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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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荻之介万不能想到自己这位交集甚少——其实不若说是泷荻之介故意躲着他——的“未来堂姐夫”，打电话来居然是为了这种事情。
纵然身处开有暖气的内室，泷荻之介却仿佛瞬间掉回到外面的冰窟窿里，从脚底到头顶、从内心深处到外层皮肤都不自觉地泛着寒意。那是仿佛眼底都能结成霜、血液都能冻成冰的，寒意。
直到手机里穿来提示音，被冰冻住的泷荻之介才恍然想起这通电话早就结束了。他后知后觉地放下了抬起的手，顺手把手机塞进了裤袋里，而后顺着墙缓缓蹲了下来，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臂弯中。
果然就应该知道，那个人打来电话的话，准没好事啊。
“很抱歉打扰你了，泷君。”
电话一打通，那人就这么说道。温温慢慢的声音让泷荻之介不禁想起了东京的春天，连带着无形的电波都似乎在向他传递东京温暖的气息。十二月的东京虽不有多冷却也绝对和温暖一词相去甚远，可泷荻之介却就在此时此刻不自觉地想着那方的春色，还有本家宅前那株据说比他的父辈还要年长的樱花树。
“听说樱花树能活很久很久哦！”小小的泷荻之介指着面前的樱花树说道。那是一株寒绯樱，与普遍在东京街头看到的色泽浅淡的染井吉野樱不同，寒绯樱的颜色艳如烈火，俏似红梅。
“有多久？”那时还名为泷泽语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问道。
“有......有......对，有一千年！”幼时的泷荻之介还不怎么识数，在他的认知里一千就是最大的数了。为了体现数字之大时间之长，他还伸直双臂比划了起来：“就是这么久，这么久，比这还要久！”
后来家里的佣人听到之后赶紧打断了这不科学的对话：“荻之介少爷可别这么说，樱花的寿命不过七五十年而已，顶多也过不得百余年，那一千年的都是传说中的品种了。”显然自家院前的这虽说与路边常见的品种不一样，可怎么看都不是传说中的级别。
泷荻之介听了却不乐意了，撇着嘴开始闹起了脾气，也不知是真为喜欢的樱花被人定下了必死的结局，还是为在喜爱的堂姐面前闹了笑话，总之他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自顾自生起气来。
最后还是泷泽语开导了他：“这不也很好吗，至少我们不用为无法看到一千岁的樱花树心怀遗憾了。”
“人不能活到一千岁吗？”泷荻之介还是嘟着脸，却终于开口了。
“并不能。”泷泽语回答地很严肃，“大概也就比樱花树长一点点而已。”和泷荻之介一样，为了表示这一点点到底是多么“一点点”，泷泽语用左手指着右手拇指和食指间快要贴起来的小缝隙，强调着“一点点”的数量。
“啊，我也为可以一直一直在这个世界上呢。”泷荻之介的注意力显然被转到了“人的寿命有多长”的问题上了，“一直一直的说。”
见两个不大点的小人儿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前对着樱花树讨论人生，泷家的佣人叹了口气，转身进屋去了。嘛，怎么说都比荻之介少爷一个人闹别扭好些，虽然目前的画面也是意外地滑稽，嗯。
真是该死，居然因为那个人回忆起了往事，不就是在东京嘛，东京的人那么多，有什么了不起。想及此的泷荻之介微微皱了皱眉，一边在内心低咒着一边不快地撇了撇嘴，就像他幼时那般生起了自己的气。神奈川出身的那个人光明正大登堂入室地住进了自己东京的家，自己却非要跑到这冰天雪地的北国，凭什么呀！
“啊，没有的事，柳君。”虽然内心许多不满——而且那不满多半冲着他自己，泷荻之介还是顺着客气地回了一句。
平心而论，柳莲二其人，确实配得上她那位被全家引以为傲的堂姐。柳莲二性子温和博学笃志，腹中诗书孕气生华，绝不是那种时下普遍的或嚣张跋扈或满身戾气或颓唐不堪的年轻人。他们兴趣相仿爱好相投，想来以后夫妻对坐琴瑟和鸣的景象，定是十分美好的。
“咕嘟嘟——”泷荻之介仿佛听到自己内心冒着酸水的声音了。所以都说了，真该死，想那些个东西作什么。
——你们且看着，大好青年泷荻之介总有一天非被他自己给折硌坏掉不成。
“对了，柳君找我有什么事吗？”为了防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泷荻之介率先开口问道。
“泽语说泷君除夜左右回来，还说要一同参加成人式。”柳莲二也不问什么，就直把有栖川泽语告诉他的说出来。
“啊，是这样的。”泷荻之介不自觉地点了下头，尽管他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不过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欢迎他这个未来的小舅子回去吗，他这位未来的堂姐夫。泷荻之介可不会认为柳莲二特意打个长途电话，是为了和他唠家常联络感情的。
“泽语可跟你说了，她舅舅舅妈回来的事？”柳莲二的说法很隐晦，他并不提什么身世的问题，但光从刚才的成人式和现在的舅舅舅妈里面，他想泷荻之介能够明白什么。
“诶，他们回来了？！”泷荻之介不禁一愣，前两天他和有栖川泽语通电话的时候，她可什么都没给他说呢。
等等，成人式......成人式！难道那两位要......？！是了，是了，泽语她都二十岁了，大伯母没有必要再继续瞒着她了，是时候该知道一切了......不过，那个人这么说难道他也......？
泷荻之介心下大惊，他抿了抿嘴唇，空着的左手不自觉地攥紧，仔细酝酿着该怎么说下一句话才好。对方似乎也知晓他的心意一般，就这么静默着，等待着他开口。
“柳君你可是知道了什么？”泷荻之介思索半天，决定还是单刀直入。
