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就是撞到你》嘟嘟音

16、第十六章 幸福的暴雨

　　只迟疑了两秒钟时间璃璃便追了出去。
　　三两步间她就跑到了夏凌云前面，张开手臂拦住了奋力转动轮椅的他的去路，道，“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没什么。”他并没抬头，像隐忍着怒气挤出的声音。
　　“没什么你发那么大火？”很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之前他的态度他所做的一切，真的让她感动得要死，怎么一下说变就变了？
　　“不是针对你。”他满心歉疚，刚刚连他自己都不知怎么了，像着了魔一样，但那么做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内心深处早已有了决定，又何必拖泥带水，不干不脆的呢！
　　“那是为什么？” 璃璃铁了心要逼他说出真话，他总是极力掩藏自己的心思，难道她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夏凌云沉着脸默不作声。
　　“我猜还是与我有关吧，我知道你很讨厌看到我。”她沮丧的回想起他看到自己时恐慌的神色，她真地让他害怕讨厌吗？
　　“不是这样的。”他心中如是说，但却没说出口，难道要他说他一点也不讨厌她，反而很喜欢她，很想一辈子看着她、守着她！不能，他不能这么自私。
　　“我知道了。”他的沉默足以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有多么厌恶她，厌恶到一句话都不愿对她多说，原来她从头到尾不过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而她却一厢情愿地以为她能帮他找到快乐，真是讽刺啊！
　　“璃璃……”他真想告诉她她误会了，事实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而是他的问题呀！
　　“你不用再说什么安慰的话，我这人还有点自知之名，我会离开的，你放心。”猛吸着酸楚的鼻腔想逼走那股难受得要命的情绪，即使要哭也不要崩溃在他面前，她不要再加深他对自己的厌恶，可泪水却终究还是不给面子的喷涌而出，像猖狂肆虐的洪水一般失控地奔腾。
　　她怎么这么没用，这么介意他的想法，当决定离开的瞬间怎么感觉心痛得这般深切，就像有一股无法割舍的情感在心中狠狠的撕扯着，扭绞着，支离破碎……
　　此时璃璃眼前一片朦胧，夏凌云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了，原来离别的眼泪是这般的苦涩呀！
　　她不过只想留在他身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帮他找寻快乐，想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而已，难道这么小小的愿望也是奢侈的期盼吗？
　　“别再往后退了。”夏凌云突然出声了，因为他发现她正慢慢地往后退，而离她不远处就是楼梯。
　　璃璃却好像没有听到，只是拼命地摇着头，想要驱走扰人视线的泪水，再看清他最后一眼，看完这一眼她就决然离开，她这么对自己说。
　　“小心后面的楼梯！”惊恐地看着璃璃一步一步向危险靠近，夏凌云边大声地提醒，边快速转动轮椅向她靠近，想阻止她的行为。
　　“我为什么不能呼吸，就像要死去一样……”璃璃呜咽着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理会夏凌云的极度紧张。
　　“拜托快听到我说的话，梦璃璃！”夏凌云忍不住大吼出声想唤醒她迷失的神智，再这样退下去她就要摔下去了。
　　“什么？”那怒吼声似乎真的干扰到她的思维，她有些神智迟钝地发问，脚步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夏凌云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等他说完，再等她反应过来就为时已晚，她离失足只有一步的距离了。
　　虽然他现在离她还有三步远，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成败在此一举。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夏凌云双手猛地一撑轮椅扶手，借力纵身跃了出去，就在她踏空后仰的一瞬间，死死地扣住了她的一只手臂。
