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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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师兄已经走了很久，他说他要去闯荡江湖，学到好的武功，然后回来带我去竹林深处雾气弥漫的地方，挖掘前代贤人所埋藏的宝物。
我师兄是以白，我的名字是以墨。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越竹轩中，蜀南竹海的越竹轩是专门炼制毒药的地方，江湖中人闻之丧胆的地方，且历代只有女子。
但是我师兄却是一个例外。我六岁的的时候见到了师兄。那一天有一个男人带着师兄来找我师父，他和我师父的感情像是很深，久久对视却又一言不发。
我无聊得很了，于是不理他们独自跑到竹坞去玩。师兄就在那里，他趴在栏杆上看下面的水池，他抬头看到我一惊掉了下去。我把手伸给他想拉他上来，但是脚下没有站稳去却被他拉下去了。他的水性很好，把我拖到了岸上。天气快入冬了，水很冷，我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冻得哭了出来。他分明也很冷，却只是一直问我：你怎么了，你冷么，你别哭了。他把我带到竹坞的小榭里，用宽大的白帐子把我裹起来，说：“你等一会，我去找你师父。”然后他就跑了，在白帐子中我一点也不冷，很安静地等着他。我想起他也是湿透的，现在一定比我还要冷，突然很开心地笑起来。
他的父亲，就是那个男人很快就走了，好像是把他交给我师父抚养。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据说他已经死了。
师父收下他为弟子，让他做我的师兄，并且叫他以白。
虽然以前一直有师父陪我，但是我却也很寂寞。师父她喜欢炼毒到了痴迷的地步，整天不是采药就是躲在炼丹房里炼毒药。这下好了，有了师兄陪我，我想我就不会孤单了。
我和师兄整天跑出去玩，整个竹林不久就被我们玩了一个遍，于是我们商量到蜀南竹海外面去玩。我收拾包袱的时候被师父发现了，她把我和师兄绑在柱子上，打了师兄十鞭，打了我五鞭。我们养了一个月的伤。
师父一个月只教我们三次炼毒，扔了十七本山那么高的书让我们背，命令我们去采药。
无聊的时候我们互相下毒玩，中了毒就跑去找解药喝。肚子里全是毒和解药，连饭也吃不下。最后一次我下得太重了，师兄差点死掉，是师父给了他解药。这次一人打了十五鞭。师父一边打一边骂：混帐东西，我辛辛苦苦炼得毒被你们当饭吃，下次你们还敢吃，我就把解药都扔了，毒死你们好了。
这一次我躺了两个月，师兄躺了十五天，师父自己用力太大也休息了两天。师兄每天都来照顾我，说；以墨，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采药，山上开了好多荷花，我带你去看啊。
我想我要想那些平常女子一样，自己绣一个东西给师兄。让他永远带在身上，永远记得我。我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想了整整一天我决定把我的名字用黑线绣在白色的绸缎上做成手帕送给他。但就是那样一个手帕我绣了两个月，可还是很难看，不过我相信师兄一定不会介意。就在我能够下床走路准备把手帕送给师兄的时候师父死了。
我的师父据我师兄说是叫做什么霁华的，她才只有三十六岁就死了，那时我十四岁，我师兄十六岁。
师父的死我们难过了很久，。在这之后突然有一天师兄对我说，以墨，我要去闯荡江湖，学成好的武功，然后我会回来带你去竹林的深处雾气弥漫的地方挖掘前代贤人所埋藏的宝物，你在这里等着我好吗？
我知道自己已经留不住他，只是把手帕给他说：你去闯荡江湖的时候，能一直留着它吗？
他接过去低头看了很久，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闪了一下，他拂去我的眼泪，笑着说，你哭什么，
你不要哭了，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在这里等着我。
然后他走了。
我一个人寂寞地等待着，我现在是越竹轩第十三代掌门，我不喜欢炼毒，也不喜欢采药。只是终日在竹坞里面，用白帐子把自己裹起来，这样就不会感到寒冷和孤单。现在我十六岁，像我六岁那样等师兄回来找我。
师兄，师兄，你知道我在想你吗？你现在也在想我么？
师兄，师兄，我等了你好久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师兄，师兄，我现在很难过，你像以前那样来陪陪我好么？
师兄，师兄。
我经常会这样在心中默默叫我的师兄，以前我这样在心中叫他，他就会出现，但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今，我十七岁。
我还是会经常想起我的师兄。我喜欢趴在竹坞宽阔的地板上，没有墙壁，只挂着白色的宫纱帐，从水渠吹来的风把帐子吹得高高地扬起，传来水车转动和流水的声音，以及笑声。
笑声？
越竹轩外都涂满了毒，外人怎么能轻易进来？并且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又哪来的笑声？
难道是我师兄回来了吗？
我立刻跑出去，青色的长袍子向后飘扬。我看到穿着白衣的师兄和一个同样白衣的少女在竹林间奔跑，就像小时侯我和师兄那样嬉闹。他们笑声朗朗，很开心啊，但我却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以墨！师兄看到我，于是笑着向我奔来，大声叫我的名字，他的容貌一点也没有变，孩子般的秀气。他说，以墨，我回来了。
可是他是我的师兄吗？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用陌生的眼神。
以墨，你怎么了？我是你师兄啊。他说，然后那个少女走上来叫他，以白。师兄回过头对她说，小阮，你看，她就是我师妹以墨。那个小阮的确很漂亮，美若天仙。她和善地对我说，以墨，我是小阮。
小阮？师兄？
我用力摇头，于是师兄担心地问，以墨，你怎么了？我突然有一种失望得想毒死他们的感觉。我说，师兄，你想去看看师父么？
在师父的墓前他们拜了几拜，我对着师父的墓想，师父，现在跪在你面前的真的是我师兄吗，他和小阮在一起，还会记得我吗？我们还会像小时侯一样平静快乐地生活吗？
师兄拜完后站起来，对我说，以墨，以后你，我，小阮，我们三个人在这里生活下去，好吗？
