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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沈氏季子 ...

  •   双剑交替直扑过来,南琢玉不断变换剑招格挡对方攻击,毫无还手的余地。一柄短剑刺向南琢玉肩部,南琢玉身一侧,避过锋芒,另一柄剑立刻劈向后背。南琢玉俯身,一剑刺向对方腿部,对方迅速回剑挑开他的剑刃。
      范梦澜的对手使长刀,范梦澜根本连近他身的机会都没有,好在范梦澜轻功高强,一身黑衣在黑夜里闪烁不定,敌人也难以掌握他的方位。利刃划过南琢玉的手背,险些将四指斩断。左手一拳打向对方腰际,对方闪身,一剑照准他拳头打出的方向劈下,却听得“咣当”一声金属撞击。敌人一愣,南琢玉趁机将一只琉璃瓶砸向地面,霎时间一股恶臭迅速弥漫开。黑衣人急忙掩鼻,范梦澜身形一滞,南琢玉抓了他就跑。
      逃出宫城跑了老远,南琢玉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范梦澜刚刚从那莫名其妙的恶臭中回过神:“你刚刚,做了什么?”他扶着墙,胃里一阵阵犯恶心。
      南琢玉缓了会儿气:“从青垅山谷带出来的东西。林谷主说是提神的药呢,那么恶心,确实挺提神的。现在派上用场刚好。”南琢玉抬起手查看伤口,手上的伤口不深,刚才急着逃命,现在才觉得疼。他割下一段腰带,在手上绕了几圈扎紧。他的左手腕装着袖箭,一共三支,现在少了一支。
      范梦澜回头看着滴了一路的血迹:“他们看到血迹很快会追来,快走。”
      宫城中出现变故,萧颙调集了南方七宿专门守卫二女所在的房子。朱晴芷推开窗,好奇地看了看外面或在聊天或在来回巡视的幽城鬼将,听到开窗的声音,他们也扭过头看了一眼。朱晴芷合上窗:“沈姑娘,外面多了好多人。”
      虞晴正在喝水,听到她的话,立时怔住。一定出了什么事,是他们来了吗?他们并没有来到这里,也就是说,遇到了幽城鬼的阻挡。那他们现在如何了?是安全逃离了,还是——朱晴芷见她神情凝重,不由担心地问:“沈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不对?”虞晴轻轻摇头。
      鼓声大作,人们纷纷丢下正在吃的粮食,向城北跑去。南琢玉、范梦澜一头雾水,一个人拍了拍南琢玉的肩:“还吃,再吃可迟到了!”“迟到?”“快点!”说完那人急匆匆地跑走。两人也赶紧离开餐桌,跟着众人一起跑,跑到半路范梦澜使了个眼色,一同躲进巷子里。
      巷子里都是民居,似乎里头的人也都被这鼓声召集去了,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巷子尽头堆满了柴。范梦澜翻了一阵,从柴草堆里找出两把剑,丢一把给南琢玉:“我觉得这事跟我们俩有关。他们一定千方百计在找我们呢,还是先避避吧。”
      南琢玉把剑系在腰间:“我们要出去?”
      “留在这儿太危险。”
      “我怕现在逃出去了,他们接下来必定加强戒备,我们就进不来了。而且,人还没救到。我们已经发现了晴姑娘所在,若不能马上将她们救出,幽城一定会换地方关押她们。我们再入城时,还要从头找起。”
      范梦澜抓起他的右手:“你手上有伤。想要把我们揪出来,太容易了。”南琢玉甩开他的手:“你不怕她们有危险吗?”范梦澜不应,过了一会儿方道:“幽城暂时不会要她们的命,要杀早就杀了。”南琢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危险分很多种。范梦澜不是不明白,也许在范梦澜眼里,走为上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范梦澜看着那个一脸怀疑盯着他的青年:“小九,我也是玉海楼的人,还是四山庄的人,我会不全力以赴救出晴姑娘吗?而且,我同你说过,晴芷是我必须救的。”
      被软禁的那个姑娘每天会在黄昏时分唱几首小曲,听她的曲子似乎也成为一种习惯。但自从那日之后,鬼金羊再也没听过沈虞晴的歌声。她身在囚笼之中,应当没有理由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但鬼金羊始终觉得,这并非巧合。萧先生说,这个女子很聪明,但也很好骗。背后的窗户“嘎”响了一声,鬼金羊回头,错愕地看着那个推窗的少女。
      少女愣了一愣,转身。“请等一下。”鬼金羊鼓起勇气,虞晴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鬼金羊走到窗前:“姑娘,为何不再唱歌?”虞晴轻声一笑,仿佛觉得这问题很好笑。鬼金羊沉吟了下,抬头道:“能不能请姑娘,为我唱首歌?”
      虞晴迟疑了下,问:“什么歌?”
      “那一首,‘吴山青,越山青’。”
      “好。”虞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酝酿,然后缓缓开唱:“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鬼金羊的手握着短剑,手指轻点,随着她的吟唱打节拍。虞晴注视着他的指关节,几乎每一个拍子都跟随她的调子同步打出,很熟练。“你也会这首曲子吗?”鬼金羊尚沉浸在歌声中,虞晴突然提问。
      鬼金羊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道:“是——小时候听过呢,但记不清楚了。姑娘,你能把这首词写下来给我吗?”
