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你何欢》左眼时光

13、贰.1

　　三天前我终于找到了沈凝。
　　我要带她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就算涂满毒药的匕首刺向我的心脏也无所谓，只要能够让我心中的愧疚少一分。
　　孟轩至今也没有说出沈凝失踪的原由，重新拾起桀骜笑容的他又回到了以前无需担忧的模样，除了每天晚上他都会独自出门，直到深夜才回来。
　　沈凝拒绝了我的请求，也不承认她的身份。
　　我找到她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小镇，小镇上的人们都住着一层或两层的平房。当我走过其中一家门口时看到她背对着我正在摆弄门锁，门锁似乎因为生锈变得很难打开，她转动了许久才推开了大门。
　　和她说话时她眼睛里没有了以往的随性和悠然，只有深不见底的恨怨。“请你离开。”她的一字一句都像冰冷的石头敲击着我的心脏，让我无法不在意她的痛苦。我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不是变得苍白，只是身体再也不听从我的命令，向大地瘫软地倒下，失去意识之前身后仿佛传来了镜堂的惊喊，“沈烟！”，我听到了他的恐慌。
　　镜堂送我去了医院，陪我一同去的还有沈凝，等我清醒后沈凝说，以后不要一个人来找我，如果出了事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哦，还有，”她扶我起身时伏在我的耳边说，“谢谢你没有告诉梁镜堂关于我的事，我就是沈凝。”
　　她的话有玩弄的语气，但直到现在我仍能感觉到那句话是她来自真心的感谢，我们是双生姐妹，各自的心骗不了对方的，骗不了。
　　我刚要说话，镜堂推门而入。“醒了。”他的语气放心了不少，“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最近休息的时间太少了。”
　　“那么，”沈凝挑起眉毛很自然地打量着镜堂，“这个闯入别人家的女人就交给你了，拜拜。”她举起手掌手心对着我们弹了弹手指。
　　“沈——”我险些叫出了她的名字，赶快改口，“什么时候回来？你不会再失踪了吧。”
　　“已经被你找到，游戏就不好玩了。我会回来。”她的表情像是捉迷藏被发现的无奈和认输，有带着一丝不甘心的倔强。
　　“孟轩找了你很久。”提到孟轩，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和态度去面对他，如果他知道爱着的这个人曾经被自己的家人抛弃，会多么难受和愧疚，如果他知道这个人回来的目的，又会有着怎样痛苦的挣扎。
　　“哦？”她故意装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笑了，“梁镜堂，你的女人很厉害，可不要低估她了。”她冲着镜堂挤了一下眼睛，含笑走出了病房。
　　“她是订婚宴上和那个人发生争执的那个女孩吧。”沈凝一走镜堂就走到我身边，“你们的关系看上去很好，我还以为你们从来没有联络过。”
　　“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刚来到这里又没有什么朋友。”我的身体从刚才的紧张中放松下来，瘫靠在床头，“而且，孟轩对她那么着迷，我至少也要了解一下她。”
　　“可爱？”镜堂重复着我的话，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我找到你的时候，她可没有你说的可爱形象。”
　　“你听到我们说话了？”我的神经又紧绷起来，盯着他问道。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去的时候你刚昏倒，她背对着你听到倒地的声音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我抱起你后她才走上前，说要陪我一起去医院，还说你昏倒是因为她，所以很抱歉之类的话。”
　　“哦。”我安心地垂下了眼帘，“她说的没错。”
　　“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大概是因为孟轩吧。”这个时刻孟轩反而成为了我掩盖事实最好的借口。
　　“那个女孩，她说抱歉的时候，眼神里似乎有很怪异的笑意。”镜堂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用不确定的口气说，“也许是我看错了。”
　　“恩，一定是你看错了。”我疲惫地眨了眨眼睛，眼皮沉重地像要坠落，拉住镜堂的手臂让他半躺在床上，靠在他的胸前渐渐进入了梦境。
　　在梦里，我梦到了那个女孩。她含着泪水向我伸出手，不要走，她绝望地说。
　　今天我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从三天前见过她一面之后，她又失去了踪迹，电话永远不通，家门也被我敲了无数遍。我找到她工作过的那家咖啡店询问她的去向，没有人知道。店长说她临走前请了两个月的假，算一算这几天就快到期了，“她很守时的，说过的话也会去做，”店长倒是对她很放心，“你再等两天她就会回来了。”
　　我正要离开时两个女孩跑过来拉住了我。“你是上一次来找过蓝箬姐的那个人吧。”其中一个女孩很有信心地问我。
　　“是。”我迎上笑脸。
　　“蓝箬姐让我们交给你一个东西。”另一个女孩不甘落后地抢先说，“你等一下，我去拿过来。”
　　女孩小跑到操作室，第一个说话的女孩仔细地盯着我，“你真漂亮。”
　　“谢谢。”我弯了弯嘴角。在我面前的这个女孩看起来很乖巧，她明亮的眼睛没有任何杂质。
　　“不只是我们这么说呢，蓝箬姐长得已经很标致了，可是那天她也说出‘如果能长得和她一样就好了’的话。”女孩继续说道，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看着她的神情我愣了一下，如果沈凝看到有人谈起她时真挚而喜悦的模样，应该会再一次爱上这个世界吧。
　　“是吗？”我扬了扬眉毛，“其实我觉得她更好看呢。”想到沈凝，我的声音也变得柔和。
　　“喏，给你。”拿东西的女孩跑了回来，“蓝箬姐说，成对的东西要和姐妹一起分享。”她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枚精致小巧的发卡，还有，一个造型独特的——
　　U盘。
　　“蓝箬姐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她不能及时来祝贺，只能让我们转交了。”女孩说着把东西递到我面前。
　　“你们怎么知道就是今天？”我拿起那两样东西，U盘只有一节手指那么大，塑料壳上刻着一朵花瓣硕大的玫瑰。
　　“因为她说你生日那天一定会来找她的。”女孩眼中闪烁着光芒，坚信着沈凝的话的她们像可爱的洋娃娃。
　　“生日快乐！”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那，等她回来请转告她，一定要来找我。”我轻轻捏了捏其中一个女孩的脸，和她们挥手再见。
　　我在想什么她全部知道，我的举动她也能猜测得一模一样，那么，现在的她在哪里呢？

