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度为八年的夏天》糖果小屋

5、男孩子

　　“你替林沐雪送信给许诺麟？”初二那年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人，刚结婚还不过半年，正是幸福的女人，从未见她责备过谁。
　　“嗯。”我的声音细不可闻，由于第一节课已经开始，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我跟班主任两个人，耀眼却并不强烈的日光透过窗子在办公桌上铺开，一切都是莹莹的样子。
　　“你看看这些信，明显许诺麟对林沐雪没有意思嘛~”
　　“真的啊？”
　　我一个不矜持，直接扑向班主任，伸手就想夺过她手里的信。
　　“哎哟，小姑娘，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班主任一扬手闪过我的粉爪。结果我全身瞬间石化，像被涂满了石膏一样，哪怕是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量。
　　惨了！
　　我是发什么神经，这下糟透了。
　　我把头一低再低，低到连地上的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
　　“啧啧，小屁孩儿，不得了啊。”班主任一点没有生气，反倒语气中满是挑逗的味道。
　　“嗯？”我满脸的惊异看向班主任，她正嬉笑地看着我，虽然她在班里也不是很严肃但也从没看过她这么调皮的表情。
　　班主任看了我一眼，然后狂笑了起来。
　　记得那天，班主任没有责备我，反而是很开心的样子，搞得她面前的13岁的小女孩儿完全无所适从，心里忐忑了一整天。
　　以至于那天沐雪心慌了一天，许诺麟则是一下课就跑到我们班门口站着。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是周五，最后我们三个人约定周末一起出去玩。当天晚上，洗澡过后，13岁的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心里乱糟糟的睡不着，特别是那时候的夏天家里还没装空调，我总喜欢开着窗子睡觉，风声就格外地大。
　　那天的风十分凉快。
　　而今天的风带给我的又是另一番感觉。
　　我小心翼翼地捏着手里洁白的信纸，反复仔细地打量着它，它才不过一张纸片，那么轻巧，竟然能够这么结实，翩然地承载着心跳和岁月。
　　太不可思议了。
　　过了这么多年，它似乎还如初见时洁白无暇，丝毫没有被岁月的流沙烙下暗黄色的印迹。
　　“好白。”
　　我喃喃着，裹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寒风呼啸，懒意油然而生。明天真不想出门，就只想赖在床上。
　　不过，明天好像要出去见某人。
　　怎么忽然觉着脸颊一阵发烫。
　　我伸手一摸，果然烫得吓人。
　　难道我发烧了？
　　算了吧，骗自己没什么意思，羞涩了就羞涩了。
　　不就是脸红吗。
　　“哎。”
　　叹息一声，然后我伸手把台灯关掉，把信放在台灯边上，用手机压着。
　　“明天穿什么好？”
　　实在不行就给那小裙子穿上，大不了外面套上棉袄。
　　他，变了样了吧？
　　我翻身起床，从被窝里钻出来，又把台灯打开，坐到书桌前（现在应该叫梳妆台了），端详着自己的样貌。
　　“他还能认出我来吗？”
　　我自言自语，烦恼地回到床上，拿起手机想跟沐雪打电话问问自己比着初中的时候变化了多少，可一看时间，3：11。
　　还是赶紧睡吧。
　　他大概认不出来我了，我又把手机压在信纸上，心底升起一丝失落。我扭着身子，想把台灯关掉，看到手机下面那一片的洁白，愣住了。
　　他会不会已经忘掉我是谁了？
　　该不会吧，心里瞬间满是不安，甚至都有点想要退缩了。
　　“呵呵。”
　　突然自己笑出了声，把自己也给吓了一跳。我究竟是怎么了，这少女情怀猛然而至，把我弄得有点躁动不安，甚至不知所措。
　　这时候我才又注意到窗外呼呼刮着的冷风。
　　我深刻地明白，即便他在我面前，我也不可能对他有当初那种感觉了。毕竟，时间已经带走太多太多。那深埋在记忆里和心里的东西，想要再一次破土而出，并没有那么容易。
　　刚才的自嘲，或许带着几分快乐的，因为我明白，自己没有完全沦落成机械，保留了一部分纯真的自己；可我也知道，有些事，想想就可以了。
　　毕竟，相亲这种事情，是万不能提前有幻想的。
　　最终，内心的挣扎渐渐平息以后我还是睡着了。
　　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我梦到初二时候的一天。夏季，空气中还饱和着一种栗子奶油的香气，被清晨那温暖但不强烈的阳光拥抱，给人一种幸福安逸的感觉。