      “你是南方人吗?”
      鬼金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何而来。”虞晴凝视他半晌,嘴角衔着一丝笑意走进了房中。窗户依然开着,鬼金羊傻傻站在窗前不懂离去。过了一会儿,她的身影又出现在窗内,递出一张纸。鬼金羊回过神,双手接过那张散落着整洁的墨迹的纸,双手不经意颤抖。
      淅淅沥沥的雨声。范梦澜站起来,走到山洞口。这是他在幽城见到的第一场雨,纵使是春天,他的皮肤干燥得蜕皮。这里是飞燕城附近的山地,看不到飞燕城,但每每能看见山峰那一边,早晚袅袅升起的炊烟。他们躲过了幽城的两次搜山,转移了三个地点,藏匿在这个不大的山洞里。
      幸而南琢玉曾长期借宿青垅山谷,虽不精研医术,耳濡目染,对处理一些小病小伤自有一套方法。他在山上自行采了些草药捣碎,手背上的伤口痊愈得很快。南琢玉用洗净晾干的绷带缠好手,走向洞外,范梦澜茕茕独立的背影立在朝晖中,担心着飞燕城中二女的安危,近两日他愈发沉默。
      “我们的武艺,连所谓的二十八将都应付不了,要从幽城手上救人,只能智取。”但飞燕城的防守可谓密不透风,令他们一筹莫展。
      范梦澜警觉地转头,从没有路的草地间,一个披着黑衣的身影从容行来。左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那是两只剑,右手拎着一只羽毛翠绿的鸟——飞翠,玉海楼传信之鸟。方走到洞口的南琢玉迅速转回洞中,提出两把佩剑。
      对方只有一个人,范梦澜手中没有武器,没有动手。南琢玉丢出一把剑,范梦澜伸手接住,正向山洞走来的人听到动静,停下脚步,抬头。南琢玉冷笑:“鬼兄,别来无恙。”见到他腰间的双剑,南琢玉明白到那天晚上在飞燕宫城中与他交手的,就是鬼金羊。
      鬼金羊的目光锁定在范梦澜握住剑柄的手上,范梦澜随时会拔出剑:“我不是来找你们打架的。”飞翠摔到范梦澜脚边。范梦澜全神贯注与鬼金羊对峙,南琢玉蹲下解开翠鸟足上的帛书收进怀里。
      篝火照得狭窄的山洞通明,山洞里的空气弥漫着浓浓的柴火味。为了避免被幽城发现,他们一直不敢在露天生火。范梦澜、鬼金羊对面盘腿而坐,神情凝重,南琢玉伸出一根长长的树枝,树枝端头是拔了毛掏了内脏的飞翠。
      “你们藏在飞燕城的土地上,还指望飞燕城不知道吗?”鬼金羊如此回应如何找到他们的问题,“城主与左辅右弼二丞相不在,现在城中主事的是萧颙先生,萧先生为人善良,既然你们不再危害飞燕城,不愿对你们赶尽杀绝。我知道你们是为城中那两个姑娘而来——”
      “你知道那两个姑娘是谁吗?”南琢玉突然问。
      鬼金羊默然。低头,内心经历着挣扎:“我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我听说了,你们在幽州的时候,一直在打听我。那个姓沈的姑娘,是我的亲人吧?”
      范梦澜听到了他最后一声的疑问:“你是不是沈季川?天目山庄的沈季川。”这是范梦澜最担忧的事,也令人难以置信。天目山庄的沈季川,竟然对天目山庄犯下屠灭满门的罪孽。
      鬼金羊苦涩地笑着,避开他的审视:“我想我是。许多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是萧先生救了我,从此我做了幽城教徒、成为幽城二十八将、和大家一起建立了飞燕城。但那场病以前的事,我已记不得多少。我记得我叫沈季川,在遇到萧先生以前,流浪了很久,除此以外,几乎一无所知。”
      “那你总该记得,你何时入了幽城?”南琢玉问。
      他费力地想了一会儿:“十一年前,大约是十四岁。”范梦澜看向南琢玉,南琢玉点下头。沈季川出走是在十二年前,当年十三岁,时间与年龄,完全对得上。
      鬼金羊接着说:“我听到了那首歌,‘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争忍有离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我小的时候,常常听到有人唱,至今我还记得它的旋律。”手指点着大腿,轻声哼唱。这是江南流传甚广的歌谣。鬼金羊哼到一半,突然停下:“即便如此,你们还想杀了我吧?”
      “你猜对了。”南琢玉毫不掩饰:“鬼金羊,沈季川,你觉得楼主,会饶恕你吗?”