　　夏凌云重重地摔落在楼梯边缘，璃璃整个人则斜搭在了台阶上，而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拉住了她。
　　“你……还好吗？”他大气不敢喘地注视着位于他下方的人儿，她抬头看他，朦胧的泪眼写满了困惑，似乎没弄清发生了什么。
　　眨眨眼思索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滚下台阶去，是他及时拽住了她，才避免了一场坠楼事件的发生。
　　“我……不知道……”惊魂不定的璃璃结巴着开口，被硬生生拽着的手臂像被拉断了一样生疼，腿上到处火辣辣的难受。
　　“能起来吗？”夏凌云紧锁眉头地问，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敢松懈，生怕一松劲她就会滑下去。
　　“我……试试……”她另一只手臂努力地勾向楼梯的扶手，抓住后把身体尽量往上缩起，最后终于坐在台阶上，她呼了口气，道，“你可以松手了，我已经稳住了。”再回头望望身下数十级的台阶不禁吐吐舌头庆幸，太险了，这滚下去还有命在吗！
　　“快站起来看看伤到哪里没。”夏凌云确定她不会再有危险，才慢慢松开由于紧扣而青筋尽露的手。
　　璃璃缓缓站起身来，动了动腿脚都没有什么异样，只不过腿上的皮肤有些轻微擦伤的痕迹，“我想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一点擦伤。”边说边看向夏凌云这才注意到他仍是趴着的姿势，不由紧张地蹲下身来察看他的情况，“你受伤了是不是？哪里痛？”颤抖的音调透露出无比的担忧。
　　“没事。”夏凌云不动声色地回答，但胸部的隐痛显示这一摔着实不轻。
　　“又说没事，你就不能不敷衍，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吗？”璃璃生气地瞪着他。
　　他看了她一眼，最后无奈地叹道，“我可不可以坐回轮椅再回答？”他可不想这么趴着跟她说话，这样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喔，好！”璃璃起身小心翼翼地绕过他去推轮椅，夏凌云则以双臂奋力将自己的上身撑起，左腿回缩成为跪着的姿势。若在平时，即使没有右腿他也能轻松地一条腿站立起来，可现在他的左脚踝还没完全好，无法受力，缺失了右腿的身体竟有些摇摇晃晃，难以平衡。
　　推来轮椅的璃璃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哽咽地道，“我来扶你。”
　　夏凌云没有拒绝，任由她的手臂挽上他的一条胳膊，为他保持平衡，他惊异于身下的人儿娇小的身躯里潜藏的不容小觑的力量，在她的帮助下他上身使力将自己一点点移上了轮椅，完成这一动作后两人都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嘘嘘了。
　　“我开始觉得胸口有些隐痛，但现在好多了，估计没伤到肋骨。”夏凌云坐好后竟然兑现了刚刚的话，主动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璃璃，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还没去深思，只不过感觉要对她诚实不再是件难事。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令璃璃多么激动，他愿意同她分享真实的感受，她竟开心得不得了。
　　“腿呢，撞到了吗？”她皱眉看向他的腿，刚刚他的左腿明显不能用力。
　　“撞到了膝盖，反正是坐轮椅倒也无所谓。”他竟开起自己的玩笑来。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无所谓，我要看看。”璃璃翻翻眼命令道。
　　“别……”夏凌云尴尬地阻止她卷他裤腿的举动。
　　“听话！”她插起腰学夏沐风的口气，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决，好像若不答应她就会变成一只会咬人的母老虎似的。
　　夏凌云无奈地噤声，眼瞅着璃璃将自己左腿的裤管慢慢卷起。
　　她偶尔的固执他已不是第一次领教了，虽然那坚持在他看来一点都不具威胁，而她生气的样子也只不过像撒娇，但他却不由自主地乖乖地任她摆布了，只因为——是她！
　　“膝盖撞红了，一定很痛吧！”璃璃看着他红肿的膝盖，一阵的心疼，为了救她他又吃苦了。
