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王小予

55、我真的很怕你爸妈不喜欢我

　　傍晚下班之后，我又提着另一种汤去了医院。

　　我刚进门重光的爷爷就瞪我，“你怎么又来了？”

　　“我昨天不是说了我还会过来么？”，我把东西放下。

　　老人家看了我一眼，叹息道，“你还真倔，不过你别来了，没用的。”

　　我并没理他，盛了一碗汤给隔壁床的老人，“您也喝点儿吧，对身体有好处。”

　　老人朝我道谢，伸手接过去。我转过来，给重光的爷爷也盛了一碗，“您还不喝啊？”

　　他不说话，也不接碗，我端着汤，“您好点儿了么？”

　　“你别在这儿白忙活了”，重光的爷爷看着我说道。

　　我还没接口，隔壁床的老人出声道，“这汤熬得还真不错啊，老江，你也尝一口吧。”

　　“我不喝”，重光的爷爷固执开口。

　　“杨幼伽？”

　　我回头，陆予站在我身后，“你怎么过来了？”

　　愣了一下，我苦笑着开口，“这是我男朋友的爷爷。”

　　他点点头，看了看隔壁床的老人手里的碗，又看了看我手里一口没动的汤和重光爷爷不高兴的脸，小心问道，“你怎么下床了？”

　　我回头，没反应过来，“啊？”

　　他在我对面坐下，背对着重光的爷爷，朝我挤了挤眼睛，“身体不是还没恢复么？”

　　我会心的笑笑，这人还真是聪明，“我没事。”

　　“没事？”陆予皱眉看我，“出院时我不是告诉你要在家静养，不能随便走么？”

　　他朝我笑，示意我跟着他说。我还没搭话，重光的爷爷开口，“怎么回事？”

　　陆予回头，“她也是我的病人，前几天刚做的手术，身体还很虚弱呢，我让她多休息。”

　　重光的爷爷目光转向我，陆予拍了拍我的肩膀，并没多说，推门出去了。

　　我坐直，看着他眼角那淡淡的老人斑，轻声开口，“他并没骗您，我前几天真的做了手术，而且差一点，您今天就看不见我了。”

　　他想说什么，我张口打断，“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因为刚经历过生死，所以我更珍惜跟重光的感情。爷爷，可能我还小，我不明白你们上一辈的友情为什么非要用重光的爱情来延续，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罗妍跟重光根本就没有感情，你何苦为了当初的一句玩笑话去为难这么多人呢？”

　　我看了看他变化的表情，站起来轻声开口，“您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世界上最强求不来的就是感情。您坚持您的想法，我也不会放弃，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出了病房门，我坐在凳子上发呆。

　　我跟重光说没问题，我在他爷爷这儿装的自信，其实我心里很没底。我不知道他一直不同意我要怎么办，我每天都在想要怎么办。

　　轻轻闭上眼睛，我伸手一下一下的揉着太阳穴。

　　“嫂子？”

　　我睁开眼，看见罗妍笑着喊我。

　　她好像比上次更漂亮了，我本来对美女就有莫名的敌意，现在还因为她跟重光的娃娃亲在这儿奔波，于是瞥她一眼，“干嘛？”

　　罗妍亲密的凑过来，在我旁边坐下，“你干嘛脸这么臭？”

　　“你说呢？”我白她一眼。

　　罗妍又靠近点儿，扯着我的胳膊，“老爷子骂你了？”

　　我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不同意而已。”

　　罗妍看着我，眨了眨她的大眼睛，“要不算了吧，我就勉强跟重光哥在一起吧。”

　　“我看行”，我疲惫的点点头，诚恳的看着罗妍，“把温之涵让给我吧。”

　　她立马不笑了，“好吧，当我没说。”

　　我无奈的笑，这人跟小孩子一样，“你进去看看吧，估计刚才看了我正不爽呢。”

　　罗妍为难的看看我，叹了口气，“好吧。”

　　我看着罗妍走过去，开门之前她还回头朝我笑了笑，然后做了个口型。加油。

　　我站起来准备回家，夕阳淡金色的光刚好打在走廊的地上，我突然觉得没那么沮丧了。

　　不管怎么样，江重光还在我这边呢。

　　下课之后，我抱着教材往办公室走。

　　江小浅又趴在桌子上发呆，我捅捅她，“我这个月末要辞职了。”

　　“真的想好了啊？”她侧过头看我。

　　“嗯”，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江小浅不高兴的耷拉着脑袋，跑过来抱我，“杨幼伽你走了谁陪我三八啊……”

　　我推开她，“滚滚滚，本来就是你自己三八……”

　　“你不要谦虚嘛”，她又笑着凑过来。

　　我苦笑，瞪她一眼。

　　“话说回来，”江小浅正经起来，“你还没搞定他家那老爷子啊？”

　　我绝望的摇摇头，“他不为美色所动啊……”