      鬼金羊黯然望着篝火出神。范梦澜插话:“你今日来找我们,应该有别的事吧。”
      鬼金羊点头:“因为你们捣乱,萧颙先生决定把她们两个迁到别处软禁。城北,大业堂。大业堂虽不是宫城,却因供奉着狼王神和历代教主灵位、藏有教主的武功秘籍,向来是防守的重中之重,你们不可能从大业堂救人。但是,你们有一个机会。在她们从宫城迁往大业堂的途中,乾元巷口,需要下轿步行至大业堂。”
      “你让我们,在她们下轿步行的这一段距离内,把人救走?”幽城那么多高手,众目睽睽之下,要将两个人抢走,似乎难以做到。
      “我会接应你们。飞燕城我太熟悉了,飞燕城地面下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地道,我给你们指一条,可以帮助你们顺利逃出飞燕城,并且绝不会遇到阻截。”鬼金羊似乎已经考虑得很周全:“这条地道的出口,就在你们来时路上看到的那个湖中。你们或从海边或从大湖畔而来,水性不是问题吧?”看到二人沉默,鬼金羊又说:“当然,也有别的出口。但是,我不能保证安全。因为出口都在飞燕城附近,经常有人巡逻。”
      “晴儿没有问题。”范梦澜看向南琢玉。南琢玉并不知道虞晴是否会游泳,不过,既然他们三人都会,带一个人游出湖总不是问题。南琢玉掰下飞翠的翅膀,点了点头。
      鬼金羊对范梦澜道:“你的那位晴儿身中软玉香,不要指望她帮得上忙。”“软玉香?”“是一种迷药,可以让人全身乏力,自然也提不起内力。没有解药,停止吸入六个时辰,自然好转。你们进入飞燕城,也要提防这种毒。它有淡淡的香味。”
      南琢玉看到范梦澜的眉头又紧了一紧。南琢玉一边啃着鸟翅一边问:“你帮助我们救人,就是背叛了幽城,我们逃出飞燕城,然后,你怎么办?”
      鬼金羊摇了摇头,神情茫然:“我自己会解决。”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成功从飞燕城脱身,哪怕从此浪迹江湖。以前的家,已经容不下他。南琢玉和范梦澜一声不响地望着他,鬼金羊看不出那到底是怜悯,抑或不屑和怀疑。鬼金羊掏出一张皮按在地上:“这是飞燕城的地道图,我从工匠那里偷来的。这个没画在图上的出口,就是你们要走的路。你们自己钻研吧。但我提醒你们,救人就好,不要动别的心思,否则,你们会后悔。”
      南琢玉冷笑:“你是沈季川,还是鬼金羊?”
      一时没有会到他的言外之意,鬼金羊慢慢才答道:“萧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授业恩师,我不能陷他于不义。”
      范梦澜捡起绘着地道图的羊皮:“我欣赏你这句话。我们尽量不给你的恩师添麻烦。”地图上还用朱砂勾出了一条线路,歪歪曲曲,一直延伸向地图外。大概就是鬼金羊为他们选择的那条路。“你还要告诉我一个问题。你们教主,抓到了晴儿和晴姑娘,为什么没有杀却只将她们软禁起来?引我们上钩?我和南公子,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吧?”
      “我不知道。”鬼金羊犹犹豫豫,不是很肯定地回答:“但是,或许与杨明玉有关。”
      南琢玉和范梦澜惊讶地叫道:“杨明玉?”奉天掌门夫人。
      “城主在攻打奉天派的时候,活捉了奉天掌门的夫人杨明玉。”虽然他们与这位江夫人都不熟,但当年杨明玉死于幽城之手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鬼金羊的话听来,杨明玉似乎没死。“城主好色,杨明玉不是唯一一个。”看来是奉天掌门为了面子,故意隐瞒真相。二人的脸上已露出些许恐慌。鬼金羊安慰道:“放心,左丞相阴谋叛乱,城主赶回长白山处理此事了,她们没受到伤害。杨明玉甫来到飞燕城便自绝筋脉,城主恼她不从,吊着她一口气让她死也死不成。不过,听说前些天,她已经死了。尸体喂了城主的宠物——三头被驯养的野狼。”
      南琢玉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嚼着口中的肉。鬼金羊叙述得很平静,这种事对他显然是司空见惯。范梦澜苦笑了下:“真是可惜了一位佳人。”如果不赶快救出朱晴芷,她的结局可能也会像这般凄惨。
      鬼金羊起身:“萧先生让我们申时聚集到他家中,我必须走了。营救的时间和其它事宜,明日我再来商量。”
      “不送。”范梦澜目送鬼金羊走出洞口,披着黑衣的身形在洞口迟疑了一下,走下山路。范梦澜回头看南琢玉:“飞翠传来的信上说什么?”鬼金羊在时,他一直没有问南琢玉书信的内容。
      南琢玉随手找了块布擦净手,取出帛书对着火光,平时看不出字迹的布条上,现出印迹,密密麻麻的小字:“楼主派温统领一行人已到了黄河边,等我们三十日。没提到晴姑娘——大约我们寄出的信,始终是没有到楼主手里。”南琢玉有些失神地叨念,这并不意外。
      “现在要通知温潍已经来不及了。有人在黄河边接应,总比没有好。”纵然鬼金羊那么说,范梦澜还是感到极大的压力。这次救人的计划,不会那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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