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如霜》落华风兮

2、拾命

　　姐弟二人简单的吃完了一顿晚饭，便各自去干各自的事情去了。卢云雅在家中年纪最小，姐姐父亲又巴望着他可以有出息，将来能够进京赶考，自然如今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深夜苦读了。卢云雅的年龄虽说不大，但是比起与他同龄的一些孩子，他倒要显得比较成熟，活生生有了一个小大人的样子。村里的人每逢看见卢云雅都会忍不住称赞几句，的确，原本应是嬉戏耍闹的年纪，可他却早早的替姐姐与爹爹分担了一些事务，这着实是很难得啊。
　　卢苇苇瞧见今晚乃是明月高高挂在天上，周围还分散着数不尽的小星星，这种绚丽的景象又怎么能够轻易错过呢。卢苇苇侧头望了望里屋，烛火明亮的照耀着，时不时可以清晰的看到房间的卢云雅手拿一本诗书，丝毫不知疲倦的研读下去。卢苇苇歪头一笑，心叹：这小娃娃，终于肯认真起来了，这未尝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是卢苇苇哪里知道啊，卢云雅根本就不是在认真研读。他的一门心思完全不在考状元上，他如今最爱的是观摩山水画，不过家中条件不是怎么富裕，他也不奢求爹爹姐姐给他买什么颜料等等用具。他所想的，就是等到他成年之后，凭着自己多年下来的山水画知识，可以成为一代大师。到那时候，他的爹爹姐姐就不用再为家中生计烦恼，将来，只需他一人，定可将家中的一切都提到肩上。
　　卢苇苇漫无心思的托着下巴坐在了自家门坎上好一会，是不是还向远处巴望着卢扬的身影。想想自己的爹爹已经出去了好几个时辰，平常不过就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可是为何今晚爹爹迟迟不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意识到如此，卢苇苇急急忙忙站起身，唤了下还在“刻苦用功”的卢云雅。
　　听到阿姐的呼唤，卢云雅先是一愣，身子哆嗦了起来。难不成是阿姐发现了他根本就不再看书，而是在观摩山水画？他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抖了抖衣袖，几步走到了卢苇苇身后，略带试探的问道：“阿姐，我好好的在看书，你打扰我做什么？”
　　“阿姐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
　　卢苇苇面色不是很好看，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眸，丝毫不见白日的清澈。“都这么晚了，爹爹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原来阿姐并没有发现他的怪异之处，卢云雅放松的吁了一口气，说道：“呸呸呸，阿姐你乱说什么。爹爹又不是第一次上山，他怎会出什么事，肯定是你多虑了。”
　　卢苇苇反驳道：“可是之前爹爹都是半个时辰都回来了，可是如今都已经都两个时辰，爹爹为何还不回来。不行，我不放心，我要上山去找爹爹。”
　　说着卢苇苇就要往外冲，眼尖的卢云雅幸好先一步发现了阿姐的举动，他拦住了卢苇苇的去路，又慌忙解释道：“阿姐，半月之前的一天晚上爹爹也不是晚回来了几个时辰吗，据他所说爹爹是在路上遇见了迷路的外乡人。你也知道，我们爹爹一向热心，想必今晚应也是遇到了上次那种情况。”
　　“真是如此吗？”
　　“是啊。”卢云雅牵着卢苇苇，将她引进了屋里，语重心长的说道：“是的呢，阿姐，你兴许是想得太多了，才会如此担心爹爹。你放心，爹爹过不久就会安全回来的。”
　　卢苇苇想想自己弟弟的一番说法也对，便点头含笑望着卢云雅。
　　卢云雅示意卢苇苇坐下来，与他安安心心的等爹爹回来。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声音，苇苇才拉起已经磕在桌上睡觉的卢云雅向外走去。
　　只见从不远处有几位汉子向苇苇家走来，对于他们，苇苇自然也是认识的。那几人是覃村中以捕猎为生的猎户，每逢佳节，他们都会来到卢家用打来的牲畜换几坛荷花酒喝喝，不过今日这么晚了，他们来卢家作何？
　　“快快快，跟上。”
　　带头的猎户李三吆喝着与他们相隔甚远的四个人，苇苇这时才看清，那四个人抬着一个破草车，而车上的人就是苇苇迟迟不归的爹爹卢扬。
　　苇苇心中一紧，爹爹，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卢云雅被苇苇唤醒一时恍恍惚惚，可是年少的他也是如阿姐一般看到了自己的阿爹被人抬着回来。
　　“阿姐，爹爹怎么了。”
　　苇苇没有说话，神色却是很慌张。卢云雅年纪虽小，但是凭直觉还是知道自己的阿爹出了什么大事。
　　于是，他与苇苇二人大声呼喊着阿爹，又奔跑着来到了卢扬的身旁。
　　“爹爹。”
　　“爹爹，”
　　苇苇和卢云雅不停地在卢扬耳边呼唤着它，可是丝毫却不见卢扬醒来的样子，见卢家姐弟这般焦急，带头的李三走过来，拍拍卢云雅的肩膀，解释道：“孩子，你们不必紧张。你们的爹爹只是一时昏迷了，过些时间自然会醒的。”
　　卢云雅与苇苇对视一眼，然后向李三问道：“李叔叔，爹爹临走之前还好好的，这会怎会昏迷了？”
　　李三说道：“我与其他伙伴在山上狩猎，正要回家之际，却发现了你们的爹爹倒在一块大石头上，我看这夜黑风高，再晚一步说不定你们爹爹就要被山上的野兽给一口吞下，便与伙伴带你们爹爹下山。”
