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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姑且帮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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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 《诗经小雅桑》
按知行堂规定,第二日不上课,只选课。每九日休一日,第九日的课程诸如:书法、绘画、武术等,每个学生必须选习一门。
苏清睿素来早起,每日卯时一刻的锣声一响,便起床梳洗,穿戴。今日,他刚整理好衣衫,便听一阵急促的锣声自窗外荡过。他偏头看向隔壁,那人将被子裹得严实,听得锣声也不起,嘟哝两句,翻个身继续睡。
“这样都能睡着么?”语气毫不留情。
六安瘪了瘪嘴,眼睛动了一下,仍是没醒,苏清睿眉毛一挑,转身欲走,突然想起卯时三刻的查房,皱着眉折回床边。连看都没看睡着的人一眼,食指中指轻轻挑起被子的中间部分,面无表情的一拉,裹在被子里的人跟个擀面杖似的滴溜溜的滚了出来,脑袋先磕到床栏,随后滑到了床下,连着两声,一旁看着的人甩手扔了被子:“架子上有水,你有一刻的时间。”
六安撞懵了,捂着额角,坐在地上,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随后劈头盖脸就是一堆衣服砸下来。终于明白过来:“你…你这人,怜香惜玉懂不懂啊?”
外屋平静的回答:“敲锣都叫不醒的,也不是什么香玉。”
这里六安手忙脚乱的自个儿系着衣带,想起昨晚睡前那人的一番话,心烦意乱。
“吃了早饭就出去吧,我送你去偏门。”苏清睿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副倦容喝着粥,有点心软,毕竟嫁了他,也是够可怜的。
“那你可真是好心啊。”六安低头埋在粥里,声音不再压低了,言语间浓浓的嘲讽。
“我可以再好心点把你送回苏家。”他说的极为正常却让六安差点喷出一口稀饭。苏清睿被她看得不自在,别开眼光:“你我已是礼成......”
“又来,我不会去的!”没心思吃饭了,转身回里屋不久就抱着包袱出来,走到桌前,那人还淡定的坐着,“偏门在哪儿?我自己去!”
苏清睿看她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倒也不生气:“出了门向西绕过所有房间朝南,穿过林子。”
“多谢苏公子慷慨指路!”六安一字一顿的说完,转身就走。
“向西……绕过所有房间......再向南。”六安抱着包袱,手指指着方向,口里喃喃念着,卯时三刻还没到,学堂里没什么走动的人,很是安静,她小跑两步穿过一个回廊。
“啊,有了,林子。”不到百步的距离,便是一个林子,林子不大,树却不少,春天新发的嫩芽,显得郁郁葱葱,六安深吸一口气,大步迈起,迈了两步,忽的听到有人喊她:
“姚公子!”
六安一个踉跄,想着是走还是不走,那人已经到了身边,热气扑在脸边:“姚公子,怪不得在下去房里寻了不见人影,原是来这儿了?确实是个好地方。”六安并不认识这声音,难道是哥哥以前的友人?刚想笑脸应付,冷不防腰间一股力道,向后跌去。
“果如传闻,姚公子天生一副好姿色,昨日一见,心中全是姚公子的容姿。”六安被他锢在身前,想动动不得,刚想出声,嘴却被牢牢捂住,耳边有人颤着声音说道:“姚公子有所不知,在下实有难处,这狗屁的学堂不让带女的进来,可......可在下如此年轻气盛,着实难忍,姚公子,在下也不白占你便宜,事成,凭我爹的势力,定能在朝中为你谋个一官半职,你看可好?”说罢,也没空疑惑身前这人怎的如此配合,抽了左手就往领口伸去。
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难不成真如松萝姐以前所说,男色当道,别有滋味?
“不好意思,小爷今儿个心情不好,您只能多担待些了。”软软的声音响起,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温柔,那人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下身就被重重一踢,踢哪儿了自然就不用说,他疼的眼泪直流,可两手被身前的人牢牢的捉着,只见那人轻巧的转过身来:
“兵部侍郎的好儿子,小爷我还用不着您父亲来当靠山。”眸光一转,巧笑道,“公子如此难耐,小爷索性就再帮帮您,帮您断了这念想可好?”她用巧力抓着那人双手,对着原来的方位,正面就是一踢,听到一声惨叫,方才满意,但还不解气,正要再补一脚,突觉身后有人,连忙松手。
那地下的人得了解脱却痛苦的连声儿都出不来,手僵在原地,看样子是被点穴了,六安想着是高人出现,弓起身子,头也不敢回,刚跑出两步,听到身后那人说道:“怎么?想留我收拾这烂摊子?”
知了来者,嘴角一抽:“不用你管!”她转头正说,瞬间跌入一个结实的胸膛,有人把她的头埋在胸前,能感受到他胸膛强烈的心跳声,听到他与心跳极其不符的平稳的语调:“看来郑公子是饥渴难耐,不如我禀明郑大人,也好还你自由之身。”
“苏公子有话好说,在下糊涂,只因姚公子生的极美,一时起了歪念,在下真不是东西,苏公子你看在我二人父辈同朝为官的面子上,先解了我的穴可好?”六安听了这话浑身一抖,想骂,脑袋又贴在那人胸前,气接不上来,偏头想喘口气,一动,却又被狠狠按回原位,头顶上的声音继续:
“哦?这倒是我这位大哥的不是了?诱惑了兵部侍郎的儿子,担不起这罪过,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待会人多瞧见了不好。”说罢,伸手拽了身前的人就走。
只听身后的人压着嗓子喊:“苏清睿,别以为你爹丞相就处处高人一等,今天你算是惹着本公子了,来日咱走着瞧!”
