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天将明》阡佰

25、23. 又见杜欢欢

　　滨海路新开了一家高档法式餐厅，厨师均由法国特聘，江远特意预订好座位，准备与他亲爱“小东西”共进恋爱后的第一次烛光晚宴。
　　萧晗为餐厅装修的事忙得不亦乐乎，本没什么心情吃大餐，更重要的是一想到公开场合里，两个大男人相对而坐，烛光点点，媚眼丝丝，这浪漫他还真觉得玩不起。
　　江远却不管那个，早早便开着A8把萧晗从“施工现场”抢救出来，拉回家从头到脚洗了一遍，从里到外换了一遭，然后兴致勃勃地载着小情人奔着浪漫而去。

　　都说中餐吃滋味，西餐吃氛围，认识江远这一年多来，萧晗可是深有体会，特别是今晚这家法式餐厅，更是讲究得没话说。
　　一进大门，不闻味，先听声，绵延舒缓的小提琴演奏乐犹如天籁一般，声声撩人心弦，让萧晗一度认为江远带他进错了地方。
　　递菜单的服务员是一位举止优雅的小姐，高挑的身材配上考究的收腰小西装，扎着别致的洁白小领结。她说话清脆悦耳，吐字还相当清晰，在她的推荐下，两人很快点好了培根杏仁浓汤、香煎法式小羊排、荔枝红酒烤翅和焗烤扇贝，还有一瓶正宗法国红酒。
　　萧晗还是头一次见到能有女人把男人的衣服演绎得如此完美，瞪着眼朝人家服务员的背影瞄了半天，直到他发现对面的那位正板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眼神简直如刀锋般锐利，还泛闪着幽幽的绿光。
　　红酒先上来了，萧晗看了看周围，无人注意，便赶紧用双指夹住杯底，在桌布上缓缓推着杯子主动前进，直到“叮”地一声，暧昧地轻轻敲碰上另外一杯红酒的杯壁。
　　“就当打啵儿。”萧晗笑嘻嘻地挤了挤眼睛，直痒到江远的心坎里。
　　江远的心情非常好，他一边品着酒，一边压低声音，对萧晗说上三句两句情话，而且句句擦边，弄得萧晗酒没喝多少，脸却红了个透。
　　肉麻得实在受不了了，他跳起身来，刚想大剌剌地回他一句，身旁不知从哪窜出个人来。
　　“哎呀！这不是江总吗？幸会！幸会！”一个穿着阔气却面向土鳖的男人伸着手，大着嗓门地朝江远打了招呼。
　　“哦，原来是贺先生。你好！你好！”
　　关于这位贺先生，萧晗并不认识，可他身边的那个人却令自己在无数个黑夜与白天里伤感得百转千回。
　　那是他曾经挚爱的女人，杜欢欢。
　　料得到崇海虽大，终有不得不相遇之时，却料不到，今时今日，此情此景，怎一个尴尬了得！时隔一年，杜欢欢依然玲珑貌美，婀娜多姿，发色更加靓丽，妆容更加别致，神情却一如既往地淡漠。那种感觉，让萧晗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茫然到无所适从。
　　奉承似的跟江远问过好之后，那个给自己戴过绿帽的“贺先生”紧接着开始介绍身边的人。
　　“这位是我太太，杜欢欢。”
　　“杜小姐，你好！”
　　“你好！”
　　她果然结婚了啊。萧晗又回想起出狱当天，富丽堂皇的“唇色”□□里，他们一个薄情寡义的拒绝，一个声嘶力竭地呼喊，接近三年的卿卿我我，就那样被一枚鸽子蛋大的钻石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位先生是......”贺老四不认识萧晗，满目疑惑地等着介绍。
　　“他是萧晗。我的朋友。”虽然江远不得不用“朋友”来代替“情人”来充当二人的关系，可他那种既幸福又自豪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哦，你好！你好！”贺老四赶忙又递过手，“没想到江总风度翩翩，这位朋友也是英俊不凡啊！啊哈哈！”
　　“贺先生过奖了。”
　　时至今日，萧晗的痛恨早已如过眼浮云，他伸出右手，很自然的与之相握。
　　然而，就在他与杜欢欢四目相对时，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自从遇到江远后，自己就再也没和杜欢欢有过任何瓜葛，那她岂不是完全不清楚事情的就里？那她岂不是想都不想地就会问出：
　　你不是叫萧永健吗？怎么，改名字了？
　　糟了！要穿帮！
　　萧晗不敢想象，一切大白于天下的情景。所有的谎言，所有的欺骗，就在这样一个温馨浪漫的餐厅里，在这样一个前女友疑惑的询问声与现男友愤怒的质问声中，昭然天下。
　　“萧先生，萧先生？”
　　“嗯？”“蓦”地一下，萧晗回过神来。
　　“你好，萧先生。”杜欢欢正抬着手，面带微笑地等待萧晗的回握。
　　“杜，杜小姐，你好。”
　　面对着萧晗近乎失神的无意识回复，杜欢欢轻点了一下头，笑容仍然是淡淡的。
　　几句寒暄过后，贺老四同杜欢欢走到餐厅正中央高调就座，而临窗的萧晗却依旧木然地无法回神。

