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唾弃你的坟墓》南山北

1、我唾弃你的坟墓

　　“我实在搞不懂你，莱安。”安东尼奥将已经毫无生气的女人随手推开，“你又不是什么素食主义者，为什么还要对这些渺小的人类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色彩。”
　　“这与素食与否完全无关，亲爱的安东尼。”莱安的怀里是个美丽的少年，猫儿一般澄澈的瞳孔已经是一片死寂。莱安的手指轻轻滑过少年鲜艳的唇瓣，“一份完美的甜点，不是吗。”
　　安东尼奥看着莱安苍白的侧脸，深出舌头舔舔嘴唇，眼里的欲望熊熊燃烧，“不，我是说，是的。你很完美。”
　　“你做吸血鬼多长时间了，安东尼？”莱安依旧抚摸着怀里的少年，像是对待情人般小心翼翼。
　　“三个月了。我的母亲是莉莉丝，是她创造了我。”
　　“原来是莉莉丝的小幼崽。”莱安轻柔的放下少年，优雅的转身，迈过地上女人的尸体，向安东尼奥靠近。安东尼奥比莱安略高一点，但是在莱安那双静静的蓝眸的注视下仿佛变矮了半截。
　　莱安对他笑了笑，“要知道，你最不该做的，就是勾引一个活了几个世纪的老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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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安……”
　　“恩……”莱安的眼睛永远是一个样子，安静，静得要死，仿佛他眼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莱安……”安东尼奥抑制不住的沮丧，就算前一秒莱安被他狠狠的占有，两人肌肤相贴，他明明显显的感知了莱恩的欲望——但是抬起头时莱安的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他下半身涌动的激情与他无关。

　　“真是个愉快的晚上。”莱安穿好衣服，用他平静的眼睛看着他，语气更是说不上有多愉快。
　　安东尼奥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他真的不认为莱安感到了愉快，他觉得也许莱安连愉快是什么都不知道。
　　莱安却毫不在意安东尼奥的沉默，却轻轻的抱起了刚刚的少年。少年已经变得冰冷而丑陋，原本美丽的五官此时却说不出的扭曲狰狞。
　　“美妙的甜点值得一份感激的葬礼。”莱安依旧温柔的抚摸着少年，并没有因为少年的丑陋而产生丝毫厌恶，“你愿意同我一起吗，安东尼？”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安东尼奥已经对这个就算在吸血鬼的世界也算高龄的英俊的吸血鬼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少年被葬在莱安睡觉的棺材里，莱安亲手把棺材埋进土里，用两个树枝绑成十字架立在墓前，最后在十字架前轻轻的祷告，表情宁静而虔诚。
　　“吸血鬼不是应该怕十字架么？”安东尼奥露出他代表性的迷茫表情。
　　“你不觉得十字架很美丽么？”莱安轻轻的回答。

　　“我用我的床安葬过很多食物，”莱安道，“可麻烦的是最近床的价格越来越贵了，有时候我甚至因为没有床而几夜不睡。”
　　“哦。”安东尼奥不知道莱安要说什么。
　　“本来今天依旧会是个不幸的夜晚，可幸好你在。”莱安自然的躺在了安东尼奥的床里，“快进来，老人家有些困了。”
　　“……”
　　“希望明天是个阴天。”

　　吸血鬼不能触碰阳光。安东尼奥曾经被灼伤过一次，在他新生的时候。他以为他已经死了——由于那场波及全国的热病，他觉得他重生时都不似别的同类那样冰冷。当他再一次见到光的时候，他忍不住奔了出去。
　　但幸运的是有人及时的拉住了他——不是莱安，这又不是什么当红的偶像小说——是他的创造者，美丽的女吸血鬼莉莉丝，单数些许的阳光还是在安东尼奥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丑陋的痕迹。当他得知自己已经成为了另一种生物时，他顿时觉得无比的悲伤。当然，不是因为他再也无法触及阳光什么的，成为美丽的吸血鬼其实一直是他的梦想，但是他虽然成为了吸血鬼，却被几缕阳光毁去了美丽。