　　在他以为她又要落泪的时候，璃璃却将柔软的双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膝，小嘴也靠上前小心翼翼地呵着气，那细心呵护的样子立刻融化了他决意冰封的心，这不正是他要的吗——一双暖暖的手，一颗体贴的心！他怎能不懂得去珍惜，怎能随便舍弃呀！
　　“璃璃，我——喜欢你！”他听见一个温柔磁性的声音在表白。
　　是谁？是他吗？真的是他？！
　　他不敢置信，他竟然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了，那是他在心里诉说了百遍千遍，却没有勇气说出来的话呀！没想到如今还是让她听到了。
　　罢了，说出来也好，只要让她了解自己的心，至于接不接受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光明正大的保留这份情感，此生也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而璃璃却在听到这话之后愣住了，他说什么？他不是讨厌她吗，怎么又突然说喜欢她，她真有点犯糊涂了，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梦璃璃，我喜欢你！”夏凌云再一次清晰地说出内心的真实感觉，他不再逃避，不再困惑，因为他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他要让她也明白他的情意，即使她嗤之以鼻，即使她拂袖离去，都不会阻止他大声地说出来。
　　经历了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事件以后，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人的生命脆弱而短暂，若不把握住有限的时间做一些积极的事情，而是一味地逃避自怜就太枉费生命的意义了，因此他的心豁然开朗了。
　　“不要奇怪也不要有任何负担，这只是我终于战胜了那个懦弱的自己而勇敢迈出的第一步，我说的话正是我心中真实的声音，我并不需要你对我有同样的感觉，也不要你因为同情自责而作任何形式的回馈，我只想你明白我的想法，仅此而已。”夏凌云心头没有了包袱，语气也变得轻松了，冷峻的脸部线条也随之自然柔和起来，璃璃看到他俊逸的五官此时竟耀眼得不可思议。
　　“你……我……嗯……”璃璃一时被他脸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刺得生疼，慌忙别开眼，语无伦次地哼哈着。
　　她今天总算体会了从黑暗无底的地狱一下子飞上天堂是什么感觉，原来就是头晕眼花，心跳失控，四肢虚飘，思维混乱的感觉啊！
　　那她真爱死这种感觉了，他说喜欢她，不是讨厌她耶！她听了竟喜悦得无法言语，只想就此昏睡过去，不要醒来。
　　面对男主的深情表白，女主通常会作出如下反应：若是对他有意思一般会娇羞扭捏，欲拒还迎的样子，最后靠倒在他怀里；若没有意思又怕伤害男主，多半会一脸凄然状说：“××，你是个好人，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然后掩面而去；若极度厌恶，肯定就会嘴角抽筋，鸡皮疙瘩暴增，痛斥一声冲着男主恶心的脸飞踹出一脚，然后在一片惊叹声中痛快离去。
　　可是以上反应皆无法适用于本书女主璃璃美女，因为她竟呵欠连天媚眼半眯的对夏凌云说：“我……想睡觉！”
　　“什么？”夏凌云不确定地再问一遍，她说她想睡觉？是不是他耳背了。
　　“我说我想睡觉。”璃璃的眼又闭上了些，歪着脸竟真地向他的膝上枕去。
　　夏凌云愣愣地看着她像小宠物般可爱的举动满心疑惑，她对他表白的反应竟是——想睡觉？！
　　那他是不是可以这么设想，她并不反感他呢？夏凌云开始有些期待。
　　“璃璃！”轻拍她毫无防备的脸，夏凌云唤道，“回房去睡好吗！”要睡觉也不能在这里呀！
　　“嗯……”璃璃懒懒地应声，唇畔绽放一朵甜甜的笑，嘟了嘟嘴含糊地溢出几个字，“就让我睡五分钟吧！到时间你叫醒我。”她要用这五分钟确认一下自己之前经历过的一切，理顺一下心中纷繁的思绪，因为他已经令她彻底糊涂了。
　　凝视她枕在自己膝上的精美细致的脸庞，感受她如丝般嫩滑肌肤的触感，他原本的迷惑不解竟被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所替代，之前膝上的肿痛仿佛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五分钟，三百秒，太短太短了，若变成三千秒、三万秒该多好！最好——是一辈子！
　　估摸着差不多到时间了，夏凌云意犹未尽地以指轻触她的脸蛋，她果真缓缓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睁开了眼。
