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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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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丹云,那日听到袁承绍的肺腑之言非如意不娶,顿时觉得身边的人都欺骗了她的感情,匆匆跑下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一心想着逃离这个伤心之地。跌跌撞撞地向阆中城内走,慌不择路,刚入得城镇,突然撞上一个人,习过武的丹云竟闹了个人仰马翻。
“嘶!”受了惊的马儿鸣叫着,似是表达着不满,马背上的人勒马很急,马儿的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呈人立状,险险就要踏到丹云身上。
心里又是气又是恨的丹云,受了惊吓,也顾不上看对方是谁了,那股子恼劲全化为委屈,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马背上的人急了,忙道:“对不起姑娘,在下鲁莽了。姑娘受伤了吗?”
一道很好听的声音。
人在哭泣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有人安慰,那样会愈发觉得委屈,哭到停不下来。丹云现在就是这个状况,那人的话刚一止住,丹云就由嘤嘤哭泣上升到嚎啕大哭,越发有止不住的架势了。
受了惊的马儿在主人的安抚下好歹是平静了下来。再看这马上的男子,茶白色的马靴,一身牙色长衫,腰间系着白色缎带,气宇轩昂,相貌堂堂,高挺的鼻梁刚劲的唇线,本该是挥斥方遒的男子,却在眉目间生生溢出俊逸非凡的感觉来。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
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如墨的眉紧蹙着,方才觉得自己鲁莽了撞倒了姑娘家,赔了不是反倒惹得对面哭得更厉害了,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心里默道,莫不是碰上敲竹杠的了吧?
少年翻身下马,整齐下摆,伸手扶起丹云,动作潇洒,一气呵成。
“在下裴逸先,刚刚路赶得匆忙,不小心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姑娘可是有哪里受伤?”原来这俊逸的少年叫裴逸先,倒不枉这么个名儿了。
一旁的家仆不乐意了:“少爷,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丁卯,不得无礼。”裴逸先对姑娘向来比较客气。一旁的丁卯便不敢多言了。
丹云这才止住了哭声,愣愣地看着裴逸先,心里想着怎么能逃开这个地方,让裴逸先带着自己跑到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丹云见裴逸先倒像是个正直的人,赖着他带自己走,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丹云又开始放声大哭,说自己被裴逸先撞到走不成路,又说自己被家人抛弃无处可去,好一番闹腾,折腾得裴逸先的脑袋都大了,根本不知怎么办好,只得暂且带了丹云走。
本来,裴逸先是因着高宗皇帝最近开始崇仰道教,想到阆中有位知名的道教大师袁天罡,正好自己游历到附近,便来此拜访,没想到半路上遇到这么个粘人的小丫头,甩都甩不掉。偏生自己想带着她一起上山拜访袁天罡,这小丫头死活不让,一会说自己八字跟道教不合,一会又说自己在阆中就会死。自己甩开她吧,她就在马前一坐,大哭大闹,说什么负心汉之类的话,好歹裴逸先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怎耐得住乡野村姑的这般折腾。
经她这么一闹,裴逸先也无心呆在阆中了,想着袁天罡本就是难得一见的人,或许自己没这个缘分,便带着丹云往利州方向去了,当天下午时候,便到了苍溪县,想着经丹云这么一闹,自己连午饭都没顾上吃,丁卯更是满脸愤恨地盯着丹云,只觉得主子受了她的欺负,那眼神就像在看阶级敌人。
苍溪统共就这么一间有家客栈。想着这已经下午过半,苍溪下一站的葭萌又离着这里有着不算近的一段距离,蜀道难行,剩下这点白天的光景定然是走不完这段路程的。于是,裴逸先决定在苍溪休整一晚,明早再行。
岂料,丹云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裴公子,小女子实话跟你说了吧,小女子名叫单丹云,老家在兖州。其实我是被仇家追杀,家人都被害了,因为当时在蜀中,族中仅剩我一人,但歹人不肯放过我单家,我千方百计逃得一命,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我想活下去,公子救命啊。”说着丹云又开始哭了起来。