　　江小浅沉思了一下，凑到我耳朵边上，“我教你个办法，你赶紧跟你们家江重光努力制造人类，到时候他重孙子在你手里……”

　　“停”，我堵住江小浅的嘴，“我真是交友不慎。”

　　江小浅还在手舞足蹈的反击我时，重光给我打电话。

　　“喂”

　　“杨珊珊，下班在学校等我。”

　　“干嘛？”

　　“我爸妈要见你。”

　　我瞪大了眼睛，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憋死，“我……江重光……你爸妈……”

　　“行了杨珊珊，找个地方缓缓，我下班了过去。”

　　下班之后，我在走廊里徘徊过来徘徊过去，走第八遍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面色阴暗的江重光，“杨珊珊，你是拖把么？”

　　“我是拖把，你让我拖地吧”，我无奈的想往回走。

　　重光过来扯住我的手，“你不是经常看恐怖片的么？我爸妈比那个还可怕啊？”

　　“是啊是啊”，我点点头，无力的垂着眼睛，“看你就知道你爸妈很可怕。”

　　“你少跟我贫”，重光瞪我一眼，“吃饭去，他们估计已经到了。”

　　我认命的被重光扯着往外走，一步三回头的看在楼上朝我坏笑的江小浅，我觉得上刑场也没这么磨叽。

　　坐上出租车上之后，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陌生人，认真的考虑要不要跳车。

　　斟酌了一下我又转头看江重光，他在玩手机，表情很淡定。

　　我想起他动不动就给我妈吹点儿革命的春风，弄得她前几天还打电话过来，听那口气巴不得把户口本快递给我让我赶紧下嫁突然有点儿不安。

　　他那么得我爸妈的欢心而我除了重光的爸爸姓江，他妈妈是女的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我伸手捅了他一下，“重光，你爸是干嘛的？”

　　“在政府工作”，他看了我一眼，把手机揣兜里。

　　我拽着他的袖子，“你爸是市长？”

　　“杨珊珊，市长在政府工作么？”重光一脸鄙视的看我。

　　我不满地回嘴，“我又不是市长，我怎么知道？”

　　重光无奈，“不是。”

　　“那是副市长？”我执着的问。

　　“杨珊珊，你有没有常识？”

　　我瞪他一眼，“我怎么没有常识？我最起码知道人的瞳孔是黑的，眼球是白的。”

　　重光笑了笑，挑眉看我，“你告诉我谁不知道这个？”

　　“臼井仪人啊，你看他把蜡笔小新的眼睛画成什么样了”，我朝重光笑笑。

　　他无奈叹气，“你是蜡笔小新看多了所以那么流氓么？”

　　“没有啊”，我摇摇头，“我流氓是天生的。”

　　重光伸手推了推我的脑袋，“杨珊珊，这个很自豪么？”

　　我恨铁不成钢的瞅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不懂我，我现在很紧张，我在活跃气氛。”

　　“活跃气氛？”重光不可置信的挑眉看我，看了好久，我甚至以为他要看到海枯石烂的时候他笑了，“你说我从哪把你给翻出来了？”

　　我给他抛了一个愉悦的媚眼，“荣幸吧？”

　　“杨珊珊你是马王堆出土的么？”重光继续笑。

　　我没理他，想起来一个关键的问题，严肃的问他，“江重光你是官二代么？你们家是不是很有钱？哎呀呀，我们家就一普通家庭，你妈妈会不会看不上我？她一会儿会不会像电视上那样扔一个信封给我，里面装了一堆钱，然后指着我的鼻子要我离开你？”

　　没等他回答，我又歪着脑袋自言自语，“你说到时候我说什么才能显得我不卑不亢？其实要看你妈给我多少钱了，她要是给的多说不定我就同意了……”

　　“杨珊珊”，江重光开口打断我。

　　我转头，看见他的脸上好像遮了一层雾，又好像结了一层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干嘛？”

　　“杨珊珊你真没出息，现在信封里都直接装银行卡，钱能装多少啊？”重光扯下我的手，一脸鄙视。

　　我撇撇嘴，“不好意思，我这辈子就勾搭过一个男人，要不你给我个活路，让我见识一下豪门什么样？”

　　重光瞪我，我吓得靠过去，笑眯眯的开口，“算了，一看我就不是嫁入豪门的命，我还是跟你凑合吧。”

　　他看我一眼，温和的朝我笑，“杨小姐，我妈给你多少钱你会同意啊？”

　　我看着重光不怀好意的笑，讨好的笑笑，“给多少钱也不能同意啊，我对江重光的爱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呢，就算把比尔盖茨的钱给我我也不愿意，是不是啊？”我讨好的笑。

　　“给我我愿意，十分之一我就把你卖了”，重光扯着嘴角笑。

　　我没生气，继续笑，“没想到我这么值钱啊……”

