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御香师》纳兰晨曦

1、一曲相思意

　　漫天飞舞的大雪遮蔽了亭外的世界。
　　十指轻轻的拂过琴面，苍凉的琴音伴随着呼啸而过的寒风，合奏着一曲凄冷的相思曲。
　　相思，人世间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便也成了一种似是而非的美丽。
　　“以前小姐的琴音里，从不会有这样的相思意，可是今天，却是句句相思。”尔岚不解的说着。
　　雪歌未答，琴音却越发的急促了起来。
　　雪，未停。
　　未停的雪缠绵如斯，纷扰的雪丝中，雪歌似乎又回到了昨晚静谧的洛河，那艘华丽的画舫中。
　　昨天，她的父亲叶远航在府中迎娶了他的第五位夫人燕之语。
　　雪歌的母亲是叶远航的第一位夫人，不过她在十年前便过世了，叶远航念及旧情，再加上后来的几位夫人均一无所出，因此大夫人的名号便一直空悬了下来。
　　宾客们对于叶远航坐拥着的富可敌国的财富，加上现在四位千娇百媚的夫人均羡慕不已，谈论的话题也大抵围绕于此。
　　念及过世的娘亲，雪歌匆匆离开了大堂，却不想院外还有一个和他一般“与众不同”的人，他带着雪歌逃离了那个宴会，逃到了洛河。
　　摇曳的烛火，迷人的梨花香，一切发生得如此的顺理成章，只是，当他吻着雪歌的时候，她却分明感觉到了一丝疏离。
　　错觉。雪歌安慰着自己。他是她从小的一个梦，当梦想成为现实的时候，人们总是会有几分患得患失的错觉，这就是人的天性。
　　“嘣”琴弦应声而断，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了琴弦上，却并未感到太大的痛楚，尔岚则已忙不迭的拿起雪歌的手，用手绢包了起来，有些心疼的说道：“小姐是越发不懂爱惜自己的身子了，这么冷的天还出来谈什么琴啊，天气这么冷，伤口不容易愈合，看来是要疼一阵子的了。”
　　雪歌浅浅的一笑，尚未回答，却已瞥见不远处，丫鬟秋月撑着油纸扇，手中拿了一个锦盒匆匆往内院走了去，看到雪歌，她停了下来。
　　“三小姐。”
　　“这是什么？”
　　秋月道：“这是大小姐为新夫人调制的燃香，大小姐说，这种香有助于静心凝神，或许五夫人会用得上。”
　　雪歌从秋月手中拿过了锦盒，打开，里面盛放着数十粒如米粒大小的东西，她随手拈起了几粒，递给了尔岚，道：“这几天我正好心绪不宁，这几粒我就留下了，其它的你送去给五娘吧。”
　　“是。”
　　秋月接过了锦盒，往五夫人的仙音阁走了去。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配合着当下的时节，极为应景。
　　雪歌的大姐叶紫暄，今年只有十九岁，却已是名满天下的御香师，不过，能有幸得其香品的人却不多，除了四位夫人，便只有当今的皇后娘娘，那也是令紫暄一战成名的表演。
　　据说，皇后娘娘册封当日，“国色天香”作为大宋第一香铺，献上了一款名为“瑶池仙姬”的熏香，当皇后娘娘穿着用它熏过的凤冠霞帔出现了大殿时，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无数的彩蝶涌进了大殿，翩跹而舞，一派祥和。
　　而这款香的主人，正是叶紫暄。
　　四位夫人房中也都燃着她亲自调制的燃香，雪歌本认为这是很平常的事，不过在外人看来，四位夫人倒似也受尽了无尽的荣宠，仅这些香料，就足以令天下人嫉妒不已了。
　　雪歌让尔岚关了门，却独留了一扇窗，她喜欢看漫天飞舞的雪花，二姐说，她还尚未过做梦的年纪，真好。
　　紫暄带着秋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二姐叶筱柔，一脸的忧色。
　　“大姐，二姐。”雪歌起了身，向二人打了招呼。
　　紫暄并未看她，只是对尔岚冷冷的吩咐道：“把香炉端出去。”
　　看她的神情，似乎是在为雪歌私自留下了几粒燃香而生气，于是，她有些不满的说道：“大姐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不过是几粒燃香而已嘛，何必-----”
　　“雪歌。”筱柔向雪歌使着眼色，柔声道：“这些香是大姐专为几位姨娘调制的，你怎么能用呢？”
　　紫暄将目光转向了秋月，秋月忙跪了下去，颤声说道：“大小姐，不关奴婢的事，是，是三小姐说，她最近心绪不宁，这些香正好可以静心凝神，所以----”
　　“够了。”紫暄道：“一会儿你去罗总管那儿领了月钱，就离开叶府吧。”
　　秋月不住的磕着头，可紫暄却似乎没有听下去的兴趣，转头对雪歌说：“若真是心绪不宁，一会儿让尔岚到香铺去拿些百合花瓣来，做了香囊放在了房中，便会无事了。”
　　“哦。”雪歌木讷的答着。
　　雪歌不明白何以两位姐姐会对这件事如此重视，在她的印象中，大姐虽然一贯高傲冷漠，却也不至于如此无情，二姐则更是温婉贤淑，甚至温婉得有些优柔寡断，此次却也只是冷冷的看着秋月被赶出府。

　　距离五夫人进门的日子已经一个多月了，可到目前为止，雪歌还未曾有机会，一睹这位五娘的芳容，她进门的时候是盖着喜帕的，拜过天地之后，便被送进了叶远航特意为她兴建的仙音阁，从此之后，便再未出来过，连向其余几位夫人请安的事都因为叶远航的特许而取消了。
　　不过，这位五夫人的倔强雪歌倒是见识过了。
　　成亲之日，她按例向二夫人青玉敬茶，青玉有意难为她，故意将滚烫的茶水悉数倒在了她的手背上，可她却只是微微的怔了怔，却一声都没哼，也正因为如此，雪歌对她的好奇便越发的甚了起来。
　　尔岚搜集回来的那些关于她的故事也让雪歌唏嘘不已。
　　据说，她只有十九岁，与紫暄同年，本是秦淮河畔的一名歌姬，天生拥有一副好嗓子，颇得王孙公子们的倾慕，也曾有人想纳她为妾，不过都被拒绝了，但不知怎地，却成了叶远航的五夫人。
　　也是从那天开始，她不再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