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寒江》拂堤杨柳

48、第 48 章

　　清晨，靖王府。
　　宇文焕正服侍母亲梳洗，阿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夫人，大公子……王爷……王爷遇刺了……”
　　宇文焕手中的帕子倏地掉到地上，又惊又怕又伤心，一时间惘然无措。
　　如心痛哭一声，泪如雨下。
　　沈傲听到消息，醉意朦胧的双眼瞬间清明起来：“谁这么胆大包天，我杀了他！”提起剑就朝外走。
　　容止遥闻侍卫议论，飞似得赶往雁荡山。
　　如玦不停地在室内踱步，越来越骄躁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发信号求救为妥，正欲打开窗户时，宇文戎在两名暗卫的护送下走出暗道。如玦见少主的身体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暗道情况不妙，慌忙上前，搀扶他坐到床上。
　　宇文戎自枕侧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尽数服下，方有气无力的吩咐：“更衣……缩骨水……”

　　杜府门前，杜夫人坐在轮椅上，翘首以望，一如既往地等待未归的丈夫，略显不安的脸上待看到杜福泽那刻绽放出喜悦，说出的仍是那句：“相公，你回来了。”
　　这声问候如一股和煦的春风，拂散了弥漫在杜福泽心头的阴霾，他解下披风，快走几步，加盖在妻子双膝上，然后推动轮椅，柔声道：“风寒露重，我们回去。”
　　室内温暖如春。
　　杜福泽蹲在地上，一边帮妻子濯足，一边将事情悉数告知。
　　杜夫人秀眉紧蹙：“王爷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王爷还亲自送我回营地，好生安慰了一番。”
　　“这才是霁月光风的君子，换作雍王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牲，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王爷纵然清明，可众目睽睽之下，难敌悠悠众口，我还是交出绶印，留府自省，先避避风头。”
　　“风起了，索性让它刮得更大些。同是雍王余孽，凭什么我们提心吊胆，他们安之若素！”
　　“夫人所言极是。”杜福泽给妻子擦拭好双足，轻放到床上，熟练地揉捏，杜夫人闭上双眸，颇为享受。
　　杜福泽看看四下无人，又见夫人神色和悦，斟酌道：“听杜溪说，夫人将惠妃赐的锦缎赏给了丫鬟仆役，这样做，是不是……”
　　“物尽其用罢了，”杜夫人忽的睁开双目，怫然变色，“她一个庶孽之女，凭什么在我面前显摆！一朝得宠，就忘乎所以，竟不知帝王的恩泽最为功利，有用时，视你如珍宝；没用时，弃你如弊履。朝花夕败，不过如是。刘云磬或许动过真情，可那是对先皇后，并非她赵兮珠。几斤几两都不自知，活该摔得粉身碎骨！你可要给她划清界线，省得到时被牵连。”
　　杜福泽有口难言，唯唯称是。

　　靖王回府后，片刻也不耽搁，直奔落叶轩。
　　宇文戎对靖王的到来恍若未觉，仍倚在床侧静静的——翻书，一页一页，飞快。冷淡疏离的态度，让靖王有些心虚，质问的语气里少了应有的气势：“你昨晚去哪了？”
　　宇文戎啪的合上书，扬扬身上的锁链，清冷的语气如同磨出利刃的冰：“我枷锁缠身，又被你的心腹监视着，除了呆在屋子里读书，还能到哪去？”
　　靖王打量了下儿子的衣服，仍是昨日那件；碰了碰墙上的朱漆铁弓，入手冰凉，不似刚挂上去的样子。可那人的气势、背影，分明是戎儿，怎么可能看错：“你若没出去，救我的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宇文戎侧目而视，“父王请回吧，关心你的人来了。”

　　靖王走出房门，宇文焕和沈傲匆匆迎上。
　　宇文焕施礼后，恸哭失声，哀不自胜：“爹爹，你没伤到吧？焕儿……”
　　靖王见他关怀之情甚浓，也颇为动容，安慰道：“放心，爹爹没事，一个男孩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沈傲反倒笑嘻嘻：“我都说了不要担心。宇文伯伯福大命大，刀枪不入，岂是区区一个刺客能奈何的了的。”
　　“少在这油嘴滑舌！”靖王一眼瞪过去，“瞧你这一身的酒气，再这么颓废下去，弓都拉不动了！”
　　“拉得动，拉得动。”沈傲仿佛枯草重生般找到了生趣，“我这就去找那个黑巾少年比试，非决出个高下不可！”
　　有点事干总比憋在屋里喝闷酒强，靖王激励道：“你若能胜他，我留你在身边做亲随。”
　　“当真？”
　　“自然，宇文伯伯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傲高声大笑。
　　凌迟般的痛自胸口蔓延到四肢，宇文戎强推内力，砰地一声关紧了房门。

　　凌云阁。
　　靖王心焦气躁：“戎儿到底有没有离开过落叶轩。”
　　容止不能确定昨晚离开的人是不是宇文戎，只能回答：“属下不知道。”
　　“不知道？”靖王勃然大怒，“我将戎儿托付给你，你居然说不知道！”
　　容止砰的一声跪下：“属下是少帅的影子，不是令公子的。主亡影死。先于主死，那是尽忠职守，死得其所；后于主死，那是畏罪自戮，死不足惜。今日若王爷殒命，属下纵追随到地下，也要被容家的列祖列宗羞辱地再死一次。容止惜命的很，今后定不离你左右，还请少帅成全。”言毕，飞纵而逝。在你儿子那受了气，想从我这找回场子，门都没有。
　　“反了，反了，”靖王大声咆哮，“你们这什么态度，还有没有一点为人子为人弟该有的恭顺、谦卑……”

　　杜夫人来王府拜会后，如心显得精神恍惚。午后，唤来了阿南，闲话家常后，终于问到了刺客，得知他被囚在地牢里，由张效审问。
　　“张效是谁？”
　　“本地人。原来不过是看守城门的校尉，据说练兵时表现卓越，被王爷提拔到骑兵营任职。”阿南撇撇嘴，满含醋意，“其实不过是读过几本兵书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阿南，”如心踟蹰道，“你能不能带我去地牢看看那个刺客，你悄悄带我去……不要让焕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