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墨_绯

2、故事里的事【下】

　　【下】
　　十月秋高风怒号，挠他心头三层毛。
　　坐在自习室的倒数第二排，陆齐能清楚地听见后排女生的议论。
　　“听说了没，有人看见凌少鸢去看守所哎。”
　　“啊？她犯什么事啦？”
　　“不是啦，听说是她爸爸犯了什么事……”
　　“哼，看她那骚样就知道，一点家教也没有。”
　　“还有哦，她现在的男朋友好像很有钱，会不会……”
　　“肯定是啦！利用他把她爸弄出来。唉，那男的好可怜。”
　　陆齐“霍”地站起来走出去，忍住心里的愤怒，轻轻关门。
　　他不相信。他要去找她。
　　陆齐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凌少鸢，他不知道她这时应该在什么地方。想来陆齐对她的了解真的很少。这个女人有太多面——所以她实在不像女生而像女人——你每次想要看清她，你以为你了解她至少一点点，可又会发现，你对她的印象都是她刻意给你的。那些都是假的。
　　她的风骚是假的，她的柔媚是假的，她的善解人意是假的，她的冷厉干练泼辣也是假的……
　　不过陆齐莫名地相信，她对他认真的时候，就是真的。
　　教学楼、自习室、宿舍、图书馆、食堂……陆齐找不到凌少鸢。
　　她跟他提过的商店、偶尔让他亮眼的竹林、他们一起去过的后山……陆齐找不到凌少鸢。
　　她会在哪里她会在哪里她会在哪里……
　　突然，灵光一闪。
　　“学校对面书摊的老爷爷看相很准哦，有机会你也要去一下。”
　　她从不相信没有根据的东西，她是个唯利主义者。所以听到她说这话，陆齐心里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去寻找那个书摊了。

　　凌少鸢搅着杯里的咖啡，眼神认真地听林佳哭诉。
　　“凌少鸢你一定要帮帮我，陆齐他……医生说才两个多月，我想趁现在还来得及，你陪我去好不好？我……”
　　“陆齐知道吗？”凌少鸢突然关切地问。
　　“不知道……我……我不想让他知道。凌少鸢，你……”
　　“不行，一定要让他知道。”凌少鸢拿出手机，语气坚决，“这是为他好，也是为你好。”
　　“不不不，凌少鸢！”林佳慌忙捂住凌少鸢拿手机的手，“我……我不能让他知道，他一定……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牵绊他……你陪我去打掉孩子好不好？你……”
　　也许林佳是注意到了，凌少鸢看她的眼神由关切，慢慢变为审视，变为鄙夷。
　　凌少鸢抽出手，靠在椅背上，恢复了她懒洋洋却能穿透人心的声音。
　　“林佳小姐，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去医院一个不小心把孩子摔掉，然后所有人都会赖在我头上？或者，到了诊所自己借口走开，然后叫人来看热闹，传出我去打胎的谣言？我想，后一种的可能性较大吧。”凌少鸢抱着臂，挑眉看她，“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怀孕。”
　　不等林佳开口，凌少鸢接着说：“以陆齐的性格，我不相信他会拉你去酒吧喝得烂醉，然后骗你回家酒后乱性。我对他的了解比你多太多了。况且阴谋诡计这方面，小姐，你还嫩了点。”
　　不顾林佳难看的脸色，凌少鸢丢下一句“咖啡你买单”就扬长而去。
　　陆齐前两天跟她提过，林佳来找他，想和好。可能是因为新男友甩了她。
　　陆齐拒绝了。
　　林佳想把凌少鸢赶走，但她没想到，陆齐什么事都瞒不过凌少鸢。
　　当然，陆齐也不会瞒她。

