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出京 ...
-
一匹快马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皇上双眼一凛，几个阿哥们都谨慎的观察着皇上的反应。我来到胤祥身边，他紧张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向胤禛。胤禛跟他交换了一下眼神，看不出是忧是喜。直觉告诉我京里出事了，难道是太子？可惜我对于太子被废的具体细节并不知情。皇上看着手里的密报，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当着众人的面勃然大怒，狠狠的将手中的奏折摔到地上，“大胆的奴才，还敢反了不成！命吏部格去索额图的爵位，不准他出府！让太子准备接驾，朕即日回宫！”龙颜大怒，所有人都吓得跪到地上，不知下一步还会发生什么。难道要开始了吗，我在心里快速的盘算着，努力回忆有限的历史知识，竟忘了下跪。身旁的胤祥一把将我拉倒，跪倒在地的瞬间正看到皇上极其阴戾的眼神。那种狠决从来没有见过，一种恐惧从脊背一直钻入心里。草原上刮起一阵阴风，几块乌云遮住了光芒四射的太阳。我直愣愣的跪倒在地，要变天了吗？
赛马没有进行，我漂亮的骑装还没来得及展示就草草收场了。原本无忧无虑的草原之行竟以这种紧张恐慌的气氛结束。回京的途中，大家都谨言慎行，生怕将祸事引到自己头上。胤祥和我的关系又回到起点，草原上的回忆成了现在唯一可以陪伴我的东西。因为，胤祥没有皇上的允许不敢贸然与我见面。本来以为可以趁着皇上高兴，求他赐婚，可现在又成了泡影。
回到京城，我依旧在揽月阁中打发着百无聊赖的日子。没有了胤祥的陪伴，时间竟是那么多余。虽然敏敏和胤礼时常来找我，可是我无法遏制的想胤祥，一遍遍回忆着我们在一起的每句话每个动作。皇上像是忘记了我这个人，而胤祥和胤禛也渐渐从我生活里消失了。没有皇上的允许，他们不能来见我，而我宁愿相信他们是不能来见我而不是不想。
我很想过回进宫前自由自在的日子，给人看病，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既然现在没人需要我，我就该自己找事情做。于是，我开始到各个宫中走动，帮着宫女们看病，开方。慢慢的，白天我像个医生，让自己忙碌；夜晚，不能自已的想着胤祥。他难道把我忘了，为什么快一个月了，他都没有在我眼前出现过，他到底在干什么？还有胤禛，他也从来没出现过，甚至连德妃都故意回避我，不让我去她宫中。我日日在宫中走动，竟一个阿哥都巧遇不上，这难道说明以前的巧遇都是故意安排的，还是现在大家故意躲着我，我甚至想见到胤祯，哪怕是十阿哥也好。只要不是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康熙四十五年，五月初十的傍晚，我在揽月阁看着自己写的那些满文，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在小亭子里和胤祥闹脾气，在南书房胤禛教我写字，回忆还是那么清晰，现在想来竟恍如隔世。
“皇上驾到！”
皇上怎么会来？自从草原回来已经一个月没见过他了。我赶紧打起精神，出门接驾。“白苏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起来吧！”
“朕听说你最近在给宫女们看病？”李德全将一杯新沏的茶递给了皇上。
“是。白苏原本就是个医女。”
“你是在告诉朕，你不想呆在宫里是吗？”
我左思右想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关乎着我命运的问题。“是！”我下了最大的决心，即使这个回答会使我丧命。
我的回答似乎并没有触怒皇上。他玩弄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有些倦怠似的将杯子摞到桌上，淡淡的开口道，“既如此，明日你就出宫吧！朕累了，不想再见到你了！”说着，他站了起来，也不看我径直向门口走去。
“皇上！”我满脸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他顿了顿，终是没有再回头。我看到他身边的李德全脸变得很苍白，心里不由得一紧，“不想再见到你了”，这句话如同魔咒一样扼住了我的咽喉。他要让我去哪里？
