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听不见的声音·眉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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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se 1
房间被宜野座体贴地调成了全白色。窗帘拉得很死，透进房间的光线并不多。荻原伸弥睫毛颤了颤，意识仍有些恍惚。
肩膀被宜野座环着，肌肤相贴传递着灼人的温度。她小心地挪开宜野座的身体，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开了空调的房间充斥着冷空气，荻原伸弥一哆嗦，皱皱眉头，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衣物。她瞥了眼挂钟，才四点二十五。
宜野座没有和自己提起工作的事。荻原伸弥扣上胸前的纽扣，暗自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要是宜野座今天不工作，她想和他一起看碟。她弄来好几张年代久远DVD，上面的标题看起来都是恐怖片，她的古董笔记本刚好有可以播放它们的光驱。
她是从来不敢看这些东西的。
形形色/色的物件就已经有让她彻夜难眠的本领，更别说要是印个骇人的恐怖场景进入大脑了。但要是宜野座在的话，应该就不会那么可怕了吧？
她想着，不禁朝宜野座房间的方向望了眼。
荻原伸弥凑近自己房间边上的洗漱间镜子，准备好好清理一下昨晚没有力气卸净的妆。眼睑上残留着几道黑色的印迹，她拿起化妆棉，沾了些卸妆油往上抹，却一不小心触到眼球。
这是她最崩溃的事情。
眼睛泛着涩，难受得她直流泪。她泄气地把化妆棉捏成一团丢在一边，往眼睛里滴几滴凉水缓解这种难受。
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回到宜野座房间边上的厕所，想拿些棉签继续努力。
搁板上的一小瓶粉红色的婴儿油让她一阵欣喜。
这是荻原伸弥惯用的牌子。婴儿油的刺激比卸妆油小，擦拭眼睛周围的皮肤用它不用太过谨慎，即使大意得流进眼睛也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只是搬来宜野座家她没有想得很周全，忘记带这么些东西，也一直懒得去添置，就拖到了现在。
这瓶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呢？
荻原伸弥隐约记起她上一次因为卸妆油进眼睛而流泪不止的时候似乎和站在身后表情紧张的宜野座抱怨过。
所以他就把它买回来了？
荻原伸弥心里一暖。
“他傻不傻啊。买了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闷着做什么。呆木头。”荻原伸弥用手背蹭了蹭眼角，抹掉眼泪，眨了眨仍有些刺痛的眼睛。
卸完眼妆，荻原伸弥赤着脚走进宜野座的房间。
他还睡得很熟，胸口起起伏伏，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没有变过。
荻原伸弥跪坐在地上，用手托着腮看着他的睡颜。
宜野座的刘海有些长了，搭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随着呼吸徐徐缓缓地骚着脸部的皮肤。宜野座看上去有些不适，拧着眉，偶尔挪动两下脑袋。
荻原伸弥用手拨开他的发，隔着一厘米的空气描着他脸部的轮廓。
“兜兜转转遇见你，俨然千年。”她又念起诗集里记忆深刻的句子，像是被自己肉麻到了一般，荻原伸弥吐吐舌头，把脸埋进手臂。
过了一会儿她就走了出去，无聊间对上了十美分黑溜溜的大眼睛。
“我们出去走走？”荻原伸弥戏谑地朝它扬扬下巴。
谁知十美分懂了人性，它看上去兴奋起来，踱步到荻原伸弥脚边，也不叫，只是欢乐地摇着尾巴。
荻原伸弥顺了顺它的背毛，也没有介意十美分把自己的手指舔得黏糊糊的。她已经不怎么怕它了。荻原伸弥猫着腰，对十美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尽量用最小的声音开了门。
Phase 2
宜野座闻到鲜花的清香，还以为是在梦里。
他睁开眼睛，只觉得还没有睡够。
——荻原呢？
宜野座突然反应过来本该在自己怀里的女人不见了踪影。
他撑起身体，被眼前的一袭白晃得有些晕，坐了一会儿才下床找上衣。
脑袋还有些昏沉，宜野座难得不太愿意多动。
“睡醒了？”荻原伸弥正在往花瓶里插着淡紫色的花束。
那花盛开的花瓣中下部有黑色的环纹，闪着一小团温暖的绒光。
“这是什么花？”宜野座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撑着头看荻原伸弥饶有兴致地修修剪剪。
“石竹。听卖花的大叔说还叫洛阳花，他还说这是中国产的花。”荻原伸弥自豪地抚弄着花瓣，“漂亮吧？”
宜野座不太能理解荻原伸弥的兴致勃勃：“可这些只要用投影就都有了啊，还不用花心思修剪。”
荻原伸弥睨他：“没情趣。”然后她不再搭理宜野座，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的花上。
宜野座也不恼，又看了她一会儿就起身去洗漱。
期间十美分很欢脱地跑进厕所，亲昵地绕着宜野座的脚腕转圈。
“你带它出去过了？”宜野座提高音量好让外面的荻原伸弥听清他的话。
