梦喝了一口茶，似乎犹豫片刻，又开口道：“幽香说，幻想乡对她而言，就是自然。”
　　“幽香的幻想乡，是一年四季的花开花落。春的妖精，夏天的花，秋的神，冬的妖怪，虽然有短暂的消失，但总会在适宜的时刻出现，自然更替，循环往复。”
　　火光在她眼里摇曳，她的注意力却放在窗外，那里天的黑暗与地的雪白相伴着往外延伸，也许直到无限远之处。
　　“魔理沙的幻想乡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魔理沙摇头，而后长吸一口气，眼神悠远，“我只知道，我很喜欢幻想乡，虽然有时也会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向往，但也仅仅是向往而已，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幻想乡的一切，无论白昼、夜晚、天空、大地，还是一草一木，都是我心中的珍宝。所以，我会尽全力去守护她。”
　　“我明白的。”灵梦阖上双眼，“我也一样，爱着这个地方，深爱着。”

　　永远亭。
　　天幕低垂，墨竹成海，竹枝摇曳，在风里卷起海浪的沙沙声。魔法使沿走廊围着永远亭外围转了一圈后，有些疲倦地坐下休息。
　　“还是放晴不了啊。”魔理沙叹气，本以为一场暴雪过后，天气应该有所好转才对，但现在天空依旧阴沉，朔风不时吹过，寒意阵阵。
　　不过，永远亭还真够热闹的。就在她叹气的时间里，有不少兔子打闹着跑进后院，在因幡帝的指挥下，三只两只地围着石臼准备年糕。
　　“说起来也快到新年了。”魔理沙在心里算了算，离除夕夜还有二十天左右，这个冬天也总算快熬过去了。
　　刚蒸好的糯米被倒进石臼里，热气腾腾，围绕着整个永远亭盘旋，糯米香气扑鼻，让一旁围观的魔法使咽起了口水。兔子们忙得热火朝天，轮换着举起捣杵，修长的耳朵随着动作摇来晃去，魔法使托着腮，突然产生了某种奇妙的想法……

