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锁千重 奇幻文》寒雨澈

2、二

　　众所周知，观遥国现任观王虽然有六位王子，可除了其最疼爱的二王子苍宸以外，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观王继承人的，就只有影耀宫里的那位主子，六王子魅岁了。
　　二王子有观王宠爱，母亲又是观王独宠，相比于六王子从小没有母亲，只是由观王带回的隐晦身份，二王子的胜算无疑是更高一筹，然而能力上，两位王子却各有千秋，使得观王纵然宠爱二子，也不得不对这个最小的儿子另眼相看。
　　只不过，两年前从西微雅大陆灵域•扶依前往主城•御空的新任大祭司的态度，也渐渐影响着这一平衡的发展。
　　——你会，选择哪一方呢，祭司大人？

　　大清早起来，尽管前一天晚上已经尽力控制，可月藤还是因为满身酸痛，一脸淡然地把倾煌丢出了房间，并阴恻恻地抛下一个“滚”字，便施施然地向影耀宫走去。
　　留下倾煌一人站在门口，尴尬地挠首。
　　影耀宫在王城东南的王子居处尽头，相比于前头各位王子的住所，也未免有点寒酸，只有月藤看来，才看得出宫殿四处，没有一物是没有经过精心摆设的。
　　解厄，防御，攻击，各种功能的结界星罗交错，将一草一木都运用到了极致，让月藤每次都不得不叹，整个王城，大概也就只有这里，能看到这么完美的布阵了。
　　正叹着，迎面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还没反应得过来，便觉有什么东西直扑了过来。月藤后退一步，却还是躲避不及，那东西便“啪”地直撞到他脸上来。
　　“啊啊，对不起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月藤手指微微一僵，伸手把粘在脸上的东西抓了下来。
　　是一只绿发碧眸的精灵，头上短发自然地分成四块，月藤认得他，那是跟在魅岁身边的四叶草精灵丁丁。
　　一只明明好几百岁了却还比不上个孩子的笨蛋精灵。
　　“喂，你主人呢？”月藤淡然地开口。
　　丁丁揉了揉眼，抬头认出是他，顿时死命挣扎起来，月藤一松手，他差点便撞到了树上去。一边拍着自己胸口，一边说：“你又来找哥哥吵架啊？”
　　月藤暗暗皱了皱眉，也不想多说什么：“他呢？”
　　“还在睡觉。”丁丁伸开双臂挡在月藤面前，“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月藤无所谓地一笑：“是吗？那我可要去找二王子了。”说着，转身便要走的样子。
　　“喂喂！喂！”丁丁慌张地冲上来拦，它想起了两天前的事。
　　那时候也是这样，结果这个人去“找二王子”后，“哥哥”就被观王叫去狠狠地骂了一顿了。
　　月藤唇边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怎么？六王子不是还没起来吗？”
　　丁丁无奈地捧着自己的头：“没有啦没有啦，在里面，起来了。……进去吧。”
　　月藤微一挑眉，哼笑一声，也不管丁丁有多后悔，径自走了进去。
　　星耀宫前院角落，一个少年一身简单的剑装，拿着细剑蹲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都垂到地上去了。
　　“哥哥～～～”丁丁一见他便兴奋地扑了过去。
　　少年一回头，随即便往旁边一闪，月藤只觉眼前一花，少年还在原地，丁丁却已经撞在他身后的树干上，掉下来被他一手接住了。少年抬头，目光落在月藤身上，右眼乌黑，左眼却是深红。
　　月藤看着他的双眼，暗暗一叹：左红右黑么……皇家的印记……
　　这便是六王子魅岁了。
　　只见他目光闪过一丝愕然，语气不善地道：“你来干什么？”
　　月藤微微一笑：“不能来么？”
　　魅岁脸上微微一抽，随即恢复：“有事请说，没事的恕不招待。我还有事要做。”
　　“哥哥哥哥。”丁丁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说要去找二王子。”
　　魅岁皱了皱眉，看向月藤，没说话。
　　月藤还是一样的微笑：“月藤只是来谢过六王子而已。”
　　“谢？”
　　“当然。”月藤笑容更深，“雪狐一支一直罕见，难得昨天六王子特地给星印殿送来两只，月藤怎么能不亲自登门道谢？只可惜有一只雪狐不识好歹，差点被它咬了，只好先把它宰了，真是对不起六王子呢。”
　　魅岁脸上已经一脸平静：“雪狐？我不懂祭司大人的意思。”
