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渡口，谁又爱上了谁？》潇湘涟漪

27、夏日香气

　　初夏的风中吹着栀子花的香气，小小的心却无暇欣赏了，她的父亲已经病危了，虽然早就做好了父亲时日无多的事实，可要面对的时候，还是痛彻心扉，肝肠寸断，他是这是世上唯一毫无保留爱她对她好的人，也是生她养她的人，一想到此，她的泪水就再擦不干，每当一站在他的门外，小小都要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坚强，平稳了心绪，擦掉了眼泪，再满面笑容地走进，看着瘦弱插着针管的他，亲切地叫着：“爸爸。”
　　离别在即，夕阳透过窗棂照在病房里，小小笑着面对着孱弱的父亲，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在清醒的时候，旋振阳对小小说：“女儿，自从你结婚后，虽然你一直笑着，可爸爸看得出你是在勉强自己，看着我的病一天天的加重，你也是在努力假装坚强，继续微笑着照顾我。”
　　小小听着听着就哭了：“爸爸，除了微笑去面对，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旋振阳想着抬头为小小擦去眼泪，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力气，便说：“小小，虽然我从小教育你一直坚强地微笑，那是因为所有的事情爸爸都可以是你坚强的后盾的，现在爸爸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少洛很爱你，我看得出来，就像当年我爱你妈那样。“说到这里，他累的闭上了眼睛，也仿佛是在回忆，等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他也如我一样做出了伤害所爱的人的事，你妈的地址，你已经知道了，等我离开以后，你就去找她吧，告诉她我对不起她，还有那个男子，现在，爸爸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
　　小小带着哭腔的厚重鼻音道：“爸爸，我明白，你是想我能和正林在一起。”
　　旋振阳点点头说：“是的，小小，爸爸希望你能幸福。晚上把少洛叫过来吧，趁着我还清醒，我来和他谈一谈。”
　　小小低头沙哑道：“爸爸，我没和你说，我怀孕了。”
　　旋振阳并没有惊讶，只是轻声道：“我知道。”小小沉默了，心想爸爸是过来人，又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这些他肯定能看得出来。
　　旋振阳又说：“这些没有关系的，如果正林真的爱你，他不会介意的。”说完，他忍不住的咳嗽了。
　　小小立刻起身接了一杯温水，一边紧张道：“爸爸，你歇会儿再说吧。”然后，端着一杯水，将还在咳嗽的旋振阳扶起来，说：“爸爸。先喝点水。”旋振阳喝了几口便再也喝不下去了，于是说：“我也累了，不喝了。”又望了望窗外已经降临的夜色，道：“你也去吃饭吧，晚上记得把少洛交来，我有话和他说。”小小点了点头，将他稳稳的放在枕头上，说：“爸爸。那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吧。”
　　小小看着插着输液管的爸爸微微的点头，闭目眼神休息了，便慢慢地走出去，这些天她晚上一直都是勉强着自己把东西咽下去，少洛最近在忙着写毕业论文，还要中国美国来回飞，所以，他们总是聚少离多，但是一般只要少洛在，他就会到医院陪爸爸的，而且爸爸的病房也是他脱关系住的这样舒服，这些，她都很感谢他。
　　可一想到正林，心里又是微微的疼，她已经三个月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她，不过，转念又想，他走的时候那样受伤，身体也还没好，便情不自禁地就落泪了，她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曾经和正林一起吃过饭街上，也已经汗流浃背了，定睛看着熙来攘往的人，还有喧闹声，一切都还是他在的模样，可即使望眼欲穿，也无法寻觅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小小便呆呆的走进了一家拉面馆，要了一碗牛肉拉面，然后，放了很多的辣椒，一边使劲的吃一边恣意的落泪，也不在乎旁边人的眼光，终于吃完了也哭完了，擦一擦眼角的泪光，也抹一抹嘴角的油污，结账出了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情也渐渐平稳了，走到安静的地方给少洛打了一个电话，希望他晚上抽空来一下。
　　当少洛走进房间，小小正在笑着说话，旋振阳躺在床上正在微微地笑着，少洛走进后问：“爸爸，小小，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小小转头看着他说：“我正在说一些我以前做的傻事。”
　　少洛一听，便笑了说：“你以前啊，做的傻事太多了，一想我就想笑。”然后，拉开了凳子也坐了下来，又说：“爸爸，你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旋振阳便说：“恩，说点咱爷俩的事，小小，你先回去吧，明儿再来。”
　　小小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少洛，少洛便说：“晚上，我住这里陪爸爸，你不用担心，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小小说：“不用了，又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少洛心里还是不放心道：“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小小又打算要拒绝，便听旋振阳说：“小小，你就让少洛送你回去吧，这样我也放心。”于是，小小点点头，道：“行，那爸爸我就先走了，你晚上也早点休息。”少洛也朝旋振阳笑了笑，便和小小一起出了门。
