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中一

92、黑血

　　一片尘土飞扬中,我模糊地看着身旁的达萨丝,蒙纱的眼中无法抑制地又湿润起来,不知何时起他已陪伴在了我的身旁,我不敢去想他为什么没有离开,我不敢去想他为什么没回南岭,我更不敢去想他为什么为了救我几乎把舌头割断了.....
　　那天我哭着拼命想让一切恢复原状,可已经太晚了,是的,我知道以后他就算开口说话也不会像常人一般了.....
　　“....山,到南夏,公主,三公主!”
　　有些无措地看着似乎已在旁骑了很久的沙国皇帝，忆起了现在的情况，忙恭敬地回道，“陛下，本宫已联络了南夏守军，过了这西霞山便会有人接应。”
　　“有劳公主了！”
　　洗去满身血污的沙国皇帝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除去那久病显得晦暗的脸色还是很英俊的，只是他绝对是个绝情之人，三年不理朝政的皇帝怎可能还拥有实权，我暗地里动用了四神的力量，却只是备而不动，我要知道这个皇帝的实力，果然他并不简单，三天时间就夺回了原本的地位，古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那圣使和妃子的下场可想而知，可我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对待他曾经的妻子，逼她生吃了圣使那还在跳动的心脏,毁去了她那该是引以为傲的容颜，最后那女人是死在狼群中的，被悬于半空的身体上再无完好，而大腿以下几乎已没有肉了....
　　沙国皇帝以贵宾的身份邀请我和达萨丝“观赏”了这一切,我不知道他的用意为何,当我坐在高台上看着那一切时却是只有无尽的反胃感,拼命地刺激着身上的要穴才勉强忍住了一吐千里的冲动,很佩服达萨丝,他始终看着这一切却好似无动于衷.....回头看了眼沙皇和他的那些大臣们, 他们的脸上有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表情,却是让我本能地恐惧,这样的民族决不会是个安于现状的民族,他们的骨髓中透着对鲜血嗜杀的渴望.....可我知道自己怕是已别无选择了.....
　　沙国皇帝的狂症跟中毒有关三年来积蓄已深入血分,一时是无法根治的,我只是暂时缓解他的症状,他的命成了维持平衡的一个微妙结点,所以我利用他的野心向这魔鬼借了样东西——军队，一支整整十万的军队。我知道这是在拿南夏国运做赌，可四神带来的军报已让我没有时间多想了，半个多月啊，苗长在就算再多谋，樊器就算再果敢凭他们三个现在的官职又怎可能压得住那文武百官，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个西侯大世子？我失踪的消息现在怕是早传开了，只是大家都不说罢了，冉城怕是已人心惶惶了......原本想先找个理由把西候的二儿子抓起来,现在这计划也只好流产了.....但只要能把仗打赢了,就能化险为夷,获得盟友.....
　　望了望前方漫天的沙土,心里已有了破斧的决心,要打一场让东凌和西沙都难忘的胜仗!

　　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西霞关前最后一个沙国城镇落雨,沙国人善于用泥砖造房,虽然也很坚固舒适,可从外观来看确实无法与南夏相比,这座城镇因为靠近南夏所以建筑风格上与沙国内陆的有些差异,偏向于南夏的风格,夜晚街上虽已无人,也能想象出白日热闹的景象.... 在城官的带领下,大军横穿过中心街道,来到城外东边的空地上,今晚该是在这扎营了.....
　　“达萨丝。”看着那站在帐外始终不愿离去的身影，我道，“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沙漠的晚上很冷，那些沙国士兵看到是我们也没有阻拦，漫无目的地在营里逛着，两人却始终没有说话，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地开口了，
　　“达萨丝”
　　“灵！”周围黑黑的实在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突然只觉得全身一紧，他温热的身躯已为我挡去了周围的冰冷，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正有些发懵，嘴却已被他咬住，摩擦吮吸着，没有任何技巧，接着他像是害怕起来，猛地抬起头，却是仍死死地抱着我，“灵，我，我这样算是爱你吗？”模糊的吐字，我该是无法听清的才是，可我却该死地听懂了.....
　　全身有些发热,四肢有些麻木,脑中半空半醒,自有种说不出的酸苦涌了上来,填满了胸口,熏蒸着鼻腔,淹没了眼眶.....
　　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那略显荒唐的问题....
　　突然达萨丝卷起我没入枯草垛中,我有些气恼地想喝斥却已被他用手封了口，耳边一股热气袭来，他模糊的话语溢入耳中，“别出声，看前面....”
　　黑夜中前方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幕布，晃动的人影来了又去，悄无声息，只留下一个冷器砍物的声音，一股随风扑来的血腥味，之后周围又归于平静.....
　　从草垛中爬出,不知过了多久,我只是呆呆地看着沙地上那抹比黑暗更深的颜色,“那是个女人，”达萨丝平静地叙述着，“他们把她的头砍了，已经连着三天了。”
　　下一瞬间我已抓着达萨丝的衣领失控地喊了起来，“为什么不救她们！？为什么！？”
　　黑暗中看不清达萨丝的表情，避开他似是要触上脸颊的手，“你比她们更重要.....”
　　“沙国的皇帝大概是以为只要喝下少女的血就能痊愈，只是....哼”
　　达萨丝的话让我陷入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之中,这样的世界,这样的行为,我实在无法理解和接受!
　　少女,少女的血....
　　“达萨丝，你....我的血.....”我的呢喃被达萨丝的吻中断，猛地推开他给了他一巴掌，
　　看着他那丝毫不在意的动作，我觉得自己有崩溃的迹象。
　　“你为什么把我引到这来？”
　　“三天了，如果症状还没好转，他要怀疑了，灵，你有把握吗？”
　　“还少一味牛犀，只是这国家没有，我已叫红去取了。”说出这番话时，我悲哀地发现，面对恐惧我也逃脱不了人性，刚刚那一瞬间的愤怒早已淡去，只留下一个为利益汲汲的丑陋身躯。
　　回到营地，达萨丝仍坚持守在门外，无言地回到帐中，却始终无法熟睡，朦胧中似乎做了许多梦，记不太清楚，隐约只觉得我周围的人做每件事都有目的，那他呢？达萨丝你又是为何？
　　最后的一切定格在了那比黑色更深的血液，梦中我无比悲伤地站在一片空旷中，哭着却只能绝望地等待，等待明日再度升起的太阳伴着沙土带走那也许是最后的纯粹.....

　　沙国的王帐中，王的桌上仍摆着一只尤带血迹的铜樽，上位的人正泛着诡异的笑，“被公主看到了啊.....也好,这下她总要认真点才是.....”
　　“主上，月不明白您为何要答应南夏公主帮着出兵？”从月护法的语气就可获知，他必定是皇帝最宠信的臣子。
　　“可以毫无阻碍地领着大军在南夏国中行进数百里，可算是占尽了先机，月，我们可是去帮助别人啊，如果南夏皇帝死了，为了王朝利益，美丽的公主是无法拒绝我的求婚的，一个皇后的位置无论是换一个南夏还是无数的宝物似乎都是值得的，月你可真是给本王抓到了块宝啊。”
　　“主上，是月愚钝了。只是主上的病.....”
　　“会好的，”男子脸上已透出了近乎疯狂的表情，“有她的血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