　　“是吗？那必然是二王子赏给月藤的了，月藤还得去道谢，那就不打扰六王子了。”
　　魅岁勉强一笑：“是吗，那祭司大人慢走。”
　　月藤微笑着行了个礼，转身欲走，似又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对了，一直想说，让一个仆人叫自己哥哥，六王子不觉得太丢人么……啊，是月藤错了吧？那位并不是仆人吧？真是失礼了。”月藤笑着又是一揖，抬脚便走，再无停留。
　　“你！”魅岁手僵在半空，终于忿忿地一甩。
　　“哥哥哥哥……”丁丁拉了拉他，“哥哥不高兴吗？”
　　魅岁看着他，好半晌才缓下气来，闷闷地应一句：“没有。”
　　“那么哥哥我们来玩吧？”丁丁笑了起来，拉着他。
　　魅岁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丁丁，有人的时候，还是叫我主人吧。”
　　“诶，为什么？”丁丁嘟着嘴看他。
　　“你不听我话了吗？”魅岁脸色一沉。
　　丁丁缩了缩脖子，低低地应了一声：“是。”转身怏怏地往房间走去。
　　魅岁看它那模样，又是不忍：“好了好了，丁丁乖，哥哥没说不让你叫，可是其他人会笑话哥哥啊，丁丁想让别人笑话哥哥么？”
　　丁丁摇了摇头：“不要。”
　　“所以呢，以后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就不可以叫哥哥了，懂吗？”
　　“嗯！”丁丁想了想，爽快地点了点头。
　　魅岁揉着它的头，咬牙切齿，心头却莫名地泛起一抹很淡很淡的喜悦。

　　月藤回到星印殿，越过正殿回到自己的寝室，却见倾煌还傻傻地站在门口，心头火起，目光一凝，缓缓开口：“转身，回房间去，你觉得自己不对，回去思过……”
　　话没说完，倾煌却已经咧着嘴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搂住他：“别气别气，你知道你的言灵对我无效，不要费神……”
　　一样是没说完的话，被月藤狠狠地跺过去一脚：“滚！”
　　“月……”倾煌语气低缓，“是六王子气着你了吗？别气别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一想到临走时魅岁的又气又无出发泄的模样，月藤唇边不禁勾起一抹轻笑，倾煌趁着他出神，赶紧手脚并用将人搂进怀里，往寝室里带。“看来六王子现在一定不好过了。”
　　“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那只笨蛋精灵叫他哥哥而已。”想起恶作剧得逞，月藤也就任得倾煌上下其手了。
　　倾煌微微张了张嘴，一时没说话。
　　“那只笨蛋精灵我早看不顺眼了，如果不是看在它原本是舅舅的，看我不把它拿来炼药！”
　　倾煌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倔强和怒火，忍不住一低头，在那深紫色的眼眸上轻轻印上一吻。
　　跟那时候一样。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衣角时，眼中有着一样的倔强。
　　“倾煌……”一直强势的人终于软下了身子，轻轻唤他的名，“我真嫉妒。”
　　倾煌温柔一笑，像安慰小孩子一般揉了揉他的头：“嫉妒什么，你不是说你不稀罕么？”
　　月藤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清的羞赧，眼中已满是骄傲：“当然，谁稀罕！”
　　倾煌哈哈地笑了起来，就着怀里的人便吻了下去。
　　月藤望着他，一失神间是脸上淡淡的温柔。
　　待回过神时，倾煌已经被推开了。“昨天晚上谁说会收敛的？”一挑眉，双眼已经被冰冷覆盖。
　　倾煌赔笑着附过去：“我只是……”
　　“滚，下月月圆之前你别碰我！”
　　“你不想知道我这次到扶依去的结果么？”
　　月藤瞪了他一眼，缓缓眯起了眼：“倾煌，你威胁我？”
　　“我怎么舍得。”倾煌笑着道，“只是如果不是因为去了扶依大半个月，我昨晚又怎么会……”
　　看出了倾煌眼中的色气，月藤心头怒火烧得更猛，却又碍着那“结果”，一时说不出话来，气得他一把捉起倾煌的手就咬。
　　倾煌抚着被咬得发痛的手臂，一边摇头：“月啊月，你上辈子一定是狗。”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这样，捉起他的手就咬。