　　走在路，少洛问：“小小。如果爸爸不找我，你是不是就没想过主动给我打电话啊？”
　　小小沉默了，心里想着的确如此，自己是真的和他无话可说了。
　　少洛走在他右侧并行的小小沉默着，自己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在转角的地方，少洛冷不丁的说：“你恨我吗？”他没有叫小小的名字，也没有对着小小说，仿佛话语是从久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小小淡淡地道：“不恨。”其实，少洛守护她这么多年，待她甚好，她懂得感恩。
　　少洛又问：“为什么？”
　　小小看着昏黄的路灯打在少洛有些孩子气的脸上道：“如果你的意思是因为你拆散了我和正林，或者是你伤害了正林，我没有资格怨恨你。”
　　少洛听完后说：“还有那天晚上。”
　　小小依旧静静地说：“也不恨。”
　　少洛很诚恳的说：“小小，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我一想到我以后的生活里如果没有了你，我就感觉痛不欲生。”
　　小小隐忍着心痛说：“少洛，对不起……”这一句话说出，少洛也明白，小小确实不爱他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爱过他，恰好此时，也到了小小的宿舍门口，少洛便说：“你回去吧，记得早点休息。”说完想凑上去吻小小，小小却像是受惊一样躲开了，然后道：“再见，我回去了。”说完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少洛呆呆的看着小小离开，直到背影消失了几分钟，才转身向医院的方向走去，他心想，他那样爱小小，也爱了这么多年，而小小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或者说就是没有感觉呢，当初大学毕业时，慕枫与正林所说的关于爱情的事，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爱就一个字，却怎么难解呢，想的他一个头两个大，不知不觉就到病房。
　　听到门开的声音，旋振阳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这样一个迷茫中的少洛，便问：“少洛，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少洛神色一惊，随即又笑着说：“也没啥，刚送小小回去，她一路都没笑，好像不是很开心。”
　　旋振阳却岔开话说：“少洛，你觉得开心吗？”
　　少洛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说：“爸爸，其实，最近，我也不是很开心。
　　“你想过为什么吗？”
　　“因为小小不爱我，还有……”他没有接着着，只是看着旋振阳，旋振阳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是生命无常，你要学会接受。”
　　少洛点点头，说：“恩，我知道了，爸爸。”说完沉默了一下，又若有所思的问：“爸爸，其实我刚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怎样才算是爱情呢？”
　　旋振阳听着少洛如此问，便想也许是该和他谈一谈了：“少洛，爱情很美又很伤，说到底爱只是一种感觉。”说着，旋振阳停顿了下来，陷入了沉思，想起了自己年少时所经历的曾经，一幕幕清晰的画面，都一点点的消失了，然后就对着少洛说起了他与小小的妈妈的往事，等他讲完后，少洛问：“爸爸，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做错了？”
　　旋振阳点了点头，少洛又说：“爸爸，我都不敢想如果我以后的人生里没有小小，我该怎么活。”
　　旋振阳说：“少洛，当初我也和你一样这么想，可当小小的妈妈离开以后，我却觉得有一种释然的感觉，那些年心绷得太紧，得不到任何回应，也总是患得患失。”
　　少洛顿了一下道：“爸爸，你早点休息吧，让我一个人想想。”
　　旋振阳说：“也好，当初你们结婚那么匆忙，我没来得及说，只是希望现在还不晚，我不想将来自责后悔。”
　　少洛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爸爸。”
　　旋振阳看着少洛点头后说：“那你洗漱一下，咱们也休息吧！”
　　少洛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后，便关了灯躺在床上，却一点也无法入睡，又不想打扰旋振阳睡觉，也不敢来回翻身，就那样平躺着，呆呆的望着上方，想着很久的事情之后慢慢睡着了。
　　小小来的时候，少洛也已经起来了，旋振阳也醒来，看着小小走进来，便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该多睡一会儿的。”
　　小小微笑着说：“爸爸，我也习惯了。”然后，又问少洛：“你吃饭了吗？”
　　少洛说：“还没，你呢？”
　　小小说：“也没有。”
　　旋振阳说：“那你俩先出去吃点饭吧！”
　　小小说：“也行。”于是转问少洛：“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啊？”
　　少洛听到小小问有点吃惊，因为自他们结婚后，她几乎都没有关心过他，此刻有点受宠若惊：“哦，我下午的飞机。”
　　“那这样就不是很着急了，一起出去吃个早饭吧？”