　　“回房去睡？”夏凌云看她睡眼惺忪的样子问。
　　“不用了，我醒了。”她直直地看进他的眼，认真地道，“你确定你说的话是真的，而不是安慰我吗！”
　　“当然！”夏凌云肯定地点头。
　　“那我也有话要说。”
　　“好。”他不害怕她说出任何话，却免不了有点紧张。
　　“我也喜欢你，夏凌云！”璃璃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说出来，是的，她已经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为什么那么想帮他，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为什么会因为帮不了他而哭泣，为什么又会因为他的一句喜欢她而开心无比？原因就是这么简单，因为她喜欢他！
　　然后她看见他不敢置信的眼神，那里面的狂喜，激动分明得让她心颤。
　　“真的？”他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一使力那句话便会灰飞烟灭似的。
　　“当然是真的了，”她笑颜如花地回答，“因为你我哭得死去活来，难道这还有假？”
　　他让她哭得死去活来这就是喜欢他？夏凌云愕然，这个迷糊的小脑袋到底会不会思考问题呀！
　　“你那不是喜欢而是害怕。”他压抑内心澎湃的激情，冷静地向她解释。
　　“是啊是啊，就是害怕了！”璃璃睁圆双眼使劲点点头，完全没注意到夏凌云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而她居然还掰着手指数起来，“我怕你凶我，怕你讨厌我，怕你躲着我，更怕我见不到你呀！”
　　他不是在作梦吧，她说的害怕就是怕自己凶她、讨厌她，害怕见不到自己？夏凌云震惊。
　　“那你——害怕我的身体吗？”他刻意放低了音调，唯恐她被他的问题吓到。问完他就后悔莫及，谁见了他这样的身体不会害怕，问出来不是自取其辱吗！
　　“身体？”璃璃微侧着头琢磨了一下，“喔……你说那个呀！当然怕了，你看你总是喜欢死撑，连受伤了也不接受别人的帮助，除了你弟弟以外啦，所以以后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许遮遮掩掩的，也不许硬撑着哟！”
　　他现在总算了解什么叫做牛头不对马嘴的意思了，他跟她似乎讨论的不是同一个话题呀！
　　夏凌云叹了口气，决定再把自己的意思清清楚楚地表达一次，“我是个有残缺的人，跟正常人不一样，这样的我你会说喜欢吗？”相信这次他说得足够明白，她一定能理解自己的问题了。
　　璃璃听了这话，转转了眼珠居然道，“有残缺怎么了，我还有点近视呢，这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
　　真是败给她了，居然把少条腿与近视都划到了一类，称之为残缺！夏凌云无话可说，不过他好像得到一个答案，这个女孩并不怕他的与众不同。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到，“再说到喜欢，我从来没为一个人哭断了肠，也没有为一个人笑岔了气，还有看不到就会牵挂思念，看到了会心跳加速，这些都是因为你，只有你才会给我的感觉，连夏沐风都没有。你说这叫不叫喜欢，或者是比喜欢还要多一些的喜欢吧！”璃璃露出梦幻般的笑容，有点傻又有点可爱地盯着他，“所以我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用问那么多为什么了！”
　　璃璃简单直白的语言令他震惊意外，而她自然无邪的神态更令他心神激荡。
　　对啊！问那么多理由作什么呢，她说喜欢就是喜欢，管它是因为什么，管它是不是符合常理，只要心中认可不就行了吗！
　　有此认知，他豁然轻松，心中澎湃的激情瞬间被释放出来将他团团包围，没想到幸福的滋味会突然降临在他的身上，毫无准备之下，他被幸福的暴雨浇了个淋漓尽致，无所遁形。
　　啊！他太开心了，梦璃璃的一番话就像千万缕阳光照亮了冰冻黑暗的心房，令他有勇气冲破桎梏获得了新生，他激动得想吼叫，想跳跃，想奔跑，想向世人大声宣布，他夏凌云不再孤单彷徨，不再压抑逃避，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眼前明眸如水的女孩，万分珍爱地执起她的小手深深地吻了下去，从没想过要感谢上天，但今天他诚心诚意地感激，因为是它带来了他今生的天使——梦璃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