　　回到家后我打开电脑把U盘插上，桌面上立刻弹出了U盘的名字。
　　To my love.
　　看到这句话我不寒而栗，那种冰冷透过脚趾蔓延至全身。
　　U盘里只有一个命名为“L”的文件夹，打开后里面是标着日期数字的子文件夹，每一个子文件夹下又分别有以不同类目命名的三级文件夹，那里面是详细的账目。账目从五年前开始就有详细的记载，包括税款和那些不为人知的款项流动，无论真假，这些东西只要被公布到世上，都会造成致命的影响。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不对，五年前的她只有十五岁，根本不可能获得这些机密信息，那么，是从别人那里拿到的吗？给他这些东西的人又会是谁？
　　“在看什么？”镜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慌忙合住了电脑。
　　“一些需要清理的文件。”我起身转向他暗中拔下了U盘。
　　不行，不可以让他看到这些，任何伤害他的事我都不可能做出。
　　“整理完了吗？”他探身看到电脑已经合住，“那跟我走吧。”
　　“去哪儿？”平时很忙的他这时候出现已经让我感到惊讶。
　　“父亲找你。”他说。
　　一直照顾着母亲和我的父亲，与我始终保持着生疏感，虽然他在某些意义上履行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但那种责任里没有关怀。自从母亲离世后，外界就一直揣测父亲会不会因为我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而修改遗嘱，父亲对此没有公开任何声明，媒体质疑的声音小了些。
　　在一次回家时我被一群记者拦下，他们围着我不停地询问同一个问题，我的耳膜快要破了，那时我这样想道，然后保持微笑说，“这是父亲的决定，我无权过问”。
　　现在父亲要和我谈的就是这件事吗？经过这两个月的缓冲期，他终于做出了决定，而我愈发地平静，脚步平稳地落在地上，我想无论怎样我都可以接受吧。
　　“来了。”正在看书的父亲听到我的脚步声随即抬头，“今天家里要来一位客人，你去帮张妈下厨，口味要清淡些。”他的脸上虽然是严肃的表情，但声音很亲切。
　　“客人？”家里很少有外面来的客人，因为只要是父亲请来的客人多多少少都会谈到工作，所以只有父亲极好的朋友偶尔会来，“好的，我知道了。”
　　“没有什么别的事了，你去忙吧。”父亲继续低头看书。
　　上一次有重要客人是母亲下的厨，父亲总说母亲做的菜味道最香，很符合他的口味。那个客人是父亲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一次工作会谈中遇到了，父亲很怀念年轻时的生活，于是请他来家里作客。那这次会是谁呢？
　　试菜时张妈说你的手艺和夫人的一模一样，难怪老爷会请你下厨，以后老爷思念夫人的时候就给他做些饭菜，他的心情一定会变好的。
　　“张妈，你知道今天的客人是谁吗？”我把菜放到盘子里做出造型。
　　“不清楚，老爷没说。”张妈在一旁忙里忙外上着菜。
　　大厅传来一阵躁动，紧接着说话声忽远忽近地飘来，这样听来应该是客人来了。张妈说还有最后两个菜，我来端，你先出去吧。我点点头取下围裙。
　　从玄关走进来一个瓜子脸庞，五官精致，眉梢沾染着笑意的女子，她褪下外衣递给旁边的佣人，动作轻巧带着优雅。和她一起进来的人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脱下皮鞋后把鞋踢到了一边。女子自在地和他谈笑，没有一丝拘谨和做作的痕迹，也没有表现出不安的慌张。
　　这时父亲从书房走下来，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而变得明显，他像一个慈祥的父亲般热情地说：“欢迎你，蓝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