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有色》儿童霜

6、一个精灵跳啊跳

　　“我很乱。”
　　终于，嘶哑的声音从发丝缝隙中传过来，带着厚重的鼻音和明显的哭腔，应当是恐慌或伤心到极致了，一个人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面前如此失态。
　　不过韩霜霜却在瞬间放下悬着的心。
　　她能将心情释放出来便好。
　　无论是是大哭大闹，还是默默垂泪，只要找到了宣泄的路子，至少说明她明白了些什么，而不会稀里糊涂的做傻事。而韩霜霜也清楚的感受到，这个叫做李涵的女子，精神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那一抹卑微的哀伤，是任何非正常人无法体会出的痛苦。
　　和当年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韩霜霜依旧安静守在沙发旁，没有过去安慰，甚至连一张面纸都没有递过去。她知道，现在李涵最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气氛。
　　一个能够让她自己想明白事情、重新振作的气氛，而任何人随意的干扰，都会将她苦心撑起的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击破为碎片。
　　所以，韩霜霜选择沉默，并在不经意间收起记录本，只默默盯着茶几上的紫砂壶，空出耳朵与心神，用心的准备聆听。
　　“我心里好乱，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李涵用雪白的手指沾掉眼角的泪珠，有些凌乱地抚摸着额头和秀发，腿脚细微的颤抖着，看得出心里的烦躁不安，“我是个坏女人。”
　　石头终于落地，韩霜霜却没想到李涵对整件事的看法会是如此。
　　坏女人？她实在无法将眼神这个柔弱细心的女孩与这个名词联系在一起。
　　“一定是之前的坏事太多太坏，所以我现在才会这样疑神疑鬼，活该收到报应。对不起……”自作孽不可活，或许是阴错阳差中，自己早已经弥足深陷，才会收到如此报应。
　　明明是韩霜霜在等着她回话，此刻的李涵却更像是自言自语，更确切的说，是在试图说服她自己相信一件事，而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究竟怎么了？说出来的话我们也好帮帮你。”终究等不下去，估摸着她也释放的差不多了，韩霜霜终于挪了过去，拿起面纸擦拭掉她眼圈的湿润，小心翼翼劝道。
　　“他们……”像是下定了决心，李涵终于打算开头，抬起头准备跟她说清楚，却在抬头的瞬间脸色变得煞白，眼神盯着韩霜霜后方如见到魔鬼一般，好端端的一个人瞬间僵硬。
　　“怎么了？又看见了什么东西？”
　　韩霜霜飞速转头，狐疑看了一圈，自己身后什么也没有。
　　李涵身体软了下来，对着韩霜霜的警徽看了半响，方才回过神，却不是接着之前的话，而是问道，“你是江淮区的警察，对不对？”

　　“区”这个字被她咬的很重。话题变换的太快，韩霜霜没有听清她话中的缘由，傻傻的便点了头。没错，她坐在的侦查科的确是属于江淮区范畴，不过所办的案子却是整个市的。
　　李涵忽然无奈的笑起来，继而又是绝望的痛苦，直到韩霜霜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又忽然变得一脸镇定，端正了姿势面无表情的告诉她，“不好意思，是我太疯癫了。我早就知道自己精神有问题，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而且你瞧，这么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平时也没有人陪我，之所以报警，是想周围多一些人陪伴，即便是警察也好。所以……真的很抱歉，我现在明白了，以后会及时做心理咨询的。”
　　精神问题？
　　“可是，你之前一直很坚持自己的观点啊？”怎么忽然间又承认自己是精神病患者了？韩霜霜不理解，也不相信。
　　问题正中红心，李涵沉默了片刻，苦涩的笑容逐渐浮现于秀气的脸庞，“你瞧，就刚刚你身后分明什么也没有，可是我却产生了幻觉，难道这不是精神病么？之所以对你承认实情，是因为你比其他人都诚恳，所以不忍心继续让你们为我这么忙碌，而忽略了其他案件的受害者。”
　　“是真的么？”
　　“真的，”李涵真诚凝视着她，“我不想继续欺骗自己了，面对现实才会有出路。”
　　将信将疑，韩霜霜临走前将自己的电话留给了她，“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就算是你一个人郁闷了想去逛街，只要我有空，也一定会过来陪你。”
　　“好，谢谢，一定记住。”从进门到现在，李涵终于露出了一个勉强算是开心的笑容，从心底里散发出的自然。
　　大门掩上，李涵的脸色又忽然惨白。

　　“姐姐，今天测试我又考了满分，那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吃汉堡王呀？”小诺亮出满分试卷，背着小书包欢快跳走在前面，“我想吃小皇堡套餐呢。”
　　“就你最滑头，”稚嫩的声音总算将韩霜霜从沉思中拉回神，看着一个精灵在自己身前晃来晃去，心情忽然间变好，“不过看在你最近很乖的份儿上，OK。”
　　长睫毛的小男孩立刻敬了个标准的军礼，“YES,MADAM!”
　　韩霜霜帮他取下书包自己背着，牵着韩小诺的小手准备右转弯去就近的汉堡王，韩小诺却拉着她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怎么了，不是要吃汉堡王么？”
　　“那家不好吃，新街口的最好吃。”小诺眨眨眼。
　　韩霜霜败给他，“这是连锁店，所有的调料和步骤都是一样的，味道怎么会有差别？前面右拐就有一家，很快就能吃到了。”
　　“不要啦，只有新街口那家才好吃。”韩小诺可怜兮兮的撇着嘴。
　　看得韩霜霜心里一阵酸涩，这个孩子……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无视他。
　　“好啦好啦，姐姐带你去就是。”韩霜霜拿他没辙，毕竟是血缘亲，骨子里还是想要拼命的呵护他。
　　看着人行道上密密的全是人，害怕他走丢，索性直接背着韩小诺冲了过去。
　　韩小诺呢，则在她脊背上偷笑的厉害：下一次？下一次的事情等下一次说。
　　等他将全市所有精英男出现的地方统统打探出来，就可以挨个换别的餐厅吃饭啦。
　　“小皇堡套餐，外加一份薯条和一杯可乐。”
　　可能是生意太好的缘故，五分钟过去了竟然还没有上齐，韩霜霜起身去催了一下。
　　终于拿齐菜，韩小诺却在她端盘子的瞬间忽然消失了。
　　吓得她丢了盘子就开始四处找，店内的设置曲曲折折，又大又绕，一条路竟然有几个分叉口，中间还不断有圆柱挡着，李涵冒出了一声冷汗，“小诺，韩小诺……”这样一声一声的叫着，无视其他人怪异的眼光，声音已经恐惧的发抖。
　　她的小诺……千万不能弄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