过了一会，皇上派人送来了那块血玉，就是他当年送给我母亲的。这是何意，是表示他不再想我的母亲，不再要我了吗？捧着这块玉，想着不可预知的未来，我想的头晕脑胀，终于在黎明时分睡着了。
第二天，我来不及和任何人告别，随身的物品都没有带，甚至连胤祥送给我的画像都没有拿，就被李德全请出了宫，请出了北京城。马车载着我连续奔波了十天，天气越来越热。第十天，我才知道自己到了杭州，李德全将我安置在一个客栈，我被异地圈禁了！？
“白苏姑娘，您以前的家现在是回不去了，皇上希望您在这里好好的过日子。每月都会有人给您送来四品官员的月饷。为了您的安全，皇上还特地给您派了四个护卫，他们会保护好您。这两千两银子，您自己可以随意支配。不过有一条，不能出杭州，更不能回京。如果让皇上知道你打算联系阿哥们，那么下一次就不是杭州，而是地府了。皇上这种安排真真是龙恩浩荡啊，您可要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不要做无谓之举啊！”
“李公公，白苏愚钝，真的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白苏妨碍了谁吗，为什么不许白苏和阿哥们交往，李公公您告诉我吧！”
“白苏姑娘，因为你不能留在宫里了。皇上不想再有阿哥做出让他老人家伤心的事，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李公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唉，作孽啊！老奴不能再说了，只是现在这样做是万不得已，皇上这么做对您和阿哥们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他又看了看我，有些后悔自己说了这么多，“好了，杂家该回去了，皇上还等着我交旨呢！”
“李公公，”我拉住他的袖子，“李公公，谢谢您！”我真的很感激他，我原来一直以为他是个老狐狸，没想到他居然会和我说这么多话。
他一愣，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过。他拍了拍我的头，说道“孩子，听皇上的话，好好的在杭州呆着。也许哪一天你还能回去，知道吗？”
“知道了。李公公。请您转告皇上，白苏不恨他，他是皇上自然有他的道理和苦衷，白苏不恨他。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对待胤祥！”
“皇上已经给十三阿哥安排了婚事，现在差不多也该大婚了！”
“什么？大婚？是谁？”
“马尔汉尚书的女儿！”
“马尔汉家的女儿吗？”我瘫软在地上，终究不是我，我这个从另外的时空过来的人！
“白苏姑娘，您要想开点！日子还长着呢！”他将我从地上扶起来，让我坐到一张椅子上。
“是啊，很长很长！”我呆呆的坐着，不能思考，那种失落和茫然如同掉入无边无际的海洋，再无上岸的希望。
“唉！孩子，别这么伤心了，你很快就会忘记过去的。十三阿哥有了新福晋，很快就会忘了您。您好好的保重自己，老奴能做的只能这么多了！”说罢，他给我行了个礼，出了房门。
他走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两年，离我初次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两年了。我初来时，一无所有，曾经我以为我拥有了一切，可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统统消失了，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又变得一无所有。我离开了生活了两年的北京，离开了所有熟悉的面孔，可记忆中的种种却深刻的让我痛恨该死的大脑为什么不失忆！这么没有未来的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胤祥大婚了！想到他可能会和另外一个女子在一起，洞房花烛，我就忍不住想要杀人，或者说是发狂。心像个黑洞似的，吞噬着一切美好的回忆，吞噬着活下去再次见到他的勇气。他把我忘了怎么办，喜欢上新婚的妻子怎么办？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回到原点是不可能了！
