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rth》墨墨兮

1、第 1 章

　　火车在轨道上飞速地穿梭着，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
　　苏念念托着腮看着窗外的风景，太阳已经落了下去，余晖将青翠的山勾勒出一圈浅金色的光晕，被收割过的麦地此时正像一位分娩后的母亲，幸福而疲惫地躺在大地的怀抱里。苏念念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去北京，找那个叫顾南的男子。
　　顾南和苏念念身边那些眉清目秀的男子不同，他有一米八零的个子，浓浓的眉，有神的眼睛和古铜色的皮肤，是个典型的北方男子。苏念念也说不出顾南的好处，就好像只一眼，便认定他是个可以放在心里的人。
　　认识顾南，是因为苏念念的堂哥苏之轲。苏之轲笑得温和，像轻风一样和煦，“这是我们班的转校生，我的新朋友，顾南。这位呢，我的堂妹苏念念，比我们小一届。”顾南笑得不修边幅，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苏念念眼前，“哈，高二的才女苏念念，听说过呢。”苏念念极有礼貌地回以一笑。顾南啊，真是个，与众不同的男孩呢。
　　这便是苏念念和顾南的初次相逢，庸俗到无可救药。
　　此后，顾南和苏念念频繁接触，这在其他人眼里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谁也不知道，顾南已经在苏念念心里买下了一颗欢喜的种子。
　　二月十七日，苏念念的生日，苏妈和苏爸因工作出差，临走前特地塞给女儿一些钱，嘱咐她生日的时候别亏待了自己，并承诺回来时给她带礼物。于是，由苏之轲做主，替苏念念庆祝生日。苏之轲虽然温柔，办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
　　苏念念被蒙着眼带到苏之轲的家里，睁开眼看到的是满眼的气球，粉红色的气球将房间装点得像童话中的一般，粉色的桌布将置于其上的糕点和果汁衬托得愈发精致诱人，舒缓的音乐流淌在房间里，仿佛全身的细胞都舒展开来了呢。
　　苏念念的眼睛倏地一亮，真的很让人惊喜呢。“顾南——该你上场了。”苏之轲的话刚落音，顾南的身影便出现在厨房门口。“祝你生日快乐……”与平常的大大咧咧不同，顾南的声音染上了些许尴尬，他高大的身躯被套上了一件粉红色的女佣装，正笨拙地唱着生日歌。良好的修养没有让苏念念笑出声来，倒是苏之轲毫不犹豫地嗤笑出声：
　　“我说顾南，你别告诉我，你手上拿的那个黑糊糊的东西是蛋糕。”
　　苏念念这才注意到顾南端着的东西，黑黑的一团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形状，边缘还有少许没掩饰好的蛋糕，上面插了一根像“十七”的蜡烛。这个，应该是蛋糕吧。
　　顾南自豪一笑，解释说这是他自己做的。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这个蛋糕丑得人神共愤啊……
　　像蜜糖在心口融化，甜甜的味道在全身蔓延开来。苏念念抿着唇笑得极狡黠，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顾南，竟是会做蛋糕的么？
　　“啊！”
　　在看苏之轲时，他的脸上已是白一杠黑一杠的了，粉色的衬衫上也难以幸免。终于，苏念念禁不住放声大笑，手上的巧克力和奶油显得特别滑稽。顾南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苏之轲一脸无奈，却也拿起奶油往顾南脸上抹去。顿时，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顾南顾南，念在嘴里也婉转悠扬，像喝了一口香醇的酒，连心也一同醉了去。
　　在苏念念注意到顾南对自己来说已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时，她的目光也已经移不开了。顾南喜欢跑步，顾南会在吃饼时加一根大葱，顾南剪很短很短的头发，顾南喜欢穿李宁的运动衫，顾南顾南……
　　苏念念还记得，那次在KTV里，自己和顾南对唱的那首《小酒窝》，至今她还能回忆起自己握着话筒时手心出汗的冰冷感，以及顾南神采飞扬的眼睛。顾南的眼睛极深邃，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水，苏念念几乎能听到自己落进去时与水面撞击的声音。
　　吶。
　　我喜欢上你了呢。
　　苏念念喜欢上顾南了呢。
　　窗外的景物呼啸而过，夜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闪亮的银星仿佛是编织的一条银质腰带，反射出浅浅的清冷的光泽，天空是深沉的暗蓝色，透着神秘和高贵。苏念念倚着窗，闭上眼假寐，这样宁静的夜，让她想起了那个午后。
