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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喊我娘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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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太想回家的缘故,所以顾善这次从自己家到边陲往返两趟倒是多用了些时日。大概三个月左右吧。反正顾善边走边玩也顾及不到什么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迷糊了多久。
就像一个以书画为生的人突然失去了双手那般,自己如何怎样都没有了意义。
顾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年关了。大大小小的年货都在集镇上摆好了。各种卖货郎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欢快地将数不尽的银两收纳怀中。
可开心了。
还有那些归家的游子。和亲人们其乐融融的在一起有说有笑。
天伦之乐。
“吱呀——”门开的时候可怜的小顾善被烟尘呛到了。
这座房子好像是被遗弃了很久,在红灯绿酒的尘世中独自徘徊着,寂寥着。陪伴者都离开了,独剩下苍老的它。
都走了啊。这样也好吧。
顾善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打扫着。看着差不多了也就甩手不干了。反正只有自己一个人干净点脏点也没有差的。
走进自己的小闺房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书桌上没有银两,只有一张纸,有点泛黄,还有点,松花香。
“姑娘。我没钱。”这几个字写得大大的,却深深的刺伤了顾善的心。
阿祥的书法是进步好了多,笔锋跟以前比变得更加□□了。但是,这种□□,却是以顾善为代价的。
年三十那天,家家都在吃年夜饭。外面的鞭炮声扒拉扒拉的,好美。不少新婚佳人才子相聚在院子里共赏美景。也有一家子围在一起拉家常的。总之,过年的喜庆,仿佛能够洗刷全世界的痛苦那般。
表象而已。
顾善提了一壶小酒,十二年的女儿红。
爷爷说,这酒得等顾善闺女结婚了才能喝。
还是自己喝好了。
樱花树下,顾善在地上摆了几盏小菜,以酒为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夜半三更。烟花爆竹声依旧。
一个更夫从远处辗转而来,戳了戳顾善红彤彤的脸,老实巴交地腆着脸问:“姑娘......姑娘......我......我想好了......要不你就把我娶回家吧。我也没有亲人,实在耐不住寂寞空虚冷。”
顾善重新把自己涣散的目光凝聚起来,灼灼地看向更夫——
“阿祥。阿祥。是你回来了吗。真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接我的。”
说罢顾善摇摇摆摆地欲要站起来,投怀送抱。
更夫吓得“咻——”的一下就飘走了,暗暗骂道,幸好自己没冲动把她娶回家,还没进门就敢给自己戴绿帽子。下次见着了一定得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懂得什么叫做三从四德,什么叫做为妻之道,什么叫做妻以夫为天。
仿佛是生命里的最后一天了。
顾善喝地烂醉。
镇上村里,家家户户歪瓜劣枣七横八竖。
第二天晚上顾善醒来的时候一如既往地头痛。都是宿醉惹的祸。
外面有些不太平,尖叫声此起彼伏,仿佛还有血腥的味道和烧焦的味道。
顾善没穿衣裳直接下地,开了门向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当门拉开的时候,一个血球往顾善的怀里撞来。顾善吓得倒退了好多步。
蛋儿哥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扯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笑容。
他说,顾善你快走吧。有人来屠村了。
他说,顾善你别内疚,其实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韩美美。
然后,浑身猛地一下抽搐,轰然倒下,嘴角的血不停地溢出。
来不及哭闹,顾善害怕极了。浑身的温度仿佛降到了零点,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做什么。
她只回忆起当时的自己吓得动弹不得。窝在被子里浑身颤抖,直哭直哭,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
听到刀剑声近了,顾善便疯了一般地往外跑。她脚上没穿鞋,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忘了疼痛,忘了一切,唯独没有忘记那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恐惧感。
血。全部都是血。
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充满了火光。
将整个夜色笼罩地熠熠生辉。
顾善发了疯似地跑着,直到撞进一具肉墙还是浑身颤抖到难以言语。
韩美美虽是也被吓得不轻,但是还是比顾善要镇定地许多。她好像也是在逃命的路上。看到顾善撞上了她便二话不说拉着顾善一起跑。
天很黑,韩美美的手却很暖。
不知道跑了多久。支撑顾善和韩美美的仿佛只有求生的意志而已了。在最后精疲力竭的时候,顾善被石头绊倒了,倒了下来,韩美美顺着顾善的手也倒了下来。韩美美笑了——
“顾善,你认真告诉我,蛋儿哥还活着是不是?”
“死了......死了......都死了......”
韩美美忽地手一松,咯咯咯地笑地更欢了,握着顾善的手倏然冰凉。
前方的官兵已经将路堵死了,首领一手一条人命,骑着马冲着顾善杀来。
顾善想拉起韩美美作最后的挣扎。但是韩美美此刻仿佛死了一般,浑身没有半点颜色没有半点求生的意志。顾善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念头,觉得黑夜是那么地恐怖。
首领下马,络腮胡长满了他可憎的黑脸,单膝下跪作揖:“顾小姐,公子命我等接你回都城。请上马车。”
暗蓝色的马车此刻正停在顾善的右侧,马车下,都布满了尸体。
顾善知道此时慌乱不得,跑了那么多的路也稍稍找回了点理智。活了那么多年,她第一次将自己的胳膊咬出了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声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你......你别杀美美......否则,我回都城后,会让公子给你不痛快的!”
但是话音刚落,一把银晃晃的剑已经稳稳地扎向了韩美美的心脏,一口还冒着热气的鲜血瞬间将顾善的整张脸喷满。
“对不起,顾小姐,公子有令,不得留下活口,否则就摘掉属下的项上人头。”语气粗犷略带调笑。
顾善不可置信地搂着韩梅美,眼泪啪嗒啪啦地往下流,模糊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姐姐......姐姐你没事的啊......挺一挺,很快你就好了,我还要带你去见蛋儿个呢。我还没看你们拜堂成亲生小娃呢......你别离开我......”顾善急切地摸着韩美美嘴角溢出的血,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仅仅一夜,所有她熟悉的人甚至事物都会颠覆。她不相信,平时给她送伤药给她温暖的好姐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她不相信。
韩美美笑了,衬着嘴角溢出的血竟有了几分妖治:“傻妹妹,其实我平时不是真的对你好,我是个坏女人。我就要去了,我不怨你,我终于可以到个没有你的世界里好好地享受蛋儿哥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个女人握着自己情敌的手,用自己这辈子最后的真诚,说:“我去找蛋儿哥了......善善......你别想我......”
韩美美的手无力地落下,浑身开始软地没有骨头。顾善终于失去了最后的理智,抱着韩美美的尸体大哭,周围的一切所有的血腥全都在她的眼睛里模糊模糊最后直至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自己都在颠簸,梦里的人都是魔鬼,它们都张着倾盆大嘴说要吃了自己。梦里的自己,一个人,害怕极了。
梦醒的时候顾善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张床上,软软的床。她敢说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床。床梁是棕色的,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制造的,竟有股淡淡的香味。床顶雕刻地很美,一朵朵牡丹花争奇斗艳地盛开着。
顾善醒了。然后就有个长的挺好看的姑娘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笑着冲自己恭敬地说:“娘娘,您醒了啊,奴婢这就去禀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