第二天，李德全回京了。临走时，交待我好好在这呆着，也许有一天皇上会让我回京的。我凄惨的笑着，回不回京对我来说还有意义吗?那个爱过我，又娶了妻室的胤祥，还是我心中所爱的那个胤祥吗？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想吃也不想喝，连房门都不迈出一步。外面那四个保镖一直守着我，生怕我插了翅膀飞走。我甚至懒得去看他们几只眼睛，几个鼻子。我故意的让自己病倒了。我拒绝吃饭，吃药，看着医生对我束手无策，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意。皇上，胤祥我在用生命去报复你们！
我感到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并不恐惧，甚至有些期待。这里，有谁会关心我的死活，我死了皇上不是会更开心吗？这种绝望牢牢的控制了我，我只求一死。
胤祥已经有了福晋，过上几年就会把我忘了，有谁还会相信不能相守却能相爱的童话。就算他没有忘记我，可我仍然无法忍受和别人共同拥有一个丈夫的日子。即使我能够回去，现在也太晚了。没有了他，我不知道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原本那么喜欢做医生，治病救人现在也没有意义了。我放任自己一直虚弱下去，想着我的死讯也许会让皇上哪怕有一丁点的伤心也比现在百无聊赖的活着好！想到胤祥可能为因为我的死，而永远想着我，我感到一种病态的满足和撕裂的心痛！
我恨皇上，更恨自己没法左右他的决定。如果我能够让他后悔，让他难受，那是多么开心的事！对阿，我怎么没有想到，我不能这样死，我要活着，活得好好的。他已经风烛残年，怎能活得过我，我没法打败他，但是却能活过他。这也是种胜利，是种抗争！胤祥，如果你还爱着我，就请你等我；如果你不再爱我，那请你忘记我，并让我知道，我也会用一生去忘记你！
我开始吃药，吃饭，配合治疗。一个月，我恢复了。等我走出房门的时候，我想我比原来更加健康，更加有能力活下去。
－－－－－－－－－－－－－－－－－－－－－－－－－－－－－－－－－－－－－－－－－－－－－－－－
康熙四十六年四月，杭州城。
“楚云，这么快你就回来了？姑娘都选好了吗？”我坐在新买的宅子里，对坐在下首的一个风流不羁的男人淡淡的说道。他是皇上给我安排的二等侍卫，楚云。和另外三个侍卫一样，都是在军队中挑选的年轻将官。一个二十三岁的贵族子弟，武功人品首屈一指。在我重生后的一年里，我充分认识到他是个风流成性的人。他很会讨女人欢心，一双深情的黑眸足以让任何女人为之倾心。十个月里，他不断的更换着追逐的对象，凡是他想要的姑娘都会为他黯然神伤。我有时会想皇上这个安排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不知是不是玩腻了，他最近懒得出去幽会，常常会呆在宅子里陪我。而我正打算开一家话剧院，于是我便安排他在杭州城的戏班子里给我挑选十个女孩，十个男孩，我要让他们在我的“夜宴”里演出。
“都选好了！一共花了五两银子，另外我自己花了一百两，您交待给我的一千两还剩了四百两。”他大喇喇的看着我答道。桌上放着剩下的四百两。
“你去帐房将花掉的一百两还上。然后拿着收据来我这里支取你的车马费一百两。好了，现在把你买的那些丫头带上来让我看看！”撇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嘴角一扯，盯着我看了一会，才站起来，很随便的说，“姑娘稍候，楚云这就带人来！”
不一会，一阵清香飘来，十个花容月貌的女子鱼贯而入，紧跟其后的是十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南方佳丽果然妩媚娇柔，婀娜多姿，我见犹怜。不得不赞叹楚云的眼光，这些人的确很吸引人。我不无欣赏的看了楚云一眼，没想到他也正在看我。触到我的目光，他一怔，急忙别开了眼。