“嗯。早上我们两个都闲着无聊，就结伴出去转了一圈。”荻原伸弥的声音近了些，她捧着装有金黄色蛋液的玻璃碗，靠在门外的墙壁上。
“好久没见十美分这么活泼了。”宜野座擦干脸上的水珠，往搁板上摸去却一愣。“……眼镜呢？”他轻轻嘀咕了一声。
宜野座忽然记起昨天它被荻原伸弥丢去了某个地方。
“这里。”正想往外走，就看到自己的眼镜完好地躺在她的手心。
“谢谢。”宜野座戴上眼镜。
荻原伸弥没有说话，随意地搅了搅玻璃碗里的液体。
“你这是干什么？”宜野座指了指这碗液体。
“蛋——包——饭。”她笑得得意，轻快地跑回厨房，开起油锅来。
宜野座只好对着她摇摇头，带着笑意坐进了沙发。
「……日本气象厅表示，昨日下午4时25分在日本九州大分县发生里氏5.8地震。这是历史上鲜有的大分县自然灾害。
并且同样是在九州大分县，经身份确认，闯入当地公安局的不明女士，是警方搜寻数日的失踪犯罪嫌疑人千叶雅子。大分县警方表示，千叶雅子需要被遣送至厚生省公安局进行审问。……」
早间新闻的播报员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千叶雅子？
宜野座辨出这个女人就是荻原伸弥学校原来的教师主任的名字。他们与各地的公安局达成协议，已经确认了发现千叶雅子就必须把她押回厚生省交给他们审理。
——等等、九州大分县……
“喂，荻原！”宜野座突然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九州的大分县，是不是我们上次去的温泉的位置？”
“对啊，怎么了？”荻原伸弥没有听见刚才的新闻，一脸迷惑地探出头。
“千叶雅子在那里被发现了，而且大分县地震了。”
荻原伸弥坐到宜野座身边，整理了一会儿思绪，颤着声音问他：“你的意思是、千叶雅子出现在大分县，大分县又百年难遇地地震了，而那个大分县，是我和你一起去泡温泉的地方……这三者有联系是不是？”
宜野座也不敢肯定，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三个事件关联在一起让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在家乖乖呆着，我去一趟局里。要是顺利，学校下面的考察应该可以提前进行了。”他拍拍荻原伸弥的后脑勺，拎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就要出门。
“嗯……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要把身体累垮了。”荻原伸弥帮宜野座整了整衣领，“要是可以，打个电话给我。蛋包饭还没吃呢。”她好脾气地弯了弯眉眼，把领带塞进宜野座手里。
“好的。你也是，别等我，按时吃饭。我走了。”宜野座急急地拥抱了她一下，跑了出去。
荻原伸弥轻叹了口气，把丢在茶几上的恐怖片收了回去。
Phase 3
縢秀星的视线停留在踱来踱去的宜野座身上，意味深长。
这个家伙在休息日风风火火地闯进房间，查阅的那些资料他认识，就是那个叫做荻原伸弥的女人工作的学校的地下空间扫描图。
他们不是没有什么吗？
之前縢秀星不止一次地揶揄过宜野座，可对方一直都只会给无趣的反应，让他还真以为他和她之间没有什么。
——那宜野先生现在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宜野先生，你和那个大姐姐有进展了？”
縢秀星缓慢优雅地把右腿搁在左腿上，愉悦地看宜野座顿住动作，恼怒地瞪了自己一眼，颇有恼羞成怒的味道。
“宜野先生不觉得最近放松了很多吗？连周围的气场都带着甜蜜的香味。”说着，縢秀星故意啧了啧嘴，还做作地往空气里嗅了嗅。
“下地搜查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进行？”宜野座直接把头转向六合冢弥生。
“至少还有五天。”六合冢弥生的指间在键盘上运作了一会儿，肯定道，“其它的准备是全部完成了。只剩下破坏的计算。”
因为不能影响学校的日常运作，所以在选择破坏地点和物理破坏方式的时候都需要格外谨慎。
宜野座皱皱眉头：“不能更快了吗？我这边……有点急事，可以的话最好能够提前进行。”
“不可能。对破坏的要求过高，没有时间会出问题。”
“……那要有办法直接到达目的地呢？”宜野座冥思了一会儿，建议道。
“随时随刻。”
宜野座按住眉心，这种时候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尽快呢。
手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上印着的是那天他在“地狱温泉”情不自禁拍下的荻原伸弥的睡脸。
“怎么了？”
“嗯……宜野座你那边、还好么？”
宜野座坐了下来，把手里的纸张丢到桌上：“有点……小麻烦。”
荻原伸弥抿住唇没有说话。
她不确定宜野座可不可以，或者说打不打算告诉她详情。
荻原伸弥有点害怕。
她并不喜欢宜野座吞吞吐吐的样子。
她明白宜野座有他的苦衷，有他的原则，但荻原伸弥还是不愿意妥协。
这样简直就是，在他们之间筑了一堵厚厚的隔墙一样。
荻原伸弥不想和宜野座这样别扭地相处。
但她其实又是后悔的。
当时为了自己那一点无谓的害怕——害怕对宜野座的依恋一点点变深刻的没用的自己，所以她选择了逃走，她脱逃了。
竟然只为了这些，她就重重推开了这个试图走近自己的男人，还和他冷战，对他生气。
想必宜野座一定在他心里狠狠记下了一笔自己的无理取闹吧？
荻原伸弥淡淡地苦笑着。
所以她现在不想再带给他困扰。
哪怕一个人的时候会被失落严严实实地一层层包裹，哪怕她总是被压抑地透不过气来，荻原伸弥也忍住没有打扰宜野座。
“没事，你不能……”