小阮？我扭过头去看她，她正笑着望向我师兄，我问她，小阮，你喜欢我师兄吗？她惊了一下，说，喜欢啊。我又问，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吗？她又点点头。我气得真想掐死她，我说，好吧，那你们就住在这里吧，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将来你们成亲，再生一窝孩子，都在这里好了！我气愤地离开，扭头又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幸福地望向对方，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晚上我去找师兄时，听到小阮和师兄的谈话，师兄说，你爹现在应该在蜀南竹海的外面不敢进来，你放心吧，没有人能活着创进来再活着走出去的。
小阮说，那我们在这里住上几年，等爹气消了我们就去向他赔罪。
我一脚踢开门说，好啊，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啊，先是私奔，然后到我这里来避难，避完难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了。越竹轩建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把它当挡箭牌用过。明天你们就都给我滚出去，不然我把你们统统毒死，让你们到地下做夫妻去吧！
我绕了很大的一圈才从越竹轩跑到竹坞，我一边跑一边想，以前我和师兄喝毒药玩的时候要是我们都找不到解药都被毒死了就好了。最起码我们还可以到黄泉路上一起玩。可现在，就算我们死了也没用，他要和小阮在一起，而我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不对，我可以去地下找师父，唉，师父一定会跟师兄的爹在一起，不会顾的上我，我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竹坞很黑没有蜡烛，我趴在栏杆上一个人哭，师兄走进来叫我的名字，以墨。
我止住哭声，在依稀的月光中看着他的身影，轻轻地说，如果不是因为要避难，你是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师兄说，不是，我还会回来看你，我知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还要带着你去竹林深处挖宝物。
我无力地微笑，摇头说，你还记得吗？
他把手帕拿出来，那是我当年给他的，绣着以墨两个字，已经发黄。我长久地摸着上面微微突起的以墨两个字，扬起脸问他，师兄，那你喜欢我么？我的师兄看了我很久，然后对着月光背对着我，念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诗，曾经沧海难为水，我的心里只有小阮一个人。
他不喜欢你啊，以墨，你师兄他不喜欢你啊。
为什么这个声音总是在我耳边响起，在师兄和小阮成亲的时候，在小阮怀孕的时候，在小阮临盆快要死掉的时候，我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师兄把越竹轩里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可那上面都是写如何毒人的，没有写如何医人的，更没有写如何接生。小阮一直在叫，听声音是熬不下去了，我走过去拿了一杯春茔水和一颗潮尾丹说，只能留一个人的性命，要孩子就喝春茔水，要小阮就吃潮尾丹，你们自己选吧。
反正除了师兄，他们谁死我都不会难过，总是要死一个人，无论谁死了他都不会好受，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跟他们一起如此无聊呢？
不久小阮就死了。
师兄难过了三天三夜，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应该适当的难过一下，但我一点也不难过，我很快活，小阮死了，师兄就会喜欢我了。
可他抱着他和小阮的女儿就要走了。
为什么。我问他。
我要把小阮的尸体带回她的故乡去安葬。他说得没有表情也没有语气。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把那个女婴托我抚养，他说他回去小阮的爹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必死无疑。
那你干吗要回去？我大声问他。
他摇头，沉默，然后转身离去。
好，反正你回去也要死，不如让我毒死你。
不行，我要把小阮带回去。如果她不能葬在故乡，她会很难过。
如果你不能死在越竹轩，我也会很难过。我只是想让你留在这里。说着我没有力气了，天空变成了竹子的青色，我靠着身后的竹子倒了下去。女婴大哭起来，可是我没有办法抱起她，只能任由她躺在地上哭。师兄终于回过头来，他惊恐地叫着以墨，跑过来抱住我。
师兄，你肯回来了么？你记得小时侯吗，你给我下毒，然后我猜是什么毒，自己去找解药，现在你能猜出我中的是什么毒吗？
是阎王笑，是没有解药的阎王笑啊。
你救不了我了，我就要死了。我无比快乐地说。
曾经沧海难为水，这是你对我说的。是说曾经见过沧海心中就只有沧海，就再也不觉得其他的水美丽了，对吗？可是，你以前和水在一起，不是很好么？可你却见到了沧海，水心心念念地想着你，等着你，可是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却心里只有沧海，再也不喜欢水了。你知道水会很难过吗，你真的忍心让水难过吗，你为什么要去见沧海啊？
师兄，你知道吗，越竹轩的掌门都是很可怜的，她们得不到爱情，孤独寂寞地生活，活着只是在忍受折磨和痛苦。我虽然也得不到爱情，但是我这么快就死了。我死了就不会痛苦了。多好。
可是，师兄，我到死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啊。你和小阮在一起，师父和你爹在一起，就算越竹轩的历代掌门，她们死的时候黄泉路上也有人等着她们，只有我是一个人。我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你怎么了，你别哭了，你只要不哭，我们就一起去采药，后山的荷花开了，我带你去看。我睁开眼睛，我的师兄在对着我笑，我突然明白，师兄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师兄，而我爱的只是小时侯和我在一起的师兄。现在我真正的师兄来找我了，他才只有八岁，而我也只有六岁，他要带我去后山采药，他把我裹在白帐子里让我等着他，他和我一起挨师父的鞭子，他才是我的师兄。
师兄说，以墨，我带你离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个地方比后山还漂亮，你闭上眼睛，我带你去。
于是我微笑着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