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鱼云涯

11、第九章

　　穿过了七八道回廊，裴逸先心里一阵嘀咕，这别院也太过大了些，心里对武三思这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行为颇为不耻。又是一个仗势欺压百姓的外戚！裴逸先心里愤愤不平。

　　拐了好一会，终于到了“犯罪现场”，武三思的那名姬妾还在颇有架势地训斥家仆，责怪他们看管不严，找不出内贼也抓不住外贼，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竟然让府里失了这么多财物。

　　裴逸先无奈地笑笑，看了看失窃现场，询问了下具体情况。

　　武三思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当然早就打探好了，裴炎的确比较得姑妈的心，而裴炎更是宠爱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裴逸先，此时，失窃事小，能引来裴逸先事大。现在姑妈碍着皇帝的面子，除了钱财，并没有许他多少官职，但武三思这种人向来是机关算尽的，这次巧遇一条大鱼，若不顺藤摸瓜，就忒也对不起自己了。

　　裴逸先看过现场后，又随着家仆四处溜了溜，默想，这个武三思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竟然别院都建得如此之大，顶着皇亲国戚这顶大帽子，怕是没少为非作歹。

　　三转两转，转到一处回廊，武三思一直殷勤地跟在他身边。这回廊倒是建得巧妙，视野非常好，裴逸先突然起了观赏风景的心思，立在这里不动了。

　　武三思还在耳边聒噪，向裴逸先讲述当初建这个回廊的设计，裴逸先只觉得武三思打扰了他赏风景的雅兴，示意他安静。

　　回廊上裴逸先赏风景赏得开心，房梁上单如意等得焦心。

　　如意已经在这里默默地窝了好一阵子了，身子都快僵硬了，来来往往的人只多不少，一个个的都不见走。这下又来了个白衣公子，长得倒是不错，但跟这个武三思走得如此近，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少不了又是一个衣冠禽兽，心里愤愤然。

　　不管如意如何愤愤不平，这白衣禽兽竟然停在如意栖身的房梁的正下方不走了，大喇喇地在这里赏什么夜景。时间越久，如意的心里越发焦急，全身都窝僵了，再不动一下一会怕是轻功都使不利索了，早知道当初就不为什么视角好，躺在房梁上得了。

　　如此想着，如意小动了一动，调整了一下姿势。不想，如意逃出武三思姬妾的卧房时太过匆忙，一直珍珠耳坠钩住了胸前的衣襟，如意这下一动，松动了被钩住的衣襟，刚好使得这小小的珍珠耳坠掉了下去，正正落在裴逸先脚边，而这个角度，刚好挡住了武三思的视线，看不到这小小的耳坠。

　　裴逸先是个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珍珠耳坠，并很快留意到了这位梁上君子。但裴逸先也知道武三思并非善良，打家劫舍这种事情，若是打得是武三思这种人，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只不过自己是个有身份的人，若非如此，只怕他也想盗了武三思这种小人。

　　起了包庇的心思，裴逸先转了转身形挪了挪脚，用宽大的衣袍挡住了武三思的视线。

　　“武大人，我看官府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贵府，许久也未找到嫌犯，定是出了内鬼吧。我看你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好好审讯下人上，有道是，家贼难防啊。”裴逸先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武三思。

　　武三思被裴逸先盯得尴尬，也觉得自己为了个姬妾把事情闹得这样大，一个闹不好，没能拉拢了裴炎反倒多树了个敌人，这就万万使不得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宠姬丢了些首饰，若是自己这样大张旗鼓地惊动官家，此话传到姑妈耳朵里，也只会骂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到这些，武三思讨好地笑笑，道：“裴公子说得是，裴公子讲得有道理，若不是裴公子提点，三思此番可就犯了大错了。”

　　武三思就算再心肠恶毒，但脑子总是好使的，不然后来也不会绞尽脑汁残害了那许多忠良。于是武三思一挥手，遣退了护院，并交代官府收兵。

　　官府的行动力在此刻也得到了非常好的展现，不多时，围着别院的兵马都遣散了个干净。裴逸先见此，便拜别了武三思。走前悄悄拾起了那只珍珠耳坠，这个小小的动作却没能逃过武三思的眼睛。

　　出了武家，裴逸先就寻了个好地方，打算蹲点堵着即将出别院的梁上君子。

　　单如意看到只不过白衣禽兽的几句话，这官府的人就遣散了个干净，心里一时也闹不准白衣禽兽到底是什么人，武三思这样听他的话，少不了是个显贵。这白衣禽兽看起来禽兽，办得事倒不是那么禽兽，但也摸不准他包藏祸心而不外露，老谋深算的才是比禽兽更禽兽。