　　看来以后不能让爹爹再独自一人上山，苇苇心中这样想到。
　　“真是多亏了李叔叔。”卢云雅眸子如两颗黑色的珍珠转悠着，好不灵气逼人。看来等爹爹苏醒之后，必须得多送几坛荷花酒作为报偿才行。
　　李三被卢云雅这么一夸奖，顿时觉得心中美滋滋的，不免嘿嘿的笑了两声。“哪里哪里。”
　　“李叔叔不必客气。”沉寂许久的苇苇甜甜的说道：“如若没有你，我爹爹的性命可谓堪忧。我卢家人对待恩人必定是要好好感谢一番的，待爹爹醒了，他说不定会送您几坛荷花酒呢。”
　　一听荷花酒，李三及周围几个猎户顿时来了兴趣，卢家的荷花酒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看来这次救卢扬不光是为他们自己积了德，而且还会多得几坛荷花酒，听上去，明显是他们这群猎户白白赚了！
　　“是啊是啊。”卢云雅也在一边掺和的说道：“好了阿姐，我们快把爹爹抬进去吧。”
　　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光顾着讲卢扬的事情，却忘了卢扬此刻还未苏醒。
　　其中一个猎户说道：“对对对。咱们先把卢家爹爹抬进去吧。”
　　随即几个汉子便将卢扬抬到卢家的门口，再由一个人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眼见天色不早，猎户们也没有再多逗留，匆匆说了几句便拜别了卢家姐弟。
　　这一夜，注定无眠。
　　为了等待卢扬苏醒过来，苇苇并不打算前去就寝。原本卢云雅也想陪着苇苇，但是却被苇苇催促着赶紧去休息。卢云雅是一个才十岁的孩子，不应该陪着自己一起熬夜。再者，明天他们二人还要到风城中卖酒，苇苇到那时精神肯定不是很好，还是要靠卢云雅多卖几坛才行。
　　揉了揉自己瞌睡的眼眸，苇苇呆坐在床沿等待着自己的爹爹醒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爹爹真的很不容易，既要苦心支撑起整个卢家，还要照料自己与弟弟。这份天大的亲情，将来自己定要好好孝顺爹爹才行。
　　在快要闭上眼眸的时候，苇苇隐约察觉到爹爹的手指在动。狠心的掐了自己一把，苇苇站了起来，在卢扬耳边不停地喊着：“爹爹。”
　　“爹爹。”
　　许是听到了自己女儿的深切呼唤，卢扬渐渐的睁开了双眼，侧着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爹爹你终于醒了，可急死我与阿雅了。”
　　卢扬爱怜的抚摸着苇苇的脑袋，摇摇头说道：“害你们受惊了。”
　　他只手撑着床沿想坐起来，眼见自己的爹爹如此，苇苇赶忙扶起了卢扬，关心的问道：“爹爹，您要不要在休息一下？”
　　卢扬摆摆手，望着自己的女儿遮不住满脸的笑意。
　　“爹爹你可真是的，早说了让您不要去山上，你不听我的劝，还非得要去，今晚若不是李三叔叔，我和阿雅就见不到你了。”
　　卢扬一惊，眼中稍有一些疑惑，不解的问起了自己的女儿：“怎么救我的是他？我明明记得在我被一只灰狼袭击的昏倒之前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出手救了我。”
　　“咦？”
　　苇苇奇怪的咀嚼起爹爹的一番话，沉思之下终于是悟出了缘由。“爹爹，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
　　“在爹爹被灰狼袭击的时候，肯定是爹爹口中的那位公子出手打死了灰狼。但是爹爹之后昏倒了，那位公子并不知道爹爹的家在何处。于是乎，他便将爹爹放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后来，李三叔叔狩完猎发现爹爹躺在地上，一时好心便送了爹爹回家。”
　　苇苇相信自己的大胆猜测绝对是事实的真相，一定是那位公子与李三先后救了爹爹。
　　卢扬淡淡道：“听你这么一番讲解，我也觉得事情的确如此。”
　　“是啊，爹爹。”苇苇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爹爹，这一次得好好谢谢李三叔叔啊。”
　　“那是肯定的，改天我定要带着几坛荷花酒亲自登门谢谢李三。”
　　苇苇在心中十分赞同卢扬的说法，受人恩惠必要好好偿还，这是千百年来人们都懂得一个道理。苇苇抬起来瞧了瞧外面，星光璀璨，月华如水，明天想必是一个好天气！
　　“不过···”
　　听得爹爹的自言自语，苇苇将眼神移到卢扬身上，问道：“爹爹，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卢扬若有所思的答道：“对于那位公子我可是必须得千恩万谢的，多亏了他。我这条老命才得以捡回来。不过只是不知晓这名公子是谁，家在何处？”
　　那名公子会出现在爹爹所在的那座山，想必肯定是覃村附近的人。“爹爹不必忧虑，我猜那公子兴许就住附近，他日我想我们必会有幸见到他，到那时，我们全家好好报答他也不迟啊。爹爹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好好的睡一觉就是了。”
　　卢扬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不知不觉苇苇都已经十八了，他的确是老了。为了卢家，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他确实应该要好好保管他这一条老命！

作者有话说

　　= =我回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