“是明子妈妈前两天告诉我的。”虽不言明那代词所指代之事，可二人都心知肚明，“她希望由我来转告泽语。”
柳莲二坐在茶室里，一边用手转着杯子，一边回着电话。有栖川泽语随泷明子上街采买东西去了，家中的其他人都是知道内情的，他打这通电话可以说是十分安全的。尽管如此，毕竟涉及那些个隐秘的往事，柳莲二还是有意不把事情说得太过明白。
“不过，我还未能说出口。”停了一停，柳莲二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啊。”泷荻之介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放心还是怎的，“这种事情，很难说吧。”接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也是苦了柳莲二了，连泷荻之介也不忍有些同情他。
“所以我才打电话来问问泷君，毕竟泷君当初也是‘被告知’的那一方吧。”柳莲二很恶意地用了“被告知”这一词，把泷荻之介噎得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
请务必允许他收回刚才的同情心，务必！
泷荻之介感觉到嘴角微妙地抽搐感，他强忍住那种良心被狗吃了的错愕感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原来是来讨教经验的啊......”这种见鬼的经验他才不想要呢，一辈子都不想要！
“......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柳莲二似是听出了泷荻之介语气里的不满，煞有介事地道。
“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过于激烈了，泷荻之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重复了一遍，“......没有。”
这种以退为进的方法以为他是小孩子看不出来吗，再说对方可是柳莲二啊柳莲二，会做什么无用功吗？从他拨通电话开始，就注定要从自己这里套出来什么信息吧。他是料定了的，料定自己绝不会对有栖川泽语的事坐视不管，哪怕这其中的关联微乎其微。
有栖川泽语，是他泷荻之介命里劫。
“说来这完全是一个巧合。事情的起因是三年多前的时候，应该已经入冬了吧......”泷荻之介倚靠着墙，一点点把身上的力量移到背后的墙壁上。他似乎需要一个支撑，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从容地把这一切讲完。
尽管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三年之久了......
这一切确实太过于凑巧了，除了命中注定，泷荻之介竟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那日，向来身体不错的泷荻之介因为肠胃不适早退回了家。按他自己的想法，这对一个男子汉来说实在难以启齿，再加上他本就是从事体育运动的，管理不好身体这种事说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于是，他在没跟家人打招呼的情况下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之前在保健室吃了类似于什么“固肠丸”的药物，可泷荻之介跑厕所的频率依旧没有降低的迹象。在回家后利利索索地完成本日第n+1次蹲坑之后，泷荻之介打算找祖父要点药。反正他已不再寄希望于什么乱七八糟的西药了，倒还不如信信对医学颇有研究的祖父的偏方。
“你说什么，伏见家现在想把泽语认回去？！”正当泷荻之介准备叩门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把泽语......认回去？等等，伏见家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泷家和伏见这样的大家族可没半点联系啊。
“说是当家主母病了，也不知道还能再撑得过几年，只一心想着幸子还有泽语。”说这话的是大伯母泷明子。似乎是事情紧急上了头，泷明子也好，泷正雄也好，都未能仔细注意周围的情况。
幸子......伏见......难道是泽语的那位舅妈？泷荻之介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大了，他冷不丁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莫非泽语是那位幸子阿姨的孩子？
不不不，怎么可能？！泷荻之介立马便将这个愚蠢的念头压了下来，而后按耐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屏住气俯下身继续侧耳倾听。
“这简直是胡闹！有栖川家的老头子都还没表态呢，他们动得什么念头！”话刚说出口，泷正雄突地意识到他口中的“有栖川家的老头子”是面前儿媳妇的娘家父亲，便缓了缓语气道，“亲家对这事怎么看？”
“父亲他一直都是那个态度，在泽语未成年之前，他不会主动把泽语认回去的。”泷明子顿了顿，道，“哪怕泽语现在姓有栖川，在她未满二十周岁之前，她就一直都是泷家的孩子。”
......还真是如此吗？有栖川泽语其实是和他泷荻之介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亲人”吗？
所以说，啊——他到底算什么啊，对她而言他到底算什么啊？
就在那一瞬间，泷荻之介忽然觉得，那根一直恒横在他心间的支柱，轰然崩塌。
作者有话说
第203章 1-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