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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12漆 ...


  •   又开始下雨了。

      盛夏时节的天气似乎都是这样的,风风火火,冒冒失失,往往没有一个确切的章法。

      变幻无常的东西最是惹宵风厌恶,所以少年才特别讨厌这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夏天。

      然而此时的他确实也做了一个让他自身都觉得极其飘忽的决定。

      他居然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了,离开了一直禁锢着他的城镇,禁锢着他的那个家庭。

      逃脱...原来如此容易。

      当然,这不过是浅显的一个玩笑话罢了。

      有些束缚终其一生都无法掰离。

      宵风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并且任性的在痛饮这份寂寞的同时渴求着解脱,祈望能获得真正的安宁。

      而一直以这种心态苟延残喘的香道空却被一个男孩从深渊里拉了出来,他虽然没有彻底从黑暗里拖出,却被引诱着做了第一次上浮。

      这若是放在以前绝对是香道空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在第一次看见男孩时就感觉到了,这个陌生的男孩身上总觉得有什么特质在骚动他自身的神经。

      首先穿透铜墙铁壁抵达内胆的是从未流动过的迷惑感。

      好像停止不前的光阴再一次因为外界的干扰而慢慢开始滑行。

      那种感觉就似是有人在城墙之外用不如何激烈的力度推挤着,最终在固守着这个领域数年的外壁上边制造了多余的痕迹。

      防卫措施若出现裂痕,自我的伪装就会由内而外的被削弱,即使缺少外物的进一步冲击也迟早要有崩隤的那一天。

      所谓滴水穿石,壬晴虽然没有使用过于强势的做法,不过也着实在香道空的心墙上撬开了一个裂口。

      事情放在当下来看,即使是再微弱的改变亦能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它所消耗的时间倒是比壬晴估算的还要少,如此一来也不知道是要庆幸男孩的战略得当,还是该感谢现实并没有将壬晴的性格对宵风的吸引力削去。

      这件事情若是被壬晴知晓的话,男孩大概会打从心底感觉到宽慰吧。

      只是,此时的香道空是绝对不会将这种情绪摆在面上的,一来他不是会那样做的人,二来他尚且不清楚男孩的底细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三来他潜意识里拒绝承认这种感触。

      要是有人敢于直言的话,必定会将香道空的这种做派定义为乌龟属性,他一直我行我素地潜藏在深海里,发现了某些大的动静才会悄悄地冒头,当发现事情不似是他想象的那般严重时,便又会如鸵鸟一样重归旧日的生活了。

      跟着男孩就这么走究竟是对是错,他在潜意识里并不想深思,又或许该说他是刻意让自己不去依照单方面的情绪去做判断。

      虽然看上去要比自己年幼一些,性情却比印象中所见过的那些孩子还要来得沉稳。

      男孩似乎是打定心思了要好好照料他,就算这次他若要顾全自己都有点麻烦,但仍旧尽心尽力地帮香道空打点好一切。

      他们之间并没有出现任何落实在言语上的交流,壬晴大概也逐渐习惯了香道空的规则了,有些必要的指使他会特意说出口,不过对于香道空用实际行动取代口头回答这件事倒也显得有些见怪不怪。

      壬晴现阶段也只是一心一意想做好该做的事情罢了,说实话他其实并不是很会照顾他人的人,然而因为有了上一段历程的磨练,多少在认知上有了点改变。

      一个人之所以会在大环境的侵蚀下仍保持着恰如旧日的性情,大概也是出于他们没有遇到命定的那个人吧。

      每个人的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会叫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做出退让,甚至是以将自尊与原则全部斩断的绝然态度迈出新的一步。

      改变会叫人感到惧怕,正是因为每个人在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就必须从自己的那一方将过去抛弃,又或许是由内部先一步将自己的新陈代谢改写。

      此间克扣了多大的代价唯有当事人自己清楚,身体与心灵所能感受到的痛楚有多深,也就意味着这随着年月的积累越发灼热的渴盼有多浓重。

      而唯有怀着这样破釜沉舟的念头,才可让壬晴在接近窒息的状态中捕获到生命所需的氧气。

      所谓信仰的力量...总会在不其然时发挥他至为神秘的功效,闲暇之时若留心细想一下,就连壬晴都会被自己的固执惊吓到,男孩也是在亲身体会过后才渐渐意识到了自我催眠的可怕程度。