　　“现在看到的天是什么颜色呢？”
　　“灰色。”
　　“大地？”
　　“白色。”
　　“竹林？”
　　“黑色。”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八意永琳微微点头，似笑非笑地道，“因为是猫瞳的本来效果，我就算是医生也没办法呢。”
　　“乌云密布，天为灰；白雪堆积，地为白；墨竹摇曳，竹为黑。有什么不对吗？”
　　八意永琳微笑不语，在她对面，灵梦眼帘低垂，桌上两杯热茶散发出袅袅热气，淡淡的白雾被微风吹动着四散，缓缓飘上天际。
　　“没什么不对，是我多言了。”沉默片刻，月之贤者又开口道：“那位妖怪贤者的行事方式还是让我捉摸不透。”
　　事实摆在眼前，月之贤者以前对于灵体等后续事件的推论完全站不住脚，对此她有小小的惋惜，但很快便释然。
　　虽然无法如灵梦一般将灵体收取，得到消息后，八意永琳仍是做出了行动。红白黑白两人来到永远亭时，发现所有的灵体都被囚禁在所谓的“笼子”里，之后的收集因此轻松了不少。
　　也才有闲暇在永远亭做客。
　　“我大概查看了一下，‘那些死者’多是在灾难中无辜死去的可怜人，就算如此，接下来也要被送向三途，渡往彼岸……”
　　“无论身份，已死便是事实。”
　　“如果是你也一样？”
　　“一样。”灵梦捧起茶杯，淡淡道。
　　蜷曲的茶叶在水中完全舒展了开来，时浮时沉，茶汤色泽碧绿，馥郁幽香。
　　“茶叶采摘下来，经过揉捻、烘焙、紧压，逐渐干枯蜷缩，热水注入，茶叶伸展，清香扑鼻，重获新生。但最终，茶叶还是逃不了被遗弃的命运，灵体也是如此。”永琳托着茶杯，在手心旋转三圈，却又把杯子放回桌面，“人类的寿命，最长不过百年，良骏六十，禽鸟十年，蝴蝶不过一月，更有甚者，朝生夕死；反观之，槐树五百，妖怪可活千年，灵龟近万，龙血八千，线蛇盘桓二十万载，最终也化为一抔黄土。”
　　“蓬莱人号称不死，是因为不知道何处是生命尽头，或许有一日，永远化作须臾，从此不复存在。唯有妖精，与自然同寿。”
　　“自然指的是幻想乡吗？”
　　“当然不是，幻想乡创始到今不过千年时间，自然的寿命远比这长得多。准确说来，幻想乡只是自然的一部分。”
　　“自然的一部分……”灵梦喃喃，眼里带着迷惘，耳朵忽地向身侧偏去，伴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铃仙优昙华院因幡走上前，放下手中的茶点。
　　没等她转过身，远方猛然迸发出一声巨响，肉眼可见的气浪横贯天幕，竹林里翻起了巨浪，隐隐还有黑烟飘出，屋檐上的积雪也被震下了大片，噼里啪啦砸在地面，冒出一个个空气泡。
　　“又打起来了……”月之贤者无奈地摇摇头，“优昙华，为公主准备换洗衣物。”
　　待铃仙退去，她拾回笑容，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把目光投向灵梦身上：“巫女的平均寿命是二十岁，但你的身体遭到灵体侵害，恐怕坚持不了那么久，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短些。”
　　“我知道。”
　　“现在的年轻人连医生的话也不听了，真遗憾。”话虽如此，师匠大人的表情与刚才毫无二致，灵梦没有搭理，放下茶杯长吸一口气，耳朵又偏了偏：“刚才铃仙来过后，这里就满是糯米的味道，把茶香也掩盖住了。”
　　“临近新年，兔子们正在准备年糕。”永琳说完，转回之前的话题，“其实不只是幻想乡，现在你我所看到的一切，万事万物，都是自然的附属，也因此，万事万物都有生命，自然的精灵在各处存在着，即使你没发现。”
　　“只是幻想乡虽属于自然，却是其中特殊的存在，这里汇集了被现实遗忘的物种，可以说，幻想乡是一处遗忘之地，‘被遗忘者’的世外桃源。
　　妖怪、吸血鬼、亡灵、鬼族、月之民、蓬莱人、现人神、神明、天人……所有被现世遗忘的存在，幻想乡把他们一一接纳并包容，在这里出生的人类，更是在诞生一刻，就被整个幻想乡接受。
　　一千多年来，幻想乡存在于此，尽管白云苍狗，朝存夕替，但本质始终未变，对生命悠长的妖怪来说，也只有‘物是人非’的感慨而已。”
　　八意永琳低叹，这次是真的叹息，她额前的银发被风扬起，遮盖了眼眸。
　　“幻想千年，于妖怪而言，仅是持续不变的日常。然日常是最珍贵的东西，没有谁会将之舍弃，这种感觉，人类不一定能了解，在经历悠长的岁月后，会明白顺其自然也是一种幸福。”
　　北风依旧持续，香味弥漫，月之贤者的讲述到此为止，灵梦低着头，看神情颇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有些委屈的咬着嘴唇，良久道：“会生气吗？”
　　“谁知道呢？”
　　轻柔的脚步飘向远处，而后势大力沉地回转奔行，某金发的魔法使兴冲冲地闯了过来：“灵梦，去捣年糕吧！”
　　“哈？”
　　“捣年糕！”魔理沙扬起捣杵，围着灵梦转了几个圈，一脸跃跃欲试、眉飞色舞的表情。
　　灵梦看了眼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捣杵，以及杵头上残留的糯米团，沉下脸：“回去了。”
　　“不要这么扫兴嘛……”
　　红白闻言立刻站起，甩了甩尾巴，转身往竹林走去，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滞，魔法使被晾在一旁，苦着脸放下捣杵，兴味阑珊。
　　“还想看看灵梦捣年糕是什么样子的，可惜可惜。”魔法使嘀咕，灵梦已渐渐走远，她偏过脸看向月之贤者，“灵梦……她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大概一日。”
　　魔理沙揉了揉眼睛，没有回应。

　　（她现在不是博丽的巫女，只是灵梦，比一般人要承受得多的、只有表面还维持着坚强的女孩子，在现在的她面前，我甚至不能将担心表露出来。
　　回到家后，她的表现与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我知道——尽管不愿意知道——这样的平静持续不了多久。
　　晚上九点，灵梦放下还盛有大半茶水的杯子，准备外出例行最后的检查。
　　这本是预定明天的工作，而今天，明明只是第二十八日。）