　　重光没理我，叹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把我揽过去，“杨珊珊，别怕，我在呢。”

　　我趴在他怀里，脑袋里乱成一团，江重光你爷爷已经那么不喜欢我了，我真的很害怕啊……

　　我们到的时候重光的爸爸妈妈已经在屋里坐好了。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开口，“叔叔阿姨好。”

　　重光的妈妈比我妈妈稍微胖一点，看起来很慈祥。她朝我笑笑，“小伽是吧？坐。”

　　我在她对面坐下，江重光坐在我旁边。

　　重光的爸爸喊服务员上菜，我面目温和的微微笑着，虽然看不见自己，但我相信我现在肯定看起来跟个就会笑的假人似的。

　　我尽量维持优雅的面部表情，其实桌子底下腿抖的跟小儿麻痹似的，他们笑的越慈善我就越没底……

　　“小伽”，重光的妈妈温柔开口，“你今年多大了？”

　　我抬头，“二十七了。”

　　她点点头，“你现在在哪工作？”

　　“在A大当老师”，我笑笑开口。

　　“哦”，重光的妈妈好奇地问，“你家是哪的啊？”

　　“Y城的。”

　　“Y城……”重光的妈妈自言自语，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眼睛一瞪，看了看我，惊讶的开口，“你就是跟我们小光早恋那孩子吧？”

　　我舔了舔嘴唇，您的记忆点还真微妙……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您儿子在我之前就搞上一个了，我真的没赶上早班车。

　　但看了默默吃饭的江重光一眼，最后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我们认识的……是挺早。”

　　重光的妈妈朝他爸爸笑，“真没想到两人还挺长远的。”

　　重光的爸爸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

　　我猥琐的内心里把这一眼臆想成都是你这臭丫头，耽误了我儿子学习！

　　虽然我这种容易满足的人觉得重光现在混得很不错，但所有的家长内心都会认为自己的孩子可以像奥运口号那样更快更高更强，所以至今我也不敢告诉我的母亲大人我高中就跟重光在一起，她要是知道了绝对会把我没考上哈佛剑桥甚至最后没有打败奥巴马当上总统全部赖到重光身上……

　　“妈”，重光开口，“赶紧吃饭吧。”

　　重光的妈妈瞪了他一眼，笑着嗔道，“这孩子，我问几句还不行了。”

　　我低头吃我的饭，并没插嘴，重光的妈妈夹了块牛肉给我，“多吃点儿。”

　　“谢谢阿姨”，我尴尬的笑，低头去戳牛肉。

　　重光伸筷子到我碗里把牛肉夹走，吃下去才开口，“妈，她不吃牛肉。”

　　我还没说话，重光的妈妈就听不出语气的开口，“小光，你这么细心啊，你知道妈不吃什么吗？”

　　天哪……就一块牛肉而已，这醋劲……

　　我赶紧笑笑，想说点儿什么，结果重光的爸爸看了我一眼，又跟他老婆开口道，“我知道就得了呗，赶紧吃饭。”

　　那一刻重光爸爸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直逼我自己的爸爸，我觉得我仿佛看到他的脑袋上面散发着一圈光环。我刚想跪地膜拜时，他的一句话又把我拉回了现实，“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揉了揉眼睛，防止眼珠子从眼眶里飞出来吓到未来的公公婆婆，然后转头看江重光。

　　他把鱼刺吐出来，慢条斯理开口，“年底之前吧，快了。”

　　重光的妈妈点点头，“嗯，尽快吧，小伽也不小了。你说行么，小伽？”

　　我眨了眨眼睛，喝了一口水，小心开口，“重光的爷爷还没同意，我想……”

　　“小伽”，重光的爸爸笑着喊我，“他就是一时想不开，过段时间就好了，看你们自己的，反正我和他妈妈都同意。”

　　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只能朝他们笑笑，然后点头。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他们的话，并没跟重光说话。他跟在我身后，试探的问，“杨珊珊，你生气了？”

　　“没有”，我很快回答。

　　重光绕到我前面，“那干嘛不讲话？”

　　我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收回来，盯着自己的鞋，一步一步往前晃，“不想说。”

　　江重光扯住我，双手扶着我的肩膀，“你能不能别一生气就冷暴力？真想把你脑袋劈开，你是S区还是T区出了问题？干嘛不说话？”

　　江先生你的冷幽默见长啊，我拿开他的手，冷笑道，“你想让我说什么？你不是很能说么？你跟你爸妈不是都说好了么？什么年底结婚？什么不用管你爷爷？你今天让我跟你爸妈吃饭根本就是让他们来催婚的吧？”

　　“杨珊珊你在胡扯什么？”重光皱眉，“就算是又怎么样？你没想过跟我结婚么？”

　　我不解，这人骗我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我推了他一把，大声喊道，“我没想过，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杨珊珊你说什么？”重光眯着眼睛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