“姑娘们，我是这里的当家的，以后你们就叫我紫姑娘吧！我买你们来，是要让你们演戏。这戏不是用唱的，而是说的。以后，我会详细教你们怎么演出，到时候，你们会在我的“夜宴”里展示自己的才华，如果不能胜任，就只能离开了。好了，现在你们给我展示一下自己的能耐，看看你们是如何打动楚云大人的！”
“紫姑娘，夜宴那里已经收拾妥当，姑娘要不要现在去看看？”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进入大厅，比楚云略高一点，同样英姿飒爽，不同的是他文质彬彬，与其说是侍卫不如说是文仕。他同楚云一样，是二等侍卫，名叫叶青。
“叶青，你来的正好，一起看看楚云带回来的姑娘吧！”我示意叶青坐下，吩咐小宛上茶。小宛是我在街上买的小女孩，只有十岁，干净清爽，是个机灵的孩子。
“楚云兄，刚才被这些女子挡住，没看到你已经回来了！”叶青这才看到楚云，一边打了个招呼，一边坐在我右手边的位置上，与楚云面对面。
“叶老弟越发俊郎了，看看这些姑娘们，你来了之后她们看都不看我一眼了！”楚云一番话让叶青十分羞涩，他并不喜欢这种玩笑，掸了掸袍子并不接话。
“叶青，陆风和绍单不是和你一起的吗，怎么没过来？”陆风，绍寒也是二等侍卫，我让他们和叶青一起负责“夜宴”修葺工程。
“姑娘，他们在那边准备，等候姑娘过去！”
“即如此，别让他们久等着了，咱们这就过去。你们先吃饭休息去吧！”
一行人，两匹骏马，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往西湖边开去。街上热闹非凡，好多人都赶过来看热闹，那些女子们禁不住好奇，纷纷探出头来观看。楚云和叶青更是惹来很多女子的眼光。我懒懒的坐在车里，心却飘到了遥远的北京，他们在做什么，过得可好？
“姐姐，外面好热闹啊，楚云哥哥和叶青哥哥好威武啊！”小宛兴奋的看着车外，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她爹为了救生病的妻儿，要将她卖掉。那天我和叶青在街上闲逛，看到这么个可怜的小人，就以五两银子买了回来。又给她妈妈和弟弟治好了病，打算把她送回去，可她爸妈死活要让她跟着我，报答我。无奈，我只好将她留在身边。她很懂事，很勤快，我让她叫我姐姐，因为我想起了那年和胤祥他们一起救起的兄妹，之后我去了河南，之后发生了太多不该发生的事。而如今一切如云烟，消散殆尽。
“小宛，小心别掉下车去！”我笑着对小宛说，只有看着小宛我才会开心的笑，才会不去想现在的处境。
“姐姐，新来的哥哥姐姐们要做什么啊？”小宛眨着眼问我。
“她们要在咱们的夜宴里表演话剧。”
“姐姐，话剧是什么？”
“话剧就像京剧，昆剧一样，一群人在台上表演，只是不是唱而是说！”
“那会不会很有意思，小宛也可以上台吗？”
“小宛这么聪明，这么漂亮，当然可以了！”
“姐姐，你对小宛真好！等小宛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姐姐！”
我看着小宛笑了，小宛长大了，我不就老了吗？
马车停了，楚云挑开车帘，想要抱小宛下车。小宛眼巴巴的瞅着叶青，叶青只好上前抱了她。楚云摇头一笑，看着还在车里的我。
“楚大哥最近行情看跌啊，连小女孩都应付不了了！”我抿嘴一笑，撇了一眼楚云，撂下这么句话，自己跳下马车。他不怒反笑，负着手站在我身后。
我站在装饰一新的“夜宴”门前，心中无限感慨。想起玉容阁，不知现在如何了。我经营的场所总是有始无终，总是轰轰烈烈的开始，却无头无尾的结束。一如我的感情。想起在玉容阁里的种种，胤祥，胤镇和胤祯，你们都好吗？
我正独自出神，陆风和绍单迎了出来，“陆风，绍单，参见姑娘！”两个年轻人，都不过二十几岁。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瞧瞧皇上给我安排的人，一个比一个俊郎，想让我大开眼界，乐不思蜀，方寸大乱吗？！远离了京城，被这四个人围绕着，我几乎都要忘记他们了！这就是皇上希望的吧！
“辛苦你们了！”我笑了笑，进了夜宴。
他们四人互相寒暄一阵，跟我进了夜宴。叶青领着我四处审查了一遍，基本合我心意。这“夜宴”原本是家戏院，前主人因为经营不善，想要转让。两个月前，同楚云几人在西湖边闲逛时，得知这个消息，便花一百两买下了这两层的小戏院。又用了一百两将这里装饰一新。再过几天，牡丹亭，长恨歌就会以新的方式搬上舞台。也许有一天，我的故事也会上演！
