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共西窗（女尊）》溪云松月

44、第 44 章

　　那人见到有人突然出现，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认出了是谁，吃惊道：“江大人，是你……”
　　江清风将手支撑在木桶提柄上，站定了道：“魏贵夫，您小心。这还真有点儿沉。”
　　魏氏微微低头，笑了一笑。随即极轻声道：“早已不是贵夫了。我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别人这样叫我了。江大人，你还这么称呼我，小心招祸啊……”
　　江清风默默地看着他。瘦弱纤细，面容苍白，笑容中透着谦和秀气，怎么也不像个投毒的人。倒有几分像享儿。享儿也是这么文文静静的。当然，自己的享儿后来被养得壮多了。一想到这里，江清风不由出了神，思绪飘远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场面一时冷了下来。魏氏弯下腰，伸手去够木桶，道：“让我来吧……”
　　江清风回过神来，提议道：“我给您提到那边去吧。”
　　魏氏连连道：“不用不用。刚才已经很感谢你了，江大人……”一面弓着身子，用力想提起木桶来。无奈咬牙努力了半晌，还是没能做到。反而使偏了力气，差点弄翻了桶。
　　江清风一手把住木桶，温和道：“还是我来吧。”一边稳稳地提起水，绕过缠绕疯长的灌丛，往那几间破败的宫殿大步走过去。一时却不防着魏氏突然从后边冲过来，猛地撞了一把，将她撞了个趔趄。桶里的水也晃荡出来，泼到了草叶上。
　　江清风扔了桶，心里惊讶地想着，这人力气可不小。一面道：“魏贵夫，您这是做什么？”
　　魏氏几步走过来，一下就将残余着大半水的木桶踢翻了。又直愣愣地站了一会。随即，胡乱地坐到一旁的乱草丛里，无声吞气地抽泣起来。
　　江清风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站了一会，见他越发哭得喘不过气，只得开口问道：“您这是……您有什么，需要我效劳吗？”
　　魏氏哭了一阵子，然后慢慢止住了眼泪。只听他冷笑着小声道：“效劳？江大人，你的效劳，我可当不起。我为什么到这冷宫来，又落到这种地步，你不可能不知道。江卫长，你可是陛下的跟前人。什么事情，你不知道？”
　　他使袖子慢慢地揩了揩眼睛，停了一停。随即抬起头，眯起眼道，“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宫里这么偏僻的地方。哼，陛下找你了。是在她还是皇女时的宫殿吧？她特别爱那地方。”
　　江清风站在一旁，没有做声。
　　魏氏站了起来，抱住自己的双肩，踢开脚下的草，走了几步。又道，“江大人，你是又要高升一步了吧？还别说，无论是在禁卫军还是在羽林卫，我最注意的，就是你。”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看江清风，扬起嘴角道：“你绝对忠诚于陛下。后宫里面，除了陛下之外，谁也别想收买你。正直得很。却整日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谁也不得罪。即使是对那些卑贱的宫侍，也一个样子。哈。更不用说，剑法一流，家世清白，长得也像模像样。”又转过身，意味不明地笑道“你知道，宫中有多少侍儿，都暗暗地想着你？就连那四皇子，也被你给迷得什么也给忘了。”
　　江清风想说点什么，但只道：“这个……”
　　魏氏摇一摇头，轻声道：“可笑可笑，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那次百花宴后，四皇子太想你，害了病，卧床了好久……啊，我记起来了。后来陛下不是赐婚了，还被你给拒了？”
　　他嗤笑一声，道，“哼，你胆子也够大。你以为自己被陛下贬斥，从羽林卫变成禁卫，已经够委屈了？当时，陛下可是雷霆大怒，差点想下令杀了你。四皇子提前得到消息，跑到陛下跟前，苦苦哀求了好久……”
　　江清风退了一步，吃惊道：“您说的，我没有听说过……”
　　魏氏眼睛直望过来，眼神冷漠，脸也显得锐利分明了：“哈，说这些做什么。四皇子又不关我的事……也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知道皇夫的事。总之，我现在被发配到冷宫这里了。照陛下的性子，这以后，我也没什么希望离开这儿了。”
　　他看着江清风，昂昂下巴道：“陛下召你来，是问你什么事？”不等回答，又不耐烦道，“啧，你别做出那副表情。我也不想听。你知道我来到这种鬼地方的原因。哼。我也不否认。陛下是不是让你查这个事？给你个消息。主意是魏家的。我只是个傀儡罢了。”说着，简明扼要地将经过说了一说。
　　江清风仔细听了。她很快意识到，魏氏所说的，全都是真的。刚听到的那些，与自己探查此事时还未弄明白的部分，全都对得上。不由道：“您……为什么讲这个？您不担心……”