　　“你不在意吗，莱安？”安东尼奥曾经指着自己的脸问，“我是一个比人类还丑陋的吸血鬼。”
　　“你相信上帝吗，安东尼？”
　　“曾经，是的，我信。”
　　莱安的手轻轻拂过安东尼奥脸上的伤痕，“上帝是想告诉你，即使你变成了只能吸血的怪物，他也不会遗弃你。”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
　　“你要知道，我的孩子，”莱安轻轻的说，“上帝给了你天堂的痕迹。”
　　“如果你想要，你也可以有‘天堂的痕迹’。”安东尼奥酸酸的说，英俊的莱安才不会懂他的痛苦。
　　“这是求不来的，”莱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一些特殊的新生的吸血鬼可以微微触碰阳光，其他的吸血鬼则是立刻灰飞烟灭。你很特殊，孩子。”
　　“我宁可普通一点。”安东尼奥低声嘟囔。
　　“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是说，厄，你为什么会信仰上帝？”这是安东尼奥始终不明白的问题。
　　“入乡随俗。” 莱安毫不在意的回答，“就算是吸血鬼也该有个信仰，我只是就选择了最简单的那个。”
　　“厄……”安东尼奥又不懂了。
　　“当你活了很久的时候，就特别容易迷失，忘了自己为了什么而活。”莱安继续用他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而如果你懒得思考，相信宗教会是一个好办法，它能解答所有的问题，而我们只要相信它就好。你看，这就是宗教的好处，不用你费神思考就能找到你存在的意义。”
　　“难道圣经里会说吸血鬼是上帝的宠儿吗？”
　　“哦，我们可是魔鬼的最调皮的孩子。”莱安第一次笑了，“但是我们存在，不是吗？”
　　这段对话发生在安东尼奥和莱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莱安对着安东尼奥丑陋的疤痕端详了很久，“我真羡慕你。”他缓缓的说。
　　安东尼奥遇见了除了母亲莉莉丝外第二个能够接受自己面容的吸血鬼，但是这个吸血鬼的眼睛里没有美与丑、善与恶、错与对、爱与恨。莱安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果然是阴天，安东尼奥好笑看着莱安笨拙的操纵电话订了一口棺材，或者用莱安的话说，床。
　　他忽然觉得莱安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安顿好莱安的新床，已经是傍晚。安东尼奥小小的可惜了一下，他其实蛮喜欢和莱安分享自己的床的。
　　觅食的时间到了。
　　“你觉得他会是美味的晚餐吗？”莱安指着远处的人问。
　　“你疯了吗？居然想触碰带着十字架的牧师！”安东尼奥永远不理解莱安的思维。
　　“恩，看起来的确很美味。”莱安回答。

　　雅各布牧师无疑是上帝的宠儿，年纪轻轻已经在国内颇有影响力，此刻他正从布道的地方回自己的教堂。
　　“您好，先生。”雅各布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男人，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是无与伦比的——完美。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雅各布看见男人慢慢向自己靠近，张开嘴，露出自己锋利的尖牙。“没什么，先生，我就是想问问，您愿意做我的晚餐么？”
　　天才就是遇见任何事都可以保持镇定——雅各布牧师迅速的扯下脖子上浸过圣水的十字架朝莱恩刺去，躲在一旁的安东尼奥放下心，那样慢的速度对吸血鬼来说不是问题。
　　但是莱恩并没有动。莱恩一直静静的微笑着，甚至闭上眼等着牧师的十字架从自己心脏的位置穿过。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莱恩睁开眼睛时，安东尼奥左手长长的指甲已经划破了雅各布的喉咙，右手手掌被雅各布的十字架贯穿。
　　“你真……有趣。”莱恩用衣服隔着把十字架从安东尼奥的手上拔了出来。
　　十字架只有穿过吸血鬼心脏的位置，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
　　“你是真的想死。”安东尼奥没有理莱恩风凉的评论，而是死死的盯着他。
　　“当有一天你的信仰也解释不了你为什么还要活着的时候，你也会渴望死亡。”
　　“你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吗？你什么都没有吗，比如说，”安东尼奥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沫，“爱。”
　　“我连心脏都没有，亲爱的。”
　　“可是你有生命，我是说”安东尼奥想了想，“灵魂，还有情感和思想。”
　　“灵魂、情感和思想。”莱安重复。
　　“对，就算没有心脏，你也可以拥有爱。”
　　“没有心脏也可以爱。”莱安喃喃道，第一次露出了和安东尼奥一样迷茫的表情。
　　“对，就像我，我也没有心脏，但是……”安东尼奥觉得自己不存在的心跳得飞快，“但是我爱你。”
　　“你爱我。”莱安仿佛玩起了重复游戏，但是紧锁的眉头证明他在努力消化这些。

　　爱由心生，吸血鬼没有心脏，就不会拥有爱情，他们注定孤独，这是宿命。莱安一出生便接受了这样的宿命，于是他的眼里便不再有光芒。
　　可是这个孩子现在告诉他，没有心脏，也可以去爱。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请不要怀疑爱。”明明是个刚出生的孩子，明明总是露出迷茫的表情，可是此刻却像一个真正的长者。

　　真的存在吗，没有心脏的爱情。

　　反正剩下的时光那么长，为什么不试试呢？

　　从雅各布身体里涌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莱安和安东尼奥站着的地方，莱安伸出一只手指，啜了啜雅各布的血，如他想像的一样甜美。

　　那就试试吧。莱安朝着安东尼奥露出几个世纪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当晚，莱安的新床贡献给了雅各布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