“比我想象的更好，清雅幽静，又有些奢靡不羁。正是我想要的调子！”装饰的风格有些像欧洲的剧院，一楼是软椅，二楼全部是包厢，有舒适的软榻和厚厚的帘幕。投给陆风三人一个赞赏的眼光，随意捡了张软塌，靠在上面。斜支了脑袋，看着他们。
“已经安排了午宴，在二楼的厢房。”被我看的有些窘，陆风搓着手低头说。
二楼最大的厢房临街而设，十分宽敞。进了厢房，我挑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了，小宛坐在我身边，他们四人依次落座。
“明天我们就开始排练牡丹亭。”我挑了块笋片，放在嘴里嚼着。
“这个演法大家会喜欢吗？”绍单有些怀疑的问道。
“管他呢，只要我喜欢就可以了！不是吗？”扫了他们一眼，眼光飘向了窗外。时光是疗伤圣药，这一年我已经放下了悲痛，甚至不再从医，成日里闲游胡逛。任何人都不能再打动我，任何事对我来说只是消遣。我会用皇上给我的钱买吃的，买药散发给穷人，也会用皇上给我的钱随便买些永远不用的东西。现在，我花了很大一笔银子开戏院，又是一种折腾，而楚云他们已经被我层出不穷的花样搞得精疲力竭了。
他们不懂，我想把自己的感情投入到戏剧中，忘记真实生活里的痛苦。而这也是我开始改写”牡丹亭“的剧本后才体会到的一种解脱。我把自己对过去的回忆融入到”牡丹亭“里，试图用这种方式去宣泄自己的感情和忘记过去。
－－－－－－－－－－－－－－－－－－－－－－－－－－－－－－－－－－－－－－－
“孩子们，我们现在开始排练。这牡丹亭，你们肯定熟悉的很，可是今天我们不是用唱的，而是用说的。台词我已经重新写过了，就是你们手中的剧本。我们会有更多的对白，更丰富更真实的情感表达。眼神不能像唱戏似的那么矫柔做作，而要像真正的生活那样，真实自然。我先师范给你们看！”第二天，我领着一帮十几岁的男孩女孩，在“夜宴”里排练。
“你，叫什么名字？”我指了指一个五官清秀的男孩。
“回姑娘，我叫小杜，原来是唱小生的。”
“好，那你来和我演对手戏。就演杜丽娘死后给柳梦梅托梦那段。”台下，楚云四人坐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那个叫小杜的男孩，十四五岁，有些羞涩。
“柳公子，你还记得丽娘吗？三年前，丽娘和公子在花园相会，那时公子还不认得丽娘，可丽娘却再也忘不了公子。丽娘想要以身相许，可怎么也找不到公子，无法重逢。在丽娘心里，纵有千万人，却无一人可胜公子。丽娘终日思虑，积郁成疾，再无恋世之心，唯有一死了此余生。可偏偏天意弄人，丽娘死后才得知公子的消息。丽娘原已入土，可公子却让丽娘有重新活过来的勇气。只要能再与公子相逢，丽娘就能跳出坟墓，与公子重聚。丽娘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公子敢来找我，敢来这里接我回去吗？”我看着小杜，心里想的却是胤祥。说完台词，我默默的低下头，深深呼出一口气。胤祥，你知道我在哪里吗，你敢来接我回去吗？台下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我，有些人还流下了眼泪。
“好了，就是这样表演。”我甩了下头，故作无事状洒脱的说。
“整个杭州城都会来看的，你演的太好了！”叶青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
“要演的是他们，而不是我，我是导演！好了，我们开始选演员。你们认为自己适合演那个角色，证明给我看！”于是，大家纷纷开始讨论，一会都试了一遍，没有一个人让我满意。
“我可以试试吗？”楚云挑着嘴角，深邃的眼睛盯住我。
“当然可以！”
“我要你给我配戏！演柳杜重逢那场如何？”
“好！”我看了他一眼，撇了下嘴。
“那我们开始吧！”