“荻原，有件事情……”
“……嗯？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
荻原伸弥本想说倘若宜野座不能说那就不用勉强了。她没有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
听到宜野座也开了口，她停下声音，又问了句。
“没关系你先说。什么事？”
“没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荻原伸弥坐进沙发，把头埋进膝盖，“你呢？”
“我是想说，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你说。”
宜野座咂了口茶，酝酿着措辞：“这边的问题说麻烦也不麻烦，但我想不到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帮忙。如果用原计划，我们要等五天才可以在学校的地下搜查。但是如果可以找得到其他方法，立即就可以进行。”
荻原伸弥有些晃神，一时没有理解宜野座的意思：“其它方法……？”
“对……”宜野座的声音轻了下去，像是把手机拿远了，荻原伸弥听到他身边似乎有人和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荻原！”宜野座突然焦急起来，“千叶雅子她、被劫走了！”
荻原伸弥后背一颤，她咬住自己膝盖上的皮肤，把牙齿深深嵌在肉里。
“荻原？”
“怎么会被劫走？她明明是没有亲人的啊……”
“荻原你冷静。我觉得千叶雅子和地下的那个机器肯定有什么关联。你先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不用。宜野座你等我，等我电话。”
荻原伸弥急急地挂掉电话，随手抓起拎包和车钥匙。
Phase 4
推开门，对上的是斜倚在靠椅上的宫本崇诧异的眼神。
“荻原老师今天好早……”他看起来很不习惯荻原伸弥提早出现近两个小时，“你突然这么早是……”
“和你没有关系。”
荻原伸弥把包丢上办公桌，把长发用套在左手手腕的黑色橡皮筋随手扎成了马尾。
“荻原老师，先别走！”宫本崇站了起来，脉脉地紧盯她的眼底，“刘海挡住眼睛，会难受的。”说着他伸手去拂。
荻原伸弥冷冷地看他，等宫本崇收回手以后就准备离开。
“唉，荻原老师……”宫本崇兀自叹气，“安今里岁在活动房搭积木。”
荻原伸弥蹙紧眉头：“你说什么？”
“里岁，在活动房。”
荻原伸弥复杂地看着他。
宫本崇为什么会知道她想要找的是谁？
“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真的别这样啊。”宫本崇苦涩地抬起眼，轻轻捏住荻原伸弥的手指“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但是只要你一个小动作，你想什么、要什么都会直接闯进我的大脑。”
“我想过放掉我自己。但我做不到。你救救我好不好？伸弥……”
“宫本崇。”荻原伸弥毫不动容地把手指抽/出，“不要叫我的名字。很•恶•心。”
荻原伸弥径直走开了。
宫本崇慢慢蹲下/身，用手指纠缠自己的发。
“我爱你。……我爱你。”
窗户逆光，他的眼睛被刺得生疼。
自然卷的安今里岁小朋友的确在活动房。彩色的房间里，一团小小的柔软的生物缩在墙角。
“里岁？”荻原伸弥走近，抚了抚小家伙的脑袋。
安今里岁一听见荻原伸弥的声音就立即转过身来，白嫩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痕。他扑进荻原伸弥的怀里，也不顾自己的鼻涕会不会黏上荻原伸弥的衣服惹她生气。
“弥姐姐、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又听见了？”
小家伙可怜地抽了抽，嚅嗫道：“它一直发出让我很难受的声音……有时候觉得是大老虎在叫，又有时候‘大块头’的声音……”
荻原伸弥理解的“大块头”是学校食堂的无人机。
既然是机器运作的声音……和宜野座提供的信息应该是吻合的吧？
“里岁，那么你听得清楚声音在哪里吗？”荻原伸弥软着声音问他。
“弥姐姐我们也听得见……”几个躲在里门背后的小姑娘也跑了出来，挤着安今里岁，也争相钻进荻原伸弥的怀抱。
“你们都听得到？”荻原伸弥一脸惊异。
她是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几个小朋友都认真地点了头，荻原伸弥耐心地安抚他们，然后打给了宜野座伸元。
“宜野座告诉你个好消息。孩子们都听得清那个声音的位置。”
“……孩子？”宜野座不知道荻原伸弥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走法，“你是说，让孩子参与案件？”
听宜野座的语气，他似乎有些不满。荻原伸弥停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出声：“是……不合规矩是么？”
宜野座的心头像是被她这么怯生生的语气抽了一记。
——荻原伸弥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过话。
宜野座紧了紧手指：“没有。荻原。”
他轻轻吸了口气：“怎么办，过了两个小时而已。”
“我有点……想你。”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听不见的声音·眉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