      某些话语若是对着自己说上上千遍,好似就会被/灌/注/不得了的力量一般,往往会牵引出某些出乎意料的结局。

      而特定的心情若是因为这样的话语在暗里地逐层叠加的话,兴许就会在无意识里成为紧绑猎物的缚网。

      明明已经感觉到它带来的压迫感,却还是特意无视其存在且放任其生长的壬晴大概是打算就此被这痛苦吞噬吧。

      “就算是落得这样的结果也不愿意放开你。”男孩的心声自然是不可能传达到香道空心底的,壬晴也似乎也不愿意让他察觉出多余的事实来,因而在少得可怜的单方面“交流”里又做了些许退避。

      如今壬晴倒是什么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了,香道空或许会因为这骤然的改变稍微感觉到些不适应,但也不至于就此沉不下气,少年自觉他给予男孩的关注已经够多了。

      即使现阶段也不过是在彻头彻尾的静止之上刮出了几道涟漪,可壬晴对香道空的影响仍旧不容忽视。

      察觉到这一点的香道空不可能还能似先前那般保持绝对的冷静,他的心已经被那人和事扰乱了,唯有付出比之前还要多少两倍的专心才能将思绪再次沉淀。

      无论窗外的景色曾经拥有怎样动人的姿态,由人在告诉移动的特快列车上望过去,只会在玻璃窗上被拉长成恍如银带的琐碎光斑。

      夜色在虚空之中快速沉降下来,凉意如期到来,将原先便随着黑暗如泼墨一般扩散的凉意山洞得更剧烈了。

      城镇的灯火很好的连缀成一片,或黄或白的灯光半浮在虚空中,向世人的视觉投射着温润而脆弱的姿影。

      宁静的晚色似乎总会勾出某些凄凉的气息,男孩坐在靠近车窗的那个位置上,依旧按照旧有的习惯百无聊赖地看着外边的景致发呆。

      他似是有些疲倦了,连续几天没日没夜的忙碌以及长时间没有合眼彻底击垮了他的身体,壬晴如今虽然缓慢地眨着眼睛,却显得有些昏昏欲睡。

      坐在这个位置上会让他想起久远的记忆,熟悉的温度以及似曾相识的体表...伴随着这些不期而至的当然是犹如噩梦一般/纠/缠/不止的回忆。

      回忆与现实恰似昨日与今夕一般叫人感到矛盾重重。

      全面封锁自身的香道空与只对壬晴表露心迹的宵风简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个体,从哪方面来看都无法让人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去。

      壬晴是生生被迫去品味着所谓咫尺天涯的凄厉感。

      人的意识是有独立性的,它们有些时候倒还真的不如何能受到身体的控制。

      即使男孩在心底里曾千千万万次地暗示自己隔壁坐着的那个不是前人,思觉也会自发将现在所见的一切套在那个虚影身上。

      总以为自己不会记住的东西趁着自我防卫微微被削弱的时候,即刻如遭受反噬一般跳脱到眼前。

      壬晴不适时地联想到宵风曾经因为不慎而暴露的某些习惯。少年从以前开始就非常习惯坐到靠近过道的那个位置上,同时又非常喜欢在列车行驶之时遥看窗外的风景。

      有几次男孩发现他老是望着窗外的风景,便大u树那主动将位置让给
      难得对外界之事产生了兴趣的宵风。

      谁料少年却死活不肯坐到那个位置上边。

      “就这样就可以了。”壬晴还清楚地记得宵风当时回答时所夹带的语气。

      少年静静地坐在那里,见壬晴转过脸来之时却特意撇开视线。

      鉴于宵风平日里也不是对外物存有显著兴趣的人,充分认识到他现在的反应代表的正是拒绝回答的意思,壬晴自然会在乖巧地选择缄默。

      如今在事过境迁之日回想,宵风当时执意要都流于那个位置上,说不定也是因为他真正迷恋的并不是外边的景致,而是他与壬晴两人映在玻璃窗上模糊的倒影。

      流水一样的银斑打散了两人叠加在一起的映像,而正因为这片刻的朦胧感两人的姿态在镜面之中才会显得那般亲昵。

      宵风鲜少在壬晴面前表现出对这份情谊的珍重,然而在背地里他对这份情感的执着或许从来不比壬晴少。

      此时此刻才认识到这一点,对于壬晴而言大概是最锋利最狠戾的一剑吧。

      眼眶兀变得酸涩...明显不是错觉。

      “真讨厌呢...这种不适时的感伤。”男孩暗自嘲讽。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抚平自己的痛楚一般努力扬起笑容。

      男孩知道自己不需要顾忌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好不容易跟着他出走的宵风,因为...他不会在意壬晴的反应,也不会留意他的情绪波动的。

      他看不到啊...看不到除了黑暗意外的所有东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12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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