　　我和他，还有沐雪，三个小家伙，漫步在清晨森林中的小径中，被一大片怡人的青绿色围绕。
　　那天，我本不想去，可是到最后还是不可遏止地跟了过去。
　　我们约好了在森林公园门口见面。当我地骑着车子到地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站在门口等我。许诺麟推着他那辆黑色帅气的车子，沐雪站在他边上。
　　我们把车子停好，走进去的时候。我一直在纳闷，沐雪没骑车子是怎么来的。这时候忐忑不安的心情已经消失不见。
　　许诺麟和沐雪肩并肩走在我前面，我傻乎乎地跟在他们身后，可依旧觉得很快乐，而且这跟以前和同学们一起来森林公园玩乐的感觉完全不同。
　　“你们会经常来边玩吗？”许诺麟问道，我本想回答却犹豫着作罢。
　　“会啊，你经常去哪里玩啊？会不会经常跟女孩子一起玩？”沐雪的兴致很高，我那天才知道原来她也这么能讲话。平常我们在一起都是我抢着说话，吧嗒吧嗒个不停。
　　“我们会经常去打篮球，”许诺麟说完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很腼腆地说，“我认识的女孩子不多，所以也没怎么跟女孩一起玩过。”
　　“不会吧。”
　　我很惊异地叫了出来，“难道你们班男生跟女生都不说话吗？”
　　“也不是，也没什么，”许诺麟更加腼腆了，而且同时放慢速度走到了我的边上，“也有几个男生跟女生的关系很好。”
　　“那说明，你很招人嫉妒，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沐雪问出这话，不仅让我很吃惊，而且我的脸瞬间就红了。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许诺麟立刻否认，“咱们中午都吃什么？”
　　这时候我在心里一直郁闷，干嘛老是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好惭愧。讨论这种话题，我都变成坏女孩儿了。
　　同时也很吃惊，沐雪怎么会想到那么多。
　　“林子中间有吃饭的地方，有小吃什么的，还有饭店。”沐雪讲解着，落落大方的感觉，而我则是小心翼翼地跟着，许诺麟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回沐雪边上。
　　“有章鱼小丸子！”一想起来章鱼小丸子，我立刻就喊了出来，总觉着将要吃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也喜欢吃，很喜欢吃那个小丸子。”许诺麟转过头看着我，兴奋的样子。
　　“沐雪，他很识货哎！”我兴奋地搂住沐雪，夹在他们中间，正激动着却看到沐雪微微皱起的眉头。
　　那天，沐雪一直在问许诺麟各种问题。我也在和沐雪不停地打闹，玩笑。许诺麟就是安静地在一边，笑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
　　那天给我的印象就是：男孩子原来就是这样的。
　　直到下午我们离开的时候，我才知道沐雪为什么没骑车。因为，当时是许诺麟骑车载着她回家的。
　　“我们班的李淑慧跟二班的男生恋爱了，你知道吗？”沐雪很淑女地坐在许诺麟的后座上，背后洒满了橙红色的阳光，靠在许诺麟的身上，很平静地望着我。
　　“不可能吧！”
　　我惊叫了起来。
　　“真的假的？”许诺麟也惊叫了一起，而且似乎比我的反应还要强烈。
　　沐雪好像被电击了一样，身体忽然笔直地坐正了，阴阳怪气地对他说：“真的。”
　　“哦。”许诺麟简单的回应，头也没回继续看路骑车。
　　“你认识她？”沐雪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到沐雪一脸的失落和不安，紧皱眉头，咬着下嘴唇。
　　“嗯，我表妹。”许诺麟依旧很平静。而沐雪直接翻了个白眼，一只手抚着胸口重重呼出一口气，又靠在许诺麟身上，自顾自嗤笑起来。
　　这时候，沐雪好像才注意到我，羞涩地看向我。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的我，来不及回头，就跟她的目光对上。
　　“小心！”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许诺麟大喊的一声。
　　“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没有躲掉我正前方的电线杆，连车带人全被撞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