一看这个架势,无论真的假的,裴逸先都有点受不住了。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鬼使神差地听了丹云的话,连夜里朝着利州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马不停蹄,到得利州,已是次日上午,这一路赶得,人困马乏,到了利州饭也不想吃,找了客栈倒头就睡。
这时候,丹云也不吵吵着有敌人追杀了,径自上去睡觉了。丁卯就如名字那样,生于丁卯年,比着丹云还小了一岁,此时不过十三岁的小少年,还在长身体,正是贪睡的年纪,逼着赶了一宿的路,此时已是体力不支。但看到一到利州丹云竟然什么仇敌也不提,自顾自睡觉去了,丁卯产生一种深深地痛恨情绪,觉得这个姑娘家真不厚道,竟然欺耍着公子团团转,自己也跟着受累,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显然丁卯剩余的这点力气也不够他多咬几下牙了,三个人没有多余的废话,赶紧各回各房,各上各床了。“有什么账,待小爷醒了再……”还不等那个算字说出口,丁卯已经睡着了。
事实证明,这样倒着作息时间睡觉着实不安生,还没睡饱,晚饭时间,裴逸先便被腹中的胃酸折腾醒了,饿得难受。再看丁卯和丹云,也差不多的情况,秉着有什么账吃饱了肚子再算的原则,裴逸先很绅士地继请了丹云住房之后又请了丹云吃饭。
这顿饭也吃得很不踏实,尽管他禁了丁卯和丹云的言,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的眼神交流。丁卯那眼神,恨不得把丹云生吞活剥了,而丹云的却一副“我就骗了你了怎么滴吧”的挑衅神情。虽然裴逸先也觉得窝火,但更火的是不叫他睡觉完后还不叫他好好吃饭,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丁卯自是乖乖地不做声了,丹云想着自己总归是欠了裴逸先的人情,便也老实了下来。
一顿饭过后,三人的精神明显回来了不少,这觉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睡不成了,裴逸先心里无比纠结,丁卯心中无比愤恨,而丹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或许初时是赌气离开了阆中,但现在走到这一步,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回去又显得失了面子,脑筋一转,决定继续跟着裴逸先走,好歹套牢个长期饭票。
“裴公子,小女子丹云先给你赔不是了,”说着丹云起身福了福身,“其实,我是个孤儿,是袁家的养女,昨日,天罡爷爷狠狠地训斥了我一番,心里非常难过,负气想要回老家兖州,找以前哺育我的奶娘好好服侍她老人家,聊表孝心。”想要争取裴逸先的信任,第一步就要先诚实的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
说着,丹云又开始嘤嘤哭泣。
裴逸先吃弱女子这一套,但显然小丁卯是不吃这一套的,他听到这些,再见这欺负了自家公子的臭丫头又开始一哭二闹的把戏,愤怒地咆哮:“你委屈,我们家公子不比你更委屈!你个莫名其妙的丫头,突然横在路上,赖着我们公子不走,还在这里卖弄风骚,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丹云毕竟是个情窦初开的丫头,卖弄风骚这种词显然深深地刺激了她的耳膜,顿时羞愤难当。
“谁都欺负我,谁都欺负我!”这么想着,丹云一拍桌子,站起身,红着小脸,总想说些什么话来反驳丁卯也好好损损他家公子,来扳回一局,可她何时口齿伶俐到粗野话也信手拈来啊,憋了半天,脸越涨越红,只说了一句——我就是讹你们了,你能奈我何。
丹云这话若是以往说给如意和袁承绍听,那无非就是撒撒娇耍耍赖,如意和承绍疼宠她,笑笑也就罢了。可现在这话入了丁卯的耳,在他的心里便认定了这姑娘是个不要脸的泼皮无赖,越发愤恨了,恨不得替公子做了主狠狠修理眼前这小人一番。
饶是裴逸先这颇为绅士风度的俊朗公子,听了这话,也是不耐的皱了皱眉,一语不发了。
三个人闹到不欢而散,也没什么闲情继续攀谈了,身上余困犹在,裴逸先更懒得跟丹云多客气一番,二话不说,上楼睡觉去了。
丁卯见公子都走了,狠狠地瞪了丹云一眼,假想着自己把她剥皮拆骨了,“哼”了一声,蹬蹬蹬上楼去了。
丹云这回是又羞又恼又委屈,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一会,总想着还能像在阆中时有如意和袁承绍哄着那样,有人给她台阶下,可哭了许久,也不见裴逸先来安慰一番,心里想着自己终是被所有人抛弃了,悻悻地上楼睡觉去了。
丹云和丁卯毕竟小,不一会又睡着了,裴逸先这可不一样,心里别扭着自己竟被小人耍了,又乱了作息,此刻只能赏赏月亮吹吹小风,等着下一场饿意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