　　“你刚才怎么了？像个傻瓜一样？”
　　萧晗并没有回答江远，反而问道：“你怎么认识的那个人？”
　　“你说那个贺老板啊，我跟他有过一次生意上的往来。几年前他低价买下了一座烂尾楼，准备开一家□□，邀请圣曦做建筑设计。”
　　“□□？”
　　“对啊，叫做‘唇色’，规模很大，在崇海无人不知。”
　　萧晗苦笑一声。“原来‘唇色’是你们家设计的呀。”
　　“公司当时有很多重量级合同，我本来没什么心事去接一家夜总会的单子，于是就把项目价格提高了30%，谁知这个土大款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呵呵，冤大头一个，不宰白不宰。”
　　“资本家。”萧晗嘴上鄙视着，可心里还是蛮痛快的，毕竟自己的情人赚了贺老四的钱，多少也是个慰藉吧。
　　“我是个商人，唯利是图，天经地义。既然这个贺老板自己愿意当黄盖，我又怎么能介意做一回周瑜呢？”江远唇角轻翘，一边说一边优雅地撬开扇贝，浇上调味汁，放到萧晗面前的餐碟上。
　　“本市的娱乐生活一向发达，即便是夜总会，竞争也是相当激烈的。可谁也没有想到，‘唇色’自开张便横扫千军，锐不可当，贺老板赚钱的势头也是一发不可收拾。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每次见到我总要客气上几分，他本来算个半拉道上的人，向来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你还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接触得到。”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什么，什么问题？”萧晗还以为自己这次打岔成功了，谁知还是逃不掉。
　　“刚才见到那女人为什么愣神？可别告诉我，因为她胸脯大。”
　　“切！我才没盯着她看。”
　　“别蒙我了，说吧，你是不是认识她？”
　　萧晗一下子愣住，看来不承认是不行了。可是，该怎么说呢？是该把自己和杜欢欢的关系告诉江远，还是该编个瞎话糊弄过去？如果说了他会不会找机会向欢欢调查自己以前的情况？可如果不说......
　　“我确实认识那个女人，因为她，就是我原先的女朋友。”
　　江远思索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怎么，对她还没死心？”
　　“当然不是啦！我现在心里装的谁你不知道？非逼我在公共场合讲肉麻的话！我只不过以前跟她好过，现在分了，再见面有点尴尬而已。”
　　江远被萧晗那种窘迫的样子逗得直笑。“好了，我理解你。说实话，你的前女友确实很漂亮，但是她真的不适合你。”
　　“为什么？”
　　“猜的。”江远耸了耸肩。“其实很简单，从眼神中我就能看出你们不是一类人。虽然我没和那个叫杜什么的打过交道，但我一眼能看出，她最注重的是‘利’，而你注重的是‘情’。两个人生基本准则都不一样的人，根本不可能长久，所以不管谁甩了谁，分开总归没有坏处。”
　　“喂，你不会因为她吃醋吧？”
　　“几年前的过期老陈醋了，吃了它我恐怕会伤胃。”
　　江远细致地切了一块羊排，本想直接喂给萧晗，却碍于周围环境，放到餐碟里推了过去，然后摆出那个招牌式的神情，双眼眯缝着看向萧晗，样子是说不出的蛊惑。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我更应该感谢这位杜小姐。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机会与你相遇，又怎么可能每晚把你搂在怀里行周公之礼呢？”

　　吃到一半的时候，萧晗突然瞥见杜欢欢朝洗手间方向走去，于是也马上放下餐具，做出尿急样子。
　　“我要去个厕所。”
　　“去吧。”江远抬起头，露出一个深邃的微笑。“别让你男朋友等太久就好。”

　　萧晗在洗手间外寻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待杜欢欢走出来时一下叫住了她。
　　“欢欢。”
　　这次相见显然是杜欢欢没有意识到的，她全身一僵，但又马上恢复了刚才的客套。“萧先生啊，有事么？”
　　“欢欢，你先别走，我不是来纠缠你的。我只想对你说声谢谢。”
　　“谢我？我有帮你什么吗？”
　　“你刚才要是在江远面前提到我那个名字，我就死定了。唉，这里面的事一句两语也说不清楚，总之你今天真的帮了我，谢谢了。”
　　“原来是这件事啊。我并不是有意要帮你，只不过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知道凡事都要谨言慎行而已。我和跟你在一起的那人又不认识，干嘛要在他面前多嘴？而且......”杜欢欢的眼睛低了一下。“呵，我老公一个粗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可你跟那个江远的关系，我还是能猜个大概的。既然他叫你‘萧晗’，那你就是‘萧晗’喽。”
　　“你，真的看出......”萧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外人看出什么，这不重要，只要这是自己心里最想要的，就比什么都好。”说完她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我老公还在等我，先失陪了。”
　　这是萧晗第一次目送着杜欢欢从面前走过而没有产生留恋的感觉，那一刻他明白，他与她的那段自认为轰轰烈烈，寸断肝肠的爱，终于在自己的心底被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