　　“晚上出来巡视会不会比较麻烦，晚上不容易被发现吧——那些灵体。”
　　“恰好相反。天是黑色，地是白色，灵体是蓝色，夜晚没有多余的色彩干扰，反而更容易发现它们的踪迹。”
　　“……蓝色？”
　　“这双眼睛看来是如此。”
　　深蓝色天幕伏下它的身躯，以安静的姿态贴近大地，双臂向外延展，仿佛要把这片白色雪原拥入怀里；云层相较白天松散了些，云与云的缝隙中，几颗疏星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夜里没有风，空气带着些许湿润，在静寂的幻想乡上空，扫帚载着两人缓缓向前飞行。
　　被黑与白包裹住的金发魔法使坐在扫帚前端，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半个脸，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小心操纵扫帚平稳而又缓慢地前进；扫帚后段是曾经的红白巫女，侧身坐在柄端，俯瞰下方白茫茫的雪地。
　　仍然青黑着的松树与杉树，仅在树梢堆积着薄薄的雪，梧桐树的叶子早已落尽，冰霜匍匐在其修长的枝干上，矮一些的灌木则和雪地融为一体……雪的森林渐渐远去，花的平原在眼前铺陈开来。
　　幻想乡南部区域较北部而言较为平整开阔，一览无余，似乎无论在何处都有漫无边际的白，与天相伴延伸得很远很远，两人的身影就在天和地的界限处，或者是交汇处。
　　“魔理沙。”飞了一会儿，坐在后方的灵梦平静开口。
　　“嗯？”
　　“以前几乎没有过，这样的……环绕整个幻想乡，特别是在夜晚出行。冬季的幻想乡，很美。”
　　“是啊。”魔理沙轻叹口气，抬起头望着前方，连绵的樱草浮现在眼底，在残存着白雪的原野里簇拥着开放。
　　“所以，曾经想要舍弃幻想乡的我，真是个笨蛋呐。”
　　魔理沙没有答话，她感到自己的衣服下摆被攥住了，攥得很紧。
　　“对于那个决定，紫一定会生气吧。”
　　“我也会生气。”魔法使板起脸故意道，但话刚说出口身后的人立刻沉默了下来。
　　“抱歉。”良久灵梦说。
　　“啊啊，那个，生气是之前的事，现在我已经不生气了。”魔理沙连忙解释，解释完也跟着沉默了。就如魔法使知道灵梦作出的决定，魔法使已经知道真相这件事也被灵梦所知晓。
　　“已经知道了吗？”
　　“蓝告诉我的。”
　　再次经过迷途竹林，扫帚从博丽神社上方越过，扬起的风轻微，注连绳也就自然地垂落，灵梦的目光，在神社那里久久停留。
　　“什么时候回去呢？”
　　“事情解决后就可以回去了。”灵梦凝视拉门上的红色格子，不觉加大了拉住衣襟的力量，同时偏过头倚在魔理沙背部，打了个寒噤。
　　扫帚在半空停住，魔法使的黑色尖顶帽，带着残余的温度扣向灵梦头顶，把两只猫耳完全笼罩在内，继续前行，灵梦不得不腾出另一只手扶住帽檐——相比缩小的身躯，魔法使的帽子显得太大了些。
　　人里居民的窗口跳跃着灯火，黄色光芒星星点点地点缀在雪原上，微小却恒定的火光相互串联，如同银河般闪耀。
　　“妖怪山那边应该热闹一些吧，毕竟夜晚才是妖怪的活跃期。”
　　“过十几天神社要更热闹些才对，嗯嗯……新年祭典。”
　　说话间已经飞过雾之湖，火光的银河在水面上荡漾，更远地方，地势转向丘陵，柔和的山峦线阻碍住投向远方的视线，在有暖阳的时候，那里是橙色的，红霞羞涩地聚集在山尖，如今只被深沉的夜色覆盖。
　　“尽管又要麻烦灵梦，但今年的新年祭典我很期待，别让我失望啊。”
　　“我相信灵梦，一定能做好的。”
　　妖怪山畔瀑布垂落，发出轰然巨响，伴着天狗与河童的喧嚣，两人偏转方向，穿过重重丘陵，最后，在幽冥结界外停住。
　　“检查完毕，没有灵体了吧。”
　　“没了。”
　　魔理沙轻笑，合拢双眸：“太阳花田里盛开着樱草，大雪已落，春天离不远了，等到神社的樱花开了，我就带上珍藏的清酒找你赏花去。”
　　“所以，别让我失望啊。”
　　魔理沙忽然转过身，灵梦的身躯顺势倾倒，被魔理沙一把拥进怀里。
　　灵梦已经没了半点力气，伏在魔法使怀中，脸色苍白，努力偏转视线向上看去，双手紧抓着魔理沙的衣襟，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魔理沙……”
　　她轻轻喊了一声，有些疲倦地开口。
　　“不只是新年和春天，还有之后……明年夏天，我们去永远亭，竹子开花，很少见吧，那里的孩子告诉我的。”
　　“好。”魔理沙弯下身，额头与灵梦的额头相贴，后者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灵梦在努力聚焦着，把目光重新放回魔理沙身上。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
　　闻言，灵梦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在那之前，我想先睡一觉，现在好困……魔理沙，记得叫醒我。”
　　她的握紧的双手渐渐失去力气，身体完完全全陷入魔法使怀里，尖顶帽从头上滑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进雪地。

　　一天内气温最低的凌晨四点，雪花再次飘落。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把天地再次染白。
　　魔理沙抱着冰冷的灵梦身体坐在椅子上，深低着头，金发垂落在额前。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木柴劈啪作响。
　　灵梦的脸苍白，或许只是映照着白雪的反光，充斥了整个空间的白色把眼睛都刺得发疼，红色的火光跳跃着，应是她脸上的红晕。
　　那娇小的身躯在魔理沙怀里安静地沉睡，黑发披散开来，从魔法使指间垂落，猫化特征在她停止呼吸一刻消失，唯有身体保持了当时的模样。
　　时钟咔哒作响，钟摆向前移动，一刻不停，被雪光照亮的房间内，灵梦昨晚喝剩的茶摆在桌面，已经完全凉透。
　　（她仿佛陷入了永久的沉睡，无论我怎么呼唤也不肯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