　　魏氏笑笑，道，“担心魏家还是担心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魏家。何况，她们将我送到宫里这种地方……哈。可笑。”他沉默了一会，又道，“相较而言，我还更喜欢你。行了，江大人，你知道的也够多了。你走吧。”
　　江清风道：“我还是帮您提一下水吧。”说着，过去扶起木桶，又去打水。
　　魏氏站直了，唇角挂着一丝讥讽的微笑，道：“别忙活了。你赶紧走得远远地，别让我看着烦心。快走快走。让我一个人坐会儿。”
　　江清风听到他这样说，只得放下桶。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走远了再回过头来，魏氏瘦小的身体，已经被浓密的树木藤蔓给遮挡住了。
　　一个月后，凤翔的一支军队秘密出发，翻山越岭，直抵玉叶阁所在之地。军士们在半夜闯了进去，将那地方一窝端了。带队的，就是江清风。除了几个可能逃走的人，玉叶阁包括阁主在内的一帮人，全部不是当场被杀，就是被军士带走了。
　　消息传出时，朝堂震动。虽然玉叶阁是个暗杀组织，平常百姓对其少有知晓，但或多或少，朝臣们都知道一些关于它的信息。随即更令众多大臣吃惊的是，凤翔的御林军，在一夜之间出动，包围了以魏昂丞相为首的一部分官员的宅子，开始抄家清洗。
　　随即，女皇发布诏令，明确了以魏昂为首的这一批人，主使了使臣馆驿的暗杀，以致对凤翔和景元两国邦交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事情进行的很快。魏相不久就被以叛国谋反、结党弄权等一系列罪名，处以死刑。她的夫侍子女，全被贬为奴隶。家财、田宅、奴仆，全部籍没。其余被抓的大小官员，也根据不同罪名，被下令处死、发配或贬斥。
　　一时京城百姓拍手称好，直赞女皇英明。又纷纷感叹此事解决得又快速又漂亮，比景元可强多了。据可靠的消息，景元国自赵将军回去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已经乱成一团了。
　　但朝中的大臣们，很是人人自危了一阵。尤其是与玉叶阁有过联系的。
　　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柄落在玉叶阁里，并被剿灭它的军队呈报给女皇了。玉叶阁的情报，可是众所周知的丰富全面。何况，这个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暗地里有传言说，女皇她已经忍魏相很久了。前不久的盐铁之争，更让其雷霆大怒过。甚至有流言道，此事甚至隐隐牵涉到柳皇夫病逝的原因。这话一出来，大家更是紧张不安。
　　这一日，女皇在平宁殿大宴群臣。夜幕初降，灯烛辉煌。席中，酒香四溢，歌舞阵阵。一派升平景象。大臣们本惴惴不安，也渐渐放松了。但宴席进行到一半，男伎退散，乐器骤停。只见从门口那里，几个羽林卫扛着一个巨大的箱子，健步走了进来。
　　女皇扬扬手，命令道：“打开吧。”
　　众臣心里大致明白那里面是什么。但都只能僵坐着，眼睁睁看着那箱子被打开了。
　　只听女皇笑道：“诸位爱卿，相信你们也听说了。前些日子，我们对那个江湖组织进行了剿灭。也因此抓出了使臣馆大火的元凶。就是那个组织。当然，还有我们凤翔的一些人……总之，在不久之前，我们对她们都有了妥当的处理。”
　　女皇抬抬下巴，道：“这一切，功劳最大的，就是……”又吩咐道，“请江大人进来。”
　　江清风很快便进来了。行礼拜见之后，女皇笑道，“诸位，都是江爱卿的功劳啊。”说着，走下座位，亲手将江清风扶了起来。随即又道，“赐座。就坐在孤旁边吧。”
　　江清风拜谢了，过去落了座。女皇又道：“江爱卿在剿灭那江湖组织时，发现了一箱东西。”她指了指大殿中央的箱子。众人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它。
　　女皇道：“诸位，那里面，全是对我们凤翔，当然，还有在座的一些人的不实描述。孤想着，这些东西，完全没有什么价值啊。”说着，转过身道，“江爱卿，不如你带着几个人，到殿外去将它们用火烧了吧。”
　　江清风领了命令，道：“是，陛下。”起身时又轻声道，“陛下，魏氏刚才投井自尽了。”
　　女皇皱了一下眉头道：“谁？”
　　江清风恭恭敬敬道：“是前贵夫。罪臣魏昂的小儿子。已经去世了……陛下您看……”
　　女皇扬声道：“江爱卿，那箱子里的东西，都要处理干净了啊。快去吧。”
　　江清风迅速行了礼，便带着几个羽林卫出去了。
　　大殿内，众大臣纷纷出席跪下，伏地高呼：“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皇站在那里，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皇夫的空座，又看着群臣，爽朗地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