　　陆齐坐在书摊边的小破木凳上，端着一本书出神。
　　“喂喂，书拿倒啦。”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女声，“小男生，你来找我？”
　　陆齐愣住，心头猛跳了几下。
　　他缓缓地转头，站起身。当眼睛里看到的全是挑着眉笑的凌少鸢时，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满满的溢出来。
　　他冲上去抱住她。
　　“别说话，跟我走。”
　　也许是这句话发挥了作用，那天路上的凌少鸢格外安静，任由陆齐用单车带着她，朝护城河进发。
　　晚阳映着水波涌动，半江瑟瑟半江红。
　　陆齐停车的时候，凌少鸢径自走到河滩上，蹲下身划着水。陆齐轻轻走过来，谁想遭到凌少鸢猛然的水炮攻击。
　　“哈哈哈，来呀小男生。”
　　“哦哦，你没打到我哦……”
　　“啊——敢泼老娘那里，跟你拼了！！”
　　河滩上的两人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追来跑去，像小孩子一样玩打水仗的游戏。
　　直到最后一捧水泼在陆齐身上，天色已经黑尽。看着各自湿淋淋像落汤鸡的样子，两人相视大笑，肩并肩席地而坐。
　　秋日的夜风吹来，凌少鸢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陆齐摸摸自己一样湿透的外套，沉默片刻，便脱掉，抱住她。
　　“别动。”他按住她想挣开的胳膊，“这样暖和一些。”
　　凌少鸢觉得今天的陆齐不太对劲，心中有了些猜测，却不说话。
　　“你知道吗，你是个很霸道的人。”陆齐把头窝在她脖子里，闷闷地开口，“第一次见面你就要求我分手。你说是“提醒”，可我懂你的意思就是要求。第二次见面我被你强行拉出去疯玩，你看起来很开心，因为我脸上的不情愿；我心里很开心，因为看到你开心。”
　　陆齐顿了顿：“你就那么轻易地让我忘掉了林佳。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莫名其妙的缠着我，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莫名其妙的懂我。”
　　“我喜欢你，凌少鸢。”陆齐直视她的眼睛，“不，我……爱上你了。”
　　镜头拉远，他们就那样对视着。陆齐看到她眼睛里的疼惜，想，这样的情节应该上吻戏了吧。于是镜头拉近、拉近——凌少鸢突然闭上眼，“霍”地推开他。
　　“哈，看看，我们的纯情小王子动心了呢。这样，我算不算勾引成功？”凌少鸢笑得满眼玩味，语气讥讽，“我这样的人，可能有真爱吗，陆齐？”
　　陆齐愣住。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不过好吧，我同意做你女朋友，每个人机会均等嘛。女流氓空虚的时候总要找个人来泄欲的。大不了完事就把你蹬了，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
　　“凌少鸢！”陆齐恼怒。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她突然咬着牙，一字一句地盯着他说，“那些流言你也应该听到了。我做你女朋友，你把我爸弄出来，我们各取所需，不好吗？”
　　“聪明点的话，你应该清楚我调查过你。陆至明，你爸爸，□□。放一个被诬陷的小人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凌少鸢又是那种懒洋洋满不在乎的语气，“好了，天都黑了，送你女朋友回家吧。”
　　她起身向停单车的地方走去，对陆齐受伤的眼神视而不见。
　　陆齐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懂她的伪装。
　　“凌少鸢！”陆齐追上去，从后面抱住她。
　　“我要保护你，让我保护你。”

　　后来，据说，有人看到凌少鸢去接她爸爸出来。
　　于是人们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猜测：凌少鸢欺骗了纯情小男生的感情。
　　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尾声】
　　女流氓是个虚伪的不知廉耻的人。因为女流氓要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不被房东骚扰，不被女混混围攻，不被漂亮女生挑衅。还有，保护左腿有残疾的爸爸不被人无故欺负。
　　可就因为女流氓拒绝了当二奶，爸爸被抓。理由是没有理由。
　　女流氓怒了。女流氓以为自己足够精明世故，足够了解人心善恶，就能保护自己和爸爸。但是，权力至上。
　　直到女流氓发现了与别人不一样的你，陆齐。
　　你不懂人情世故不懂讨人欢心不懂伪装不懂爱情，却还敢谈恋爱。你像一张白纸，是污浊色彩中的异类。
　　女流氓以为你和以前的男人一样，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可以丢掉。女流氓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爱上一个人。
　　可女流氓错了。
　　书摊算命的老爷爷说，你是贵人。
　　其实你也错了。
　　你漂亮的眼睛里藏不住话。读不出的人，都不懂你。
　　我读懂你眼睛的时候，你也读懂了我的。对吧，小男生？
　　哦不，从那天起，你就是我的，小、男、人、了。

　　【完】

　　20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