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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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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将尽,青木在屋顶上跳丸般起落,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和关口的差不多的钱袋,从中掏出一件灰色的粗麻衣,那颜色就像洗不干净的墨迹——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然后换上她钱袋里唯一的一张面具。
那是个容貌清秀的女孩,肤色营养不良似的黄中泛绿,灵压中等。
一区围绕静灵庭建立,是流魂街八十区中唯一一个完整的环形,它和其它区域以水域隔绝,白色长桥连接两端,其余地方尽是碎石河滩。
青木青桐不不疾不徐地走在桥上,黎明时分空气寒冷,呼吸间口鼻处氤氲起团团白雾。周围行人大多裹着厚重的衣服,冬日的存在感因此而强烈起来。青木一袭单衣引得行人频频侧目,那是好奇与嫉妒同时又有着敬畏。
那张泛着菜色的脸上的冷然表情透出高高在上的冷淡,让人不由自主地躲闪目光。
自然也有看不顺眼的。
一二区交界处人烟稀少,青木顺着主干道走居然也被人拦下来。
“唔,有灵压很了不起么?”痞子样的男人头上冒着热气,那是用灵压生生逼出来的热度。
青木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男人抬起手,灵压凝聚成的光球漂浮在掌心上方,“要不要试试这个?”
青木侧过头,目光投入主干道边茂密的树林里。
男人还要说什么,青木转回视线,侧身避开他继续前行。男人定在原地没有跟上去,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青筋迸起,神色狰狞,他动弹不得。
缚道之一,塞。
树林深处,穿着黑色死霸装的银发少年坐在树上,挑着嘴角,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树木枝叶繁茂,树林幽暗,他眼底的光明亮。
女孩离开,男人被定在原地,他扭过头望向连接一二区唯一的一座桥,低声道:“再等你三天哟,小青木,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七天,青木到达了传说中的八十区。
之所以用“传说”这个词,是因为从前青木只听说过八十区而从没到达过。
严冬,大雪降下,八十区的积雪及膝厚,污秽与厮杀的痕迹都被掩埋。又是夜晚,青木蜷缩在古老树木的枝桠间疲惫地闭上眼睛。从七十区开始死神绝迹,来自原住民的危险却比死神更甚,她不得不摘下面具还原自己的灵压。伤痕累累的双手得不到休息,伤口到现在还在流血。
她缩在树上闭眼休息,那模样像是一只在寒风中瑟缩的小兽。
自从进入蠕虫之巢,青木就再也不做梦了,但这个寒冷的晚上,昔日梦境重入怀中。
梦里有青翠的树,温润的风,乳白色的雾霭填满每一个空隙,视野尽头影影绰绰矗立着红色鸟居,再多的,却是看不清了。
宁静的梦境里突然杀机四起,明亮天光倏忽不见,狂风卷着黑色羽毛呼啸而起。
青木青桐猛地睁开眼睛。银发少年站在树下对她笑着招手:“啊呀呀,小青木你也到这里了呢。”
他从袖袋里掏出在八十区格外珍贵的绷带:“下来,我替你包扎。”
青木没有拒绝。
“你上来,下面雪太深了。”
市丸银笑:“小青木果然爽快。”
少年从埋到膝盖的雪里跳起,一手拿着绷带一手抓住树干,跃上了青木所在的分叉。
“手给我。”市丸银这样说着向女孩摊开手掌。青木手心向上把一只手放上去。两人的手同样冰冷,干燥的冬天,擦出了静电。
青木的手微微向上一弹,市丸银的手没动,少年看着女孩掌心斑驳的血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对着青木晃了晃:“消毒。”
清澈的酒液带着少年温暖的体温,散发出馥郁的香气,青木抽抽鼻子,面无表情道:“很痛。”
市丸银倒酒的动作不停:“很没说服力啊,小青木,你的手都没抖。”
青木面不改色:“冻僵了。”
市丸银:“真不科学,怎么没把痛觉神经也冻僵呢。”
血迹已经冲洗干净,市丸银随意扯过自己袖子一角把青木的手擦干。
青木看着他的动作:“真不科学,用袖子擦之前的消毒还有什么用。”
市丸银炫耀般地把黑色的袖子垂在青木眼前:“很干净的哟,一点污渍都没有哟。”
“你整件衣服上都是黑色的污渍啊,亲。”
市丸银收回手,拿起绷带替青木包扎:“和小青木说话很有趣呢。”少年低声笑了两声,其中的愉悦不知有几分是真心,“刚刚是想称我为‘亲爱的’吗?不用害羞哟,我同意。”
亲。
是六三三经常使用的称呼,相当于你,听得多了青木不知不觉便习惯了,偶尔也会无意识地用用。
女孩没兴趣和市丸银解释,只抛出硬邦邦的四个字:“自作多情。”
“是这样吗?”市丸银也不在意,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对了,还有两位呢?”
“关口死了……二十八不知道。”
“这样吗……”市丸银给出可有可无的回答,冰冷的手指灵活地绕好绷带,打了个结,“没关系,小青木,你还有我哟。”
青木上上下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市丸银好几遍:“我要你有什么用?”
市丸银拍拍手道:“我还是挺有用的。”
青木:“说这种话应该拍胸脯吧。”
市丸遗憾地摊开手:“我做那种动作只会显得很没说服力吧?”
没营养的对话总能让人不知不觉放松下来,青木冰封似的表情微微缓和:“你睡我睡?”
八十区缺水少食,唯独危险多得让人难以招架。
市丸银说:“我们可以一起睡。”
青木一语双关:“你想死吗?”
他当然不想。
玩笑适可而止,市丸守夜,青木睡觉。
冬夜长而寂静,市丸银百无聊赖地在指尖点燃鬼道消磨时间,顺便取暖。累极的女孩闭着眼睛,眉头皱着睡得并不安稳。
青木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市丸银,在二十八掏出她母亲的皮后几乎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在蠕虫之巢的那些日子里,她把二十八和六三三当做自己人,关于她母亲的事情多少透露了些。
她也想过,相识三十年,她大半时间都在拖老人后腿,这些日子里她的幼稚与固执早已表露无遗,只要二十八掏出面具——即使不是她母亲的,她也一定会立刻离他远远的,再打扰不到他。可他没有。
在最后的时刻老人才把面具拿出来,是不是为了刺激她,让她忘却心底仅剩的那一点点善意自己先走?
但无论如何,二十八扒了她母亲的皮是事实,青木不可能不恨他。
可同时,二十八对她一路的关照也是事实,青木不可能不感激他。
矛盾的感情冲撞着,梦境里演义出新的篇章。
她在白道门前守着,守了很久,久到肩头堆满积雪浑身冰凉。
朝霞初升,白道门随之缓缓升起,石头滚轮摩擦的声音清晰在耳。老人佝偻的身影渐渐清晰,最终停在她面前。
心里有恨有感激,杂糅在一起却是委屈,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真的信任你啊?
梦里时间模糊,她觉得自己和二十八对视了很久很久。
最终的最终,她对老人说:“回家吧,爷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层层压抑下的真实在梦境里还原,原来她的愿望,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求收藏求留言,不会卖萌的作者伤不起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