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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玉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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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的漫长,须臾。
向儒每一天都耐心地将夏侯瑾轩的屋子清扫一遍,生怕落了一丁点儿灰尘。
「房间里没有灰尘,就好像少主还在府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日复一日地盼着,想着。
望着空荡荡的后院,树桠上依稀的叶子也被风吹到了地面,一院的萧索,目不忍视的寂寥。向儒闭上眼叹了口气,对着空气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少主。」
每一天,他都这样骗着自己。
很多年以前,这里曾经有一位小少年在这里研习着蹩脚的五灵术法。过了几年,小少年长成了大少爷,站在一院芳华之内闲吟诗赋,好不自然。又过了些日子,那位大少爷的身边常常会跟着一位黄衫的姑娘,两人嬉笑玩闹,对着夜空畅谈,也算得上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再到后来,这个院子里,就再也听不见任何的欢笑声。
空洞到让人绝望的死寂。
依然听不见任何的应答声,他摇了摇头,提着木桶推开屋门。房内自然是没有人的,空寂地只有萧索的风吹扫过脸颊,带着些微的疼痛。将木桶搁置在门边,向儒弯下腰搓洗着抹布,轻轻拧干之后,提着它走向胡桃楸木所制的一方书桌。桌子上还如五年前夏侯瑾轩离开的时候一样的摆设,一卷白帛斜斜地摊着,砚上的墨早已随着岁月风化在薄薄的空气中,只留下一点一痕的墨斑,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一位喜爱舞文弄墨的少年人。
白帛上只有寥寥五个字。
「夏侯瑾轩」「瑕」
向儒还记得十余年前,这里曾有一对红衣黄衫的人儿研着墨照着帖子学着写字。
黄衫的姑娘一直反反复复地写着同一个字,桌角那一叠厚厚的宣纸大多都出自她手。兴许是写得困乏了,她伸手戳了戳身边对着画布发愣的少年,向着一桌子自己的作品努了努嘴,打着瞌睡喃喃地问:「那什么,瑕这个字我会写了,还有别的么?」
红衣的少年兀自点了点头,提着笔在画布上又添了几片竹叶,颇为满意地欣赏一番后,回身望向身后已经睡着的少女,顺手便在一旁的白帛上落下自己的名字。顿了一会儿,他又轻轻地落笔,添了一个瑕字。
向儒看着白帛上的字迹,眼眶不自禁地再度湿润起来。
窗外的风再一次呼啸而过,掀得桌上的帛布纸张随风飞起一角。压住白帛的,是一朵玉制的梅花,岫玉的质地,剔透温润,细腻而圆融。向儒记得,这是少主离家前托他寻访了许多收藏玉石珍玩的店家才寻得的一块梅花造型的玉石。
这玉的质地本是极好,但因雕琢时的不慎,花瓣叠合的部分缺了一小块,虽无伤大雅,但这绝不能符合夏侯世家少主的身份。当他忐忑地将玉梅花交给夏侯瑾轩时,并没有听见想象中的责备。相反的,却是满心的欢喜。
「玉中带瑕,正是我所寻的玉梅花。」
他明白,少主是想把这块玉石送给那个叫做“瑕”的姑娘。
只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再后来,这块玉梅就永远地留在了夏侯府,永远地留在了夏侯瑾轩的屋里。到底始终都没有送出去。
取了块干净的手绢仔仔细细地拂掉玉梅上的灰尘,向儒将玉梅翻了面,正准备擦拭,却忽然瞧见了原本被玉梅按压的地方,隐隐有几个蝇头小字,若不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瑕在瑾中。」
向儒心里一疼,不忍再看下去,复又用玉梅遮住了那四个字。
未送出的定情之玉,未说出的鸳盟之语。
但是他们都明白,历经风雨沧桑,深埋在心底的种子,彼此都心知肚明。
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走出,合上门,将那沉闷的气氛全部关在门里。向儒抬起头,夜幕已沉,不见星光,只有一轮皓月,孤独地悬挂于九天。虽然孤独,却始终闪耀着属于它的光辉,一如那朵孤单的玉梅,始终都在光线的照耀下,亮出荧荧的光泽。
他们,一定会在世上的某一处,一起。
「少主。我们等你,带着瑕姑娘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