　　那时小孩子咬不动，现在就常常咬出血来了。
　　倾煌边想着边叹了口气：“秘流宗家里那些人是怎么样的我想你也很清楚，本来你交代下要好好照顾音迟他们是不敢不听的，只不过你弟弟是怎么样性子你也清楚，那小子关上门就不管人了，半月半月地不出来，敲门也不应，担心了撞门吧，那么往后一个月要上门找他占星是别想了，这么几次下来，长老们也有气，就干脆由他自生自灭了。这次我去的倒是及时。”
　　月藤原本静静听着，听到这里时忍不住抬头，望向他。
　　“填饱他啊，你认为你弟弟那双眼还能自己去找吃的么？”倾煌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脸晦气，“反正我托了人帮忙看顾他，你就放心吧。”
　　月藤皱了皱眉：“小迟的眼睛又恶化了吗？早知道当初就该封了他的心眼，省得那群老不死总是打他的主意，也不必断送了他的视力……”
　　“月啊，你现在该想的，是在这个王城里的自己，而不是只有些小矛盾小问题地留在扶依里享福的音迟。”
　　月藤却似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只喃喃地道：“不行，我看还是把小迟接到裂空来吧。我们去倒可以快一点，到了十一月前大概就会下第一场雪了……那时候息雪祭也得要准备……那么众神礼一结束就起程，九月前能赶回来就好了……”
　　看着他完全无视自己的盘算着，倾煌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音迟，只有他那个如白雪无暇的弟弟，才能那么理所当然地享受他毫无保留的关爱吧？
　　“月。”就在两人各怀心思时，门外传来了女侍官苏璃的轻唤。
　　月藤连忙站了起来，微微一整身上的法袍，才拉开门。“璃儿，有事？”
　　苏璃点点头：“晓沉宫，使者，请你。”
　　苏璃是半兽人，自月藤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身旁，语言不大流利，可月藤也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是说晓沉宫来了人请他过去。
　　月藤回头望了望倾煌，这才回过头去跟苏璃说：“回复使者，就说我不大舒服，今天就不过去了。”见苏璃有点担心地看着自己，月藤又笑着补充，“我只是不想去，没事。”
　　苏璃这才点点头，咧嘴笑了笑，转身离去。
　　月藤返身走回屋里，掩上门。
　　“怎么不过去？”倾煌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你之前不是说有个新的星相，要跟二王子说么？”
　　月藤一脸厌烦：“不去了，今天心烦，不想过去。跟苍宸说话总是没完没了的。”
　　“人人都知道你偏二王子，可今天去了六王子那儿，又推了二王子的邀请，不怕王城里传出什么话来么？”
　　月藤张嘴本要解释，看着倾煌脸上温敦的笑容，就是不知气打哪来，一挥手：“你管我。”
　　倾煌知他素来说变就变，也不急，只是讨好地道：“好好，不去就不去，不去正好，留着陪我……”
　　月藤正要说话，门外偏又传来了敲门声。
　　“月……”先是苏璃的声音，很快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祭司大人，二王子说今天请不到您到晓沉宫去，属下也别回去了，求大人别让属下为难。”
　　倾煌一扬眉：“哦，二王子这次让他副手来请呢，看来是非请到不可了。”
　　月藤望着他，突然挑衅地一笑：“你想不想我去？”
　　倾煌一怔，苦笑：“我当然不想，可是你会不去么？”
　　月藤目光一转，高声应道：“既然这样，请转告二王子，说月藤马上就过去。”凑近倾煌，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失望，随即一笑，恶作剧地吻上了他的唇。
　　唇齿交缠，原本挑衅地试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月藤的手不自觉地环上倾煌的颈项，只是轻轻的触碰，也让身体不自觉地发热。
　　几乎断了呼吸的一吻结束，月藤微微喘气，笑着拍拍倾煌的头，像逗孩子似的：“乖乖等我，很快就回来。”
　　望着那略嫌纤细的身影转眼消失在门外，倾煌目光渐深。
　　乖乖等我。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