“丽娘，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从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我原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可直到遇见来你，我才知道有些人见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一颦一笑，时刻在我心里在我眼前。本以为过去了三年，我就会忘记你。可我错了，三年里，我日夜思念，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那么清晰，如同昨日之事。虽然我已有妻室，可举案齐眉，终究意难平。“闲来赌得泼茶香，只道那时是平常”，每每想到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的心就会抽痛！原以为我就会这样终了一生，可老天开眼，又把你还给了我。有了你，我别无他求了！”楚云温柔的说着台词，那是为胤祥写的。他那迷人的双眸温柔的看着我，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我看到了胤祥。
“胤...”我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人，猛然间醒悟过来，他不是胤祥。连忙低头，掩饰酡红的双颊和湿润的双眼。台下的叶青面色阴沉，一双俊目冷冷的射向我身后那人，双拳紧握，全不见平日时的温文尔雅。
我回头看向楚云，正好看到楚云微眯了双眼，嘴角得意的挑着。忽然明白楚云要我配戏，而叶青反常的原因了。气愤的一甩手，“楚云你演的太好了！既然如此你来演柳梦梅，好吗？”
“那谁演丽娘呢？”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我问。
“红玉！”台下的一个十分清秀雅致的女孩惊呼一声，拿手帕捂住了嘴。其他女孩都羡慕的围着她，唧唧喳喳。叶青仿佛松了口气，气定神闲的看着楚云。绍单和陆风对视一眼，又看回台上的我和楚云。
楚云并不看红玉，他只盯着我的眼睛，我回看着他。过了半晌，他嘴角一扯，又换上他招牌似的情圣笑容，“好！我答应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夜宴。
－－－－－－－－－－－－－－－－－－－－－－－－－－－－－－－－－－－－－－－－－－－－－－－－－－－
以后的排练，楚云很守时，表演的很动情，连我都会迷失在他深情款款的眼神里。我想若是到了现在，他一定能成为顶级的天王巨星。在我的指导下，一个月后，“牡丹亭”在“夜宴”上演了。我命人四处散发传单，杭州城里的达官显贵，小姐贵妇来了几十人。演出很成功，尤其是楚云扮演的柳梦梅几乎迷倒了每一个女人，甚至包括男人。可是叶青他们并不高兴，因为戏子是个低贱的行当。他们对于楚云这种自甘堕落很心痛。
演出结束后，我们回到隐月阁，大肆庆祝一番。酒宴过后，楚云说有话想和我说，于是我们便去了花园的凉亭。
“你演的很好！大家都被你迷住了！”我坐在凉亭里，望着月亮，对着楚云微微一笑。五月的夜晚，风轻轻凉凉的很舒服。
“那你呢？”月光下，他一身白衣，走过来，单膝跪倒在我身前。黑如深潭的双眸紧紧盯着我，似乎想要将我溺死在他的目光里。
“我心里的柳梦梅不是你！”我看了他一眼，别开了目光。
“是谁？”
“和你无关！”
“我什么时候才能替代他？”
“永远不能！”
“你就是为他写的这出剧，是不是？”
“是！”
“我真是太傻了！以为演了这戏，有些事就会改变！可现在改变只是我自己，不能自拔的也是我自己！堂堂一个二等侍卫，竟然成了戏子！真是太好了不是吗！”他满嘴的酒气，眼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我不忍他这么难过，想要安慰他，可我能给他什么？一咬牙，从他身前走开。“多情总被无情伤”，对不起了楚云。
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我回头怒视他。他看着我，笑着松了手，只是那笑竟比哭更难看。
“叶青比我强，不会像我这么蠢！既然这样，刚才那些话就当我没说过。”他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出了花园。看着他的背影，我感觉的到他的心碎了。今晚他不会回来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出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