　　少洛轻声道：“恩。”然后又对旋振阳说：“爸爸，那我就和小小一起去吃饭了，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旋振阳疲惫又吃力的说：“不用了，你直接回去吧，东西怎么也要收拾一下，我也累了，想多休息会儿。”
　　少洛听他说完，便回话：“恩，爸爸，那你多休息吧，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旋振阳点了一下头，变闭上眼睛休息了，少洛便和小小并肩出去了，走在路上，小小还是如昨夜般沉默。而少洛也在沉默，其实他昨夜并没有睡好，他一直在想，也许，他应该放弃小小，给她自由，让她和正林在一起，这样才算是真的爱吧！
　　当少洛正在想着要不要说时，小小却说话了，道：“少洛，爸爸昨夜和你说什么了吗？”
　　少洛并没有听到小小说话，他还在想着等毕业答辩后就让小小离开吧，现在就再奢侈一次吧。
　　而小小看少洛不说话，便轻声叫道：“少洛……”
　　少洛仿佛梦中惊醒般回：“恩，怎么了，小小？”
　　小小问：“你没听到我刚问你的问题吗？”
　　少洛一怔，刚刚想事情太投入了，便道：“不好意思，没有。”
　　小小说：“可能是我说话声太小了吧！我刚问你，爸爸昨夜和你说什么了吗？”
　　“哦，也没什么，讲了一些他年轻时候的事，还有他想你妈妈了。”
　　小小脸色黯然凄怆道：“我知道，爸爸也只给了我妈的地址，并没有联系方式，说是等他去世后，我可以去找她。可我知道，他相见她一面，希望她能够原谅他。”
　　少洛其实也能感觉得到昨夜旋振阳的心，也想为他做最后一件事，正好也可缓解小小的思念，便说：“小小，这样吧，等我答辩完后，去寻妈妈，你把地址给我吧！”
　　小小突然愣了一下，站在原地，她并没有料想到少洛竟回想如此做，便说：“少洛，谢谢你，我也替爸爸谢谢你。”
　　少洛温柔笑道：“你还和我客气什么啊，都是一家人。”
　　小小也笑着点点头，可是唇边带着一丝苦涩。
　　等到了一家吃早餐的地方，他们更是以吃饭为由，各自沉默，直到吃完后，小小才开口强忍着泪水说：“少洛，这些年来，我真的很感谢你，也很爱你，其实，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看待，即使后来你伤害我，伤害正林，我也从来没有恨过你，只是觉得造化弄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留下孤单瘦弱的背影。
　　少洛听到她那样说，又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落寞背景，心头一痛道：“小小，对不起，等我带着你妈妈回来，帮你爸爸办了丧事，也为你找回正林，我就还你自由……”
　　少洛答辩完后，就直接飞去了苏州寻小小的母亲柳如烟，而小小正在答辩，等少洛带着柳如烟出现在病房前的时候，小小与旋振阳看着依旧美丽的柳如烟，各自一震，还是柳如烟说：“振阳，我来看你了。”又看了看已经长大的小小，还未说话，小小已经哭着抱住了她，说：“妈妈，我好想你。”她轻轻的拍着小小的后背道：“傻孩子，妈妈也想你。”听她说着，小小便离开了她的怀抱，看着她说：“妈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柳如烟并没有回答小小的话，却道：“小小，对不起，当年妈妈并不是贪图富贵才离开你的，因为妈妈……”
　　小小的泪水只是无声的洒落，哽咽地打断她道：“妈妈，你别说了，爸爸已经和我说了。我只想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柳如烟看着小小期待的目光，眼神又掠过床上旋振阳的表情，便道：“我过得很好。”
　　旋振阳唇边含着一丝笑容，表情也轻松了，小小也微笑道：“那就好，这样爸爸也就释然了。”于是，牵起柳如烟的手走到旋振阳的床前，对他说：“爸爸，你听到了吧！妈妈说自己过得很好，你可以释然了。”
　　旋振阳终于费尽的点了点头，笑了笑，他已经感到越来越疲倦了，又看到了自己爱了一辈子的人，便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不停的闪现着他们在一起嬉戏玩耍，他，如烟，阿祥都是那样的快乐，也听到柳如烟在他耳畔说：“振阳，我与阿祥早就原谅了你。”
　　看着旋振阳的眼睛沉沉的闭上了，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小小却并没有嚎啕大哭，却是在微微笑着，就像旋振阳唇边的那一抹洒脱的笑容，只是泪水在扑簌簌的往下掉，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柳如烟也早已哭成了泪人，轻轻的将小小揽在怀中。
　　少洛也留着泪，待了一会儿后，便去通知了医生来处理，其他的琐碎他也一律承担了，三天后的葬礼都是他在忙着操办，灰蒙蒙的天空下细雨，密密地打在一群黑压压的伞上，敲击着每个人脆弱的心灵，来正视这无常的人世，生老病死爱别离。
　　等所有的人来了又走了，小小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旋振阳的墓碑前，雨渐渐小了，天也慢慢黑了，她想着以后天大地大，自己却再也没有依靠，爸爸走了，正林走了，妈妈也会走的，正在她陷入深思的时候，她没有发现，少洛一直在不远处凝望着她，眼睛里充满了爱恋，又充满了酸楚。
　　最终，柳如烟将人群送走后，又回到墓前，看到脸上满是泪痕的小小，又看了看墓上旋振阳的照片，禁不住心疼地柔声道：“小小，回去吧，你爸一直希望你幸福健康快乐的活着。”
　　小小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年，他一心都希望自己能够多笑点，快乐一点，还鼓励自己去爱自己喜欢的人，想到这里，她心头又是一黯，也许，她该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正林还为了爸爸，和少洛认真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