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画中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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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诗经蒹葭》
六安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早上刚在这里画完画，总觉得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正午的阳光很好，照的亭子都是暖的，她坐了半响，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午休时间，大家估计都在房里小憩吧，她没吃午饭，一开始是因为不饿，后来是因为气饱了，到现在，饿了，后悔了。可是饭堂已经关了。
她也没想明白，苏清睿那一句话怎么就把自己的眼泪给引出来了，从小到大，她都很少哭。她不是早就习惯了么？那人的话总是冰冷冰冷的，难得语气好些，却最后总变成训人，她已经学着无关痛痒的充耳不闻，今日却是生生被打击到了。
不就是他爹给他来了封信么？难道是什么顶级机密不成，什么叫他的东西不要碰，她只是拿着信看看罢了，又没拆，自从嫁到苏家，她自己爹一次都没来看过她，也没写过信，而他爹在这两个月里，都已经给他来了两三封信了，她羡慕不行么？
正想着，眼眶又红了，忽又觉得可笑，这事儿要是给松萝姐知道了，定要说她没用了，她坐直了身子，用袖子揉了揉眼睛，庆幸自己刚才没在他面前掉下泪珠子，否则又要被耻笑了。站起身，低头整理了下衣服，再抬头，却见亭子外不远处的假山边，他正背手而立。
看她走出亭子，便走到她前面。
“我刚才话说重了。”
六安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的平静如水。
“你是来道歉的么？”她想着干脆各退一步算了，她也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
“不是。”
她看着他依旧木头似的表情，真想用手去扯他的脸，看看这人脸皮究竟是有多厚。
“那你来作甚？”她强忍着怒气，低头，绕过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下午的课要迟到了。”他在她身后平静的出声，“今日点名。”
六安一个踉跄：“我要是再跟你多说一句话，我就跟你姓！”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宿舍奔去。
因是五天后就要举行皇上的寿宴，各省各地大小官员都准备齐全，知行堂也从后天开始放假，好让学生回去准备，帮着家里打点，有些学生还要去参加寿宴，今年皇上的新规定，凡正三品以上官员，子嗣二十岁以上，皆需携子参加寿宴。
听说，公主尚未出嫁。
六安这两天听着下课后同学们的嚼舌根已经听烂了，无非是在讨论为何公主已是二十七岁的高龄却迟迟未嫁，一说是因为样貌其丑无比，至今无人敢娶，还有说是因先天隐疾，所以长居宫中，无人见，更无人敢娶，凡此种种，最后的结论都是，这公主，娶不得。
六安听着心里有好气又好笑的，松萝姐嫁不出去的原因到头来只有一个，可归结为三个字：
林沐白。
这是个人名。
这两人从她七岁起就见证着，见面两次必有一次是以吵架结束的，要按她的性子，早就把那人恨的咬牙切齿，断绝关系了，可奇怪的是，这两人却闹来闹去闹了十年，到现在也没绝交，林沐白也有二十七了，他是男子，晚些成亲倒也无妨，可松萝姐这大好的年华都浪费在他一人身上了，想想就不值，松萝姐经常说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何必单单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这是说给谁听的？
她至今也没想通，松萝姐都吊了十年了，还没吊够么？
“姚慕谦，你来读下面这段文章。”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把视线从窗外拉回来才发现满屋的人都盯着她一人，只有前面那人除外。
“是，先生。”她站起身拿起书。
“错了”，后边有人小声提醒，她连忙又往后翻了两页。
“不是这本......”后边的人无语。
“抱歉先生，学生拿错书了。”她用她所能想到的最正经的表情说道。
“一听到要放假，就一个个开心的连课都不上了，一直盯着窗外发愣，这么想出去，行，门口站着去！”先生今天似乎怒气十足。
她不辩解，在万众瞩目下出了门，右拐，站定，眼前空地的花坛里，花儿开的正是娇艳。
下课的时候，她回来拿东西，有人路过，拍着他的肩打趣：“姚公子，今儿个先生心情不好，给你撞上了。”
她淡笑着不着边际的挪开那手，偏头，却见苏清睿站在身侧，一张俊脸，微微皱着眉。
“看我出丑的样子很有意思？”她依旧笑着。
后者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了，她收拾了东西也跟上，反正她已经决定了，放假当晚就住到皇宫去，算上寿宴后的两天放假，共有七天见不到这人，现下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第二日放榜，她吃过午饭就去看了，由是只有七人入选，看起来也不费力，这高居榜首的自然是唐潜，她莫名的感到欣慰，而且这次因为人少，所以特别把每个人的画都贴了出来。