　　离苏之轲和顾南的高考还剩下不到一个月，苏念念被苏之轲“指挥”去找顾南一起去书城逛逛。那天天气热得快把人都蒸发掉，苏念念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往顾南家赶。
　　“你究竟还要这样多久？”还没走近顾南家的院子，屋里便传来顾南的怒喝声，“找了一年了，难道你还没有死心吗？顾南，顾南，这南方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即使是那个女人，也不值得！”随后，屋里传来碗筷落地的声音。
　　“她，是你的妈妈呀。”说话的是顾南的父亲，苏念念见过他几次，顾南和他很像，都是粗犷而霸道的样子。从来不曾听见，他的声音里也有这样的自责和无奈。
　　“妈妈？如果她是我妈妈，就不会连我还没睁眼就离开我，如果她是我妈妈，就不会狠心抛下我十八年，如果她是我妈妈，就不会让我被嘲笑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她不是我妈妈，我没有这样的妈妈，没有！如果你要坚持，我就自己离开。”
　　“砰！”摔门而出。
　　眼神惊诧，嘴唇微张，左手半举着，下面掉着一支融化的冰淇淋。顾南打开门，看得到就是这副景象。
　　拽过呆傻的苏念念，顾南飞快地奔跑起来。苏念念被他拽得生疼，却抿着唇不吭一声。顾南跑得很快，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跟着他，他的衬衫像一张帆被风渐渐鼓满，苏念念几乎跟不上他。
　　到了护城河，顾南才停下来，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苏念念觉得顾南坚毅的脸突然柔和下来。似乎察觉到苏念念的目光，顾南转过头来，眼中竟有着深深的纠结和难以自拔的伤痛。这是苏念念从未见过的顾南。
　　当顾南快速地亲吻上苏念念时，苏念念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推开他，转身离开。事实上，苏念念也这么做了。她狼狈地推开他，拼了命地跑回家。
　　背靠着卧室的门，苏念念紧紧地抱着怀中齐人高的玩偶坐下来。想起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苏念念的脸就火烧火燎地红起来。她知道，她不是抗拒顾南的亲吻，而是骨子里的保守，苏念念出自书香门第，从小就是乖乖女，她会做饭，会洗衣，会学习，独独不会恋爱。十七岁的她连初恋都还没有。就连那个吻，都是苏念念的初吻啊。
　　此后，苏念念都会刻意避开顾南，就这样，一直到顾南离开，竟再也没见过面。苏之轲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也只能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顾南报考了中国人民大学，并顺利被录取。是从苏之轲口中得知的。彼时，苏念念还陷在那个吻的尴尬里不能自拔。她也终于知道了，顾南“自己离开”的含义。只是她不知道，她转身离去后，身后的那个护城河边的少年也做了一个决定。
　　进入高三后，学习节奏骤然快起来。可就在紧张的学习中，苏念念的心却愈发坚定，对顾南的思念也像一颗气球快速地膨胀起来。同样的二月十七日，苏之轲送给苏念念的生日礼物只有一句话：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是了，十八岁了，该为自己的心买单了。青春，如果再不疯狂一次，等到老去的时候，就没有可以用来回忆的东西了。
　　在拿到中国人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苏念念觉得心中的欢喜，像糖果一样甜蜜的滋味将她包裹其中。不管不顾，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旅客们。北京站到了，请拿好您的行李，依次下车。谢谢您乘坐此次列车。祝您旅途愉快。”苏念念拉着行李箱走出车门。
　　顾南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呢？他一定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吧。不管是什么，她一定要冲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告诉他她想他了，所以不远千里来看他，随便问他愿不愿意被她欺负一辈子。
　　就这么决定了。

作者有话说

　　小墨的第一篇文，羞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