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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黑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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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桓本欲为公主接风摆宴,宛素婉言谢绝。好几个丫鬟小心翼翼搀扶着她下了轿子,进了驿馆后院一间特别为她安排的居所悦尘轩,刚被她们安置好靠坐在床上,她屏退众人后与箫惊墨低声密谈,才知道是杨桓跟踪他,得知公主下落的。
“咱们可要装像点了,只要我咬定是夏国派人暗杀我,说他们不把熙国放到眼里,肆意践踏其颜面,最好能让两国火拼起来,这样我就不用和亲了。”话虽如此,宛素嘴角却在苦笑,她当然希望和亲之事按他们的想法收场,可又清楚自知这两国不可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
箫惊墨亦涩声苦笑:“是啊……可是明惠帝不见得搞不清这么大的事,夏国也不见得会任由咱们给他穿小鞋。”他神色虽倦,头脑还是一如往常的清醒,一针见血的道破,“我当初让你说夏国,是想拖延时机,说不定我们什么时候真的就逃走了,或是又穿回去。”
宛素握住箫惊墨的手,目光似落在了箫惊墨心底,柔声道:“我倒觉得穿回去不太可能,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真去和亲了,你怎么办。到了现在这一步,容不得我们再逃避了。箫惊墨,既来之,则安之。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为以后努力,无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问心无愧。”
她如此说着,自己都为能平静说出这番话而感到到陌生,还有隐隐的激动。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她深吸了口气,开始整理一件很重要的事,语气不由变得凝重,“观南县一个小小的县令敢派人刺杀公主,幕后定有主使。我现在已回驿馆,孙县令应该已得知消息,我们要快些把他抓起来,不能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她让箫惊墨把杨桓叫过来,箫惊墨点头。已近黄昏,室内光线渐暗,箫惊墨点亮数支蜡烛,满室豁然明朗。宛素端坐于光明之中,似笑非笑,面沉如水,眸底浮着一抹狠厉的光。她穿越后孤苦无依,又遭人接二连三的刺杀,几欲丧命,这些叫她如何放下,如何忘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箫惊墨看着她眉间眼底强烈的不甘与恨意,轻叹一声,心中五味沉杂。他不想她陷入痛苦的记忆,却知道此仇必报;他不想她以公主这名和亲,却知道这是他们重生与重逢的代价。他不想但却不得不接受。他觉得有话哽在喉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轻轻吻了她额头,离去。
杨桓显然就在附近,箫惊墨前脚离去他后脚到。宛素敛了情绪,和颜悦色地对他喷起“公主历险记”。
她说失踪那天和亲队伍停驻在观南县山脚的祁山下,她一时无聊便偷偷溜上山去,走到树木茂密处突然跳出几个黑衣人将她虏走,只说要带她去见他们主人,他们见她还算听话,大意之下被她套出幕后主使,后来她趁那些人不注意逃走了,小心翼翼去寻和亲队,却不想半路不由分说被几个捕快抓住,说她是杀人劫货的“女匪”,还对她毛手毛脚,她之前学过几招半式,将他们打的落荒而逃之后又在寻和亲队的路上被几个黑衣人偷袭,身中毒箭,要不是被林霜天搭救,早就丧命黄泉。
她讲得声情并茂,说到落难时面露愤恨咬牙切齿,被得救时又目露侥幸与感激,宛素知道自己的说辞漏洞百出,杨桓微低着头专注听着,目光一片深沉,寻思良久道:“此事关乎两国邦交与公主清誉,微臣定会禀明皇上,查个水落石出,不过……”她故意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宛素一眼,“微臣有处不解,公主为何在被救后不回让人去驿馆报信?”
他问的犀利,又在情理之中,宛素清晰看见他微垂的眼皮下一闪而过的精光。宦海之中的杨桓,岂会轻易听信她的话?他不过只捏出她的一个小尾巴而已,他如此问,倒还算是给她面子。
不过宛素却不怕,公主和亲途中遇刺失踪,不管守卫是否森严,皇上追究下来,一定会牵连到身为和亲使的杨桓,更何况她是明惠帝视若掌珠的外甥女,就算是身后有萧丞相撑腰,杨桓也不会轻易可以得罪她。她适时的放下公主架子,换了副哀怨的口气,故作天真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和亲。”不过她又立刻正色道,“但宛素思前想后,还是当以熙国苍生为重!”
不知是不是她慷慨激昂的演说打动了杨桓,杨桓的眼神几度变幻,最后缓缓道:“公主深明大义,实乃我熙国之福。观南县令孙华林对公主图谋不轨,微臣马上派人查清此事。至于夏国绑架公主之事,微臣这就禀明朝廷,听候圣裁。微臣已召集这里最好的大夫,一会儿便前来为公主诊病,公主好生休息,微臣告退。”
“杨大人慢走。”
宛素目送杨桓离去,重重呼出了口浊气,一下子软到椅子上,再也挤不出一丝笑。最可怕的是这还只是个开端,以后她还可能要对着皇帝扯这个谎。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警告自己必须完全代入到这个躯壳和她的历史中,不能让人握住一个把柄。如果她和箫惊墨的计划成功了,他们就可以摆脱这一切枷锁,过上自己原来平静的生活;如果他们所做的努力都不过是徒劳挣扎,那彼时的她真不敢想像自己有没有勇气踏入夏国后宫。
她陷入忧思之中,忽听驿馆外响起一阵喧闹,又很快归于平静。不过片刻,她寝室的门便被扣响,杨桓的声音透过纸窗清晰传来:“公主,孙县令带到。”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暗自诧异,却想不到县令孙华林竟是自己送上门的,居然还是来恭贺寻回公主而被“请”进来的。许是杨桓对他说了什么,孙县令一进屋子便跪地喊冤,说他从来没有私自动用捕快抓人,定是有人嫁祸于他。宛素盘问了他几句,他仍是那副说辞,她淡淡笑道:“是么?杨大人,立刻封锁驿馆,所有试图接近驿馆或外出者统统拿下,盯紧孙大人的随从,看其中有无一叫小五之人,将他带来见本宫,若没有,就立即去县衙缉拿。”
杨桓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回来禀报:“公主英明,小五正在孙县令随从之中,把他带上来。”
几个侍卫押着小五,一把将他按跪到地上,他茫然无措地看向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如土的孙县令,张嘴欲呼救,又被身旁的几个侍卫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他只觉屋子气氛凝重肃杀,驿馆里众人目光冷硬如铁,只有主座上的那个女子面带微笑,他不由多看了一眼。一看不打紧,他目光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既惊喜又困惑,指着那女子道:“女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