　　这边单如意还没有闹清对方的身份呢，若干个“禽兽”的大帽子就盖了过去。四下往往没人，便找了个机会飞身出了武三思的别院。

　　刚刚见到许多官兵包围武家宅邸，躲在树上的袁承绍很是揪心，这个时候，必然是武家发现失窃了，只是如意一定还没有被抓，官兵一时不走，袁承绍更是一时不敢暴露身份。无论心里多么焦急，此刻也只能等待。

　　好在等了好些时候，总算见到如意平安出府了，便尾随着如意出了府，依然是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如意还是被裴逸先堵到了。

　　“姑娘请留步。”裴逸先趁如意飞走之前，飞身向前，拦住了如意的去路。

　　如意正忙着赶回客栈，匆忙间只顾着身后有没有武家的追兵，没顾上许多，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能拦得住自己的路，来人的武功显然不低，抬头一看，竟是那白衣禽兽！

　　如意方一抬头，眉头微蹙，神色复杂，眼中有感谢也有质疑。先不说这眼色如何，单就如意这一抬首，仅仅露出面巾下的眉眼，裴逸先这表情就凝固了，心里不禁赞叹，好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睛！

　　看到裴逸先先是救人，又突然拦住自己的去路，完后呆呆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下一片讶异：“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若公子此时没事，小女子先行一步了。”说完，如意绕过裴逸先便要走。
　　听到如意开口，裴逸先才回过神来。这声音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是裴逸先回魂后的第一个反应。“姑娘看起来年纪尚轻，怎能把辛苦习来的一身好武功浪费在偷鸡摸狗的事情上？”

　　如意一听，又是个“知书达理”的老学究，长得倒是仪表堂堂，又救得自己一次，还以为是什么青年才俊，原来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相，是个食古不化的假正经。

　　废话不多说，如意出手就向裴逸先袭去，掌风直逼裴逸先胸口。裴逸先显然没料到这个眼神灵动的小丫头竟然二话不说就开始打人，逼得他不得不出手，见招拆招。

　　如意怎么说也是个身形未足的小丫头，体力和气力都比不过十八岁的少年，刚刚又夜盗武三思别院，肚子还饥肠辘辘直叫唤，不过一会就落了下风。

　　躲在远处尾随的袁承绍一见如意落了下风，半刻也忍不住了，急忙上前搭救。

　　裴逸先本就没有伤害如意的心思，只想着知道这姑娘的底细，就在袁承绍赶到的那一刻，裴逸先也摘下了如意的面巾。“单丹云？！”

　　袁承绍没来得及听清裴逸先的话，起手就跟裴逸先打了起来，也忘了藏住功夫的家底，一下就暴露了自己的身家。

　　如意可是机灵的，一听到丹云的名字，就知道这个裴逸先定然是将自己误认为是丹云了。丹云自小跟她一起长大，不可能比她多认识这么一个白衣公子，定然是前天丹云离家出走之后认识的，再联想到丹云的消失就好像人间蒸发，前后一思量，如意便断定，这个白衣公子必然是协助丹云逃跑的人！

　　想到这里，如意忙出声喝住尚在交手的袁承绍：“承绍你先停手，他是方才在武府救我脱险的人。”

　　听到如意的话，袁承绍忙收势停手。

　　莫名其妙救了一个姑娘，那姑娘骗了自己不说还做出这种夜盗行径，自己好心又救了她一命，结果还招来一个男人莫名其妙地跑来跟自己对打。裴逸先此刻的心情简直是糟透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单丹云这臭丫头戏耍还不自知。

　　还不待裴逸先甩脸色发脾气，如意就开口澄清误会：“敢问公子是不是见过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名唤单丹云的姑娘？就是你刚刚说的单丹云啊？”如意眼中满是希冀。

　　裴逸先心里的余怒未消，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总不能几次三番都栽在同一个小丫头手上，便起了疑心，并不怎么相信如意。“姑娘也太会扯谎了，裴某不过一时好心救了姑娘，没想到姑娘再三欺瞒在下不说，此刻还在这里做出夜盗这种不耻行径。姑娘说话要凭良心的。”

　　如意不知道丹云这丫头到底对这位自称姓裴的公子做了什么，但自己着实担心丹云，想要在别人口中询问话，得赔上一百分的客气，只得耐着性子再解释一遍：“公子怕是有所误会，小女子本命单如意，与单丹云是双胞胎姐妹，我身边这位是我们的大哥，袁承绍。”如意眼神真挚诚恳地望着裴逸先，企图让他多相信自己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