前三名依次是唐潜，祁平瑞，冯程。没有苏清睿的名字，她暗暗兴奋，前三名的画都是千里挑一的，她走到后面，最终在第五名的位置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苏清睿。
顿时晴天霹雳。
画中的女子，一手扶树，背水而立，露出一段的玉臂光洁玲珑，身姿婀娜，朱唇轻启。
六安看着那女子，竟然莫名的有种熟悉之感，却听旁人评论道：“苏公子常年不近女色，让他画女子画成这样已是画功卓越了。”
又有人说：“这女子虽美，却无神，你看那眼睛，毫无光彩可言。”
六安顺着那人的说法，注意到了那双淡淡的眸子，以她这外行人看来，是略显黯淡了。
她推门进屋，想着再熬过一个下午就可以回去了，房间里静静的，她一瞬间还以为苏清睿又出去了，可抬头一看，那人正好端端的站在书桌后，拿着笔一动不动的端详着什么。
这可是天下奇景，苏清睿竟然没发现她进屋了。
六安这次学乖了，不打算凑热闹，自古以来的教训，以及她从小大的经验来看，心急火燎的凑热闹，凑到后来，往往是被热闹给揍了。
可是她只是去放个书，隔壁人却如梦初醒，紧接着如见鬼怪。
“你来作甚？”见他快速的卷了画卷，六安心里好笑。
“这是我房间，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看着他的表情又恢复往常，“至于有些人偷偷摸摸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也不稀罕管。”她用平常的语调说着，结尾的声调有些上扬。
“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出所料，他一反常态的反驳。
正中六安下怀，心中开心，表面上却还装的一脸的沉静淡然。
“你的东西我碰不得也管不着。”说罢，就给了他一个背影，快步回房，她实在装不了淡定了。
回了里屋，滚进床上，听着外屋的动静，她捂着肚子偷乐，书呆子这种吃瘪却又怒不起来的表情最是有趣了。笑了一阵却又停了下来。
趁着苏清睿卷画卷的时候，她偷瞄过一眼，头部已经被遮，但身形头发却还能看见，那上好的画纸上，画的，分明，是位女子。
单看布景，这还是个半成品，但自然的身段，精美的着色，这画中的女子即使只看到了脖子以下，也想必是位顶级的美女，只是，他放着这么好的画留在屋子里偷偷画，为何在复赛中却搪塞了那么一张，虽美，但万万及不上这张的十分之一。
六安回想起画中的女子，身上穿的并不是锦衣华服，只是寻常人家穿的衣服，甚至还有些简陋，有点像自家给下人女子穿的那种粗布衣服，做工算不上精致，倒也耐穿的很，记得自己小时候就经常穿着这种粗布衣服满院子乱跑。
她皱着眉，突然眼前精光一闪。
苏清睿，他不是不近女色，他，是有心尖尖上的人了！
而这名女子，并不是大家闺秀，甚至可能只是个下人，公子爱上穷丫头，这样的故事在松萝的话本子里还不算罕见。
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搅得头脑里一锅粥，她是该兴奋呢，发现了书呆子一个秘密，还是该忧伤呢，自己相公喜欢的人不是她，虽然她也不想是她自己，但原来以为他喜欢男的，心里也过得去，可是现在。
“哎......”她对着床顶默默地叹了口气。
下午的时间倒是过的很快，先生提前下课了，六安望着前面苏清睿的背影发了一下午的呆，这样的人，也会有心尖尖上的人，真是罕见，她跟在苏清睿后面回苏府的路上也是这么想的。
回苏府换了衣服，依旧是那帮女婢规规矩矩的帮她整理，苏清睿这次没有过来看，听说一回府就进了书房，不到晚饭点是不会出来的，六安又拿了几套衣服，打了个小包袱，便差人乘了轿子进宫了，有了松萝的令牌，轿子一路从侧门进了宫。
她下了轿，刚走到殿门口却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飘来，旋律是她从未听过的，很美，伴着古筝琵琶轻奏。
“谁在门外？”是松萝的声音，乍听下，透着冷漠。
“松萝姐，是我，六安。”她笑着应道，话音刚落，门便开了，身着华服的女子提了裙子小跑上来，半途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幸好旁边宫女扶着。
“你来了都不先通知一声。”松萝伸手拉着她，“这该死的裙子。”
“这裙子真美。”六安看着，这样式她从未见过，却衬得松萝姐更加的玲珑可人。
“别急，你的裙子晚上就能送来，比我身上这件还要好看。”松萝拉着六安进了殿内。
“松萝姐，我这几天想住你这儿成不？”六安看着殿内站着几个拿着乐器的人，有些拘谨。
“当然，你不来我还要找你来呢。”松萝一直都很兴奋，“乐师们已经编好了曲子，就差你的舞了，可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六安声音大了些。
“太好了，那先来合一遍吧。”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画中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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