六安被拽着,手臂被扯得生疼,一路小跑,那人走路极快,她红着眼睛小心跟着,这人怎么火气越来越大了,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似的。
回屋直接被带进里屋,一个力道被甩到床边:“自己看,伤到哪里没有?”说罢,转身便出去了,六安傻愣愣的看着他,她还没觉得怎么呢,怎么他反应如此大?里衣只敞开了一个小口,胸前围着的白布还是完好的:
“就凭他想伤到我?”六安有种被小看的感觉,可明显屋外那人更生气:
“一个姑娘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倒不觉羞耻了?”
“你是感同身受了?”她火气正旺,竟是口无遮拦了,“我自然知道这事羞耻,但我还不至于会被那类畜生欺负。”她想起早知刚才应该再多补两脚,松萝姐交的,那地方,是男人的死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也是她第一次实践,看那反应,着实没错,看来以后跟哥哥吵架又是有招了了,想着,不由得又乐了。
他看着她,眉头拧得更紧,走到跟前:“起来吧,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你来横插一杠子别想我谢你!”
苏清睿看着那双眼睛,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咬,他抿紧了唇。
“我会跟你父母说你回来小住。”
“不!”六安坚定,她可不想再被爹打,“城郊有处我哥的园子。”
苏清睿跟着六安走了近半个时辰,目之所及一片宁静,这个园子离知行堂不远,却比知行堂要荒凉的多。
看着她走到正门口伸手敲门,他转身,同时听到门开的声音,接着听到下人的惊呼:“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然后看到那抹牙白色的人影朝自己方向窜来,随即手被抓住,被人带着往前跑,跑了几步却突然转进一个夹角。
他看着离自己就一拳之隔的人,胸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见那人抬头,他不自主的别开目光。
“你看清了,小姐是一个人回来的?”是云桃娘的声音,六安注意的听着。
“是,是小姐没错。”
“哼,她一个人回来莫不是被苏家赶出来了逃回娘家?”姚爹爹的声音,怒意十足。
苏清睿看着那小脚又慢慢的缩回来,眸光一沉。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等六安反应过来,他已闪身出了夹角。
“啊,你…”云桃娘睁大了眼睛,又看见在他身后缓缓走出来的六安,更是惊讶。
“你们来了。”姚爹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慕和想念家里,小婿就陪她回来看看二位。”苏清睿上前一步一拜。
“回......回门。”云桃娘老半天得出这个结论,忙吩咐下人,“快去准备,姑爷小姐今日在家吃。”
饭后,姚震语气平常的问道:“贤婿,听说已是去了知行堂,不知有否遇见慕和那兄长?”
苏清睿正要说话,小腿肚却遭了一击,余光瞥到坐在他身边那人紧张的神情,嘴角轻扬:“回岳父,因刚到学堂,还未来得及熟悉,未曾遇到。”算了,就再帮她一回。
“哦,那贤婿若是见着了,替我传达一下,就说望他在学堂里好好学习,不求他金榜题名,但求胸中有点墨。”姚震有些失望。
“是,小婿记着了,改日定会转达。”
晚上在房里,云桃娘坐在床边一脸哀伤:“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昨天还哭着闹着不肯嫁的,今天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哎~~”
“娘!”六安软绵绵的扑到娘怀里,“娘,我回来跟你住成不?反正苏清睿住知行堂。”
“胡说什么?”云桃娘听了先是一愣,“这里是你娘家,只有被赶回来的份儿,没有自己回来的。”说完又摸了摸六安的头,“女儿,这种话在娘跟前说说就行,别在婆家说。”
“娘不要我了吗?”六安本以为云桃娘必定舍不得自己,哄两句就心软了留她下来,可没想到碰了个钉子。
“嫁到苏家那就是苏家的媳妇儿了,以后少跑家来知道不。”云桃娘说话已经梗咽了,连忙转身,“行了,天晚了,回房睡去吧。”末了又补一句,“回你相公房。”
六安没说话,转身推门出房。
回到房里的时候见自己房里凭空多出个男人,那男人正站在床前发呆。
苏清睿陪岳父聊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第一次进到女人的房间,一派小女子气象,他看了极其别扭。听到开门声,听了脚步知道是她,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我去外屋榻上睡,明日早起回知行堂。”
他说着拿起被子,背后却响起她清灵的声音:“去什么榻上?我俩礼成,已是夫妻。”
他拿被子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接不上话,手中的被子却被后来者一掌拍掉:“我娘不肯跟我睡,现在连我相公都不肯跟我睡了?”
苏清睿觉得这没头没脑的,正想接话,却见那女人已经爬到床上,掀开被子坐进去,拍着身边的空位:“你今晚就躺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待他看清了她的眼神,顿觉好笑,也没搭话,顺从的在她身边躺下,身上的被子被她拉过去一大半,他也只能自认倒霉,闭了眼准备睡去。
他本是定力极强的人,偏生今晚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身边女子淡淡的体香,就像有什么推力似的促使他一点一点向她靠近,他知道,她也是醒着的,只是两人都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不动罢了,听她的气息,怕是后悔了,嘴角微微一牵,他还是去塌上吧,这样下去,谁也睡不着。
正打算起来,却听到旁边的人嘟囔了一句:“今日之事,多谢了。”
他滞住:“那要看你是谢哪件了?今日之事不少。”
“那一起谢了行么?”她没好气的嘟哝。
“行。”他说着起身,“我去榻上,你安心睡吧。”
“能问你个问题吗?”她叫住他。
他不置可否,六安深吸一口气,壮了胆子:“你…你从不近女色吗?”
“明日还要早起。”他丢下这句话便起了身,走了两步头也不回补上一句,“我没兴趣。”
自然,他也没见到床上那女子猛的睁开的晶亮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