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王小予

32、我爱的人都像他

　　“杨珊珊你过来”，我刚开口他就伸手招呼我过去。

　　我仔细看了一下，他手上没有什么可以充当凶器的东西，茶几上也只有一个指甲刀，应该不足以杀了我，而且重光虽然比我高不少，但应该不至于徒手弄死我。确保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之后，我就慢慢的爬过去了。

　　“干嘛？”我心虚的开口，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心虚，但一看到他我就心虚。

　　他继续笑，张开胳膊，“过来，我抱抱你。”

　　我皱眉，什么情况？不但没生气还笑？糖衣炮弹？

　　我摇摇头，“你不会想揍我吧？”

　　他翻了个白眼，然后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过来。”

　　我乖乖凑过去，他合拢双臂抱住我，把下巴放在我肩膀上，硌的我有点儿疼。

　　“杨珊珊”，他缓缓开口，“我好久没谈恋爱了，咱们慢慢来吧。”

　　我愣了一下，笑嘻嘻的也伸手抱住他，小声问，“江重光，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

　　他松开我，握着我的手，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从容开口，“大学毕业我就去了意大利，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刚去的时候，我很不适应，经常生病，我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觉得累，就会想起你刚追我的时候成天对着我傻笑。我觉得杨珊珊你那么傻的人都能活的那么开心，我也得往前看。”

　　我不满，刚想说话，“听我说完”，重光捏了我的手一下，继续开口，“我没有想要等你，我想着有合适的人我就找了，或许她跟你一样喜欢对着我傻笑，或许她跟你一样喜欢每天胡言乱语，又或许，一点儿你的影子都没有，完完全全是不一样的人。我想着，只要有合适的，我就找。可最后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顿了一下，轻轻叹气，“回国之前，我经常在想，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改变，那么古灵精怪的你会做什么工作。我常常想这些问题，可我并没有想去找你，我更没想到你会选择留在这里工作。在餐厅看到你的时候，我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惊讶、高兴、不解、疑惑都有。最后你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你不是杨珊珊时，我突然就释怀了。我觉得你跟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这六年的时间似乎并不是不可跨越，说实话，我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重光停下来，看着我，好像在等我说话。

　　这人还真是没谈恋爱啊，这么直白，合着还是我这么多年的完全没长进吸引了他，不会说等了我六年啊……

　　我舔了舔嘴唇，不屑开口，“你最好祈祷我一直这么死心眼～”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那个姓沈的呢？”

　　他看我，“哪个？”

　　“跟我相亲的那个啊”，江重光你是得了失忆症么……

　　他戏谑的笑，“你还想着人家呢～”

　　我瘪瘪嘴，“不是啊，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他松开我的手，似笑非笑，“他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那天临时有事，让我去通知你一下。你别想太多，我不知道是你，没有提前预谋。”重光挑了挑眉，继续开口，“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赶紧问。”

　　我小声开口，“真的可以么？”

　　他点点头，不说话。

　　我想了一下，快速开口，“你为什么搬出来住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你在意大利学什么现在在D大教什么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你替人去相了几次亲那天的小孩跟你什么关系你觉得我胖了还是瘦了还有，今晚的火锅好吃么？”说完我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重光盯着我，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工作以后我就搬出来了，房子是我爸买的。我在意大利学的舞台艺术，现在在D大做毕业生导师，偶尔讲课。我大二学的开车，我不是替人去相亲，只是去通知一下就遇见你了。小影是我姐的孩子，我觉得你没胖没瘦，最起码我看不出来。嗯，火锅还不错，杨珊珊你肺活量真好。”

　　我思考了一下他的回答，突然意识到江重光现在简直就是有房有车有工作的钻石级抢手货啊，我当即就决定要重拾当年的狗腿精神，紧紧抱住他的大腿。

　　其实更大的原因是我觉得太难了。

　　江小浅说的对，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的机会，我等不起下一个六年了。

　　重光拉拉我的马尾，笑着开口，“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还没回过神，“啊？”

　　重光摸了摸我的脑袋，温柔的开口，“那你呢，杨珊珊，为什么选择留下来？”

　　我看着他并没改变的面容似乎因为这个问题而变得有些许恍惚，仿佛记起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年。

　　那些我最不好的岁月，是他陪在我身边。

　　分开了这么久，这些年里多少感情物是人非，多少风景春去秋来。

　　而重光好像跨过了离别，趟过了时间，再次走到我身边。

　　为什么留下来，很多人这样问过我。

　　跟重光一样，我并没有想要守在这儿等着他，我并没有非君不嫁。

　　身边出现的，我妈介绍的，靠谱点儿的我都有认真考虑过，可始终没有合适的。

　　他们有的不像重光那样，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有的不像重光那样，生气时会微微挑起好看的眉毛。

　　他对我的意义太深远，深到天涯海角，过树穿花，我爱的人都像他。

　　江小浅说我因为不能嫁给一个人，所以甘心嫁给一座城。

　　其实不是。

　　那些几年后我们终究会重逢、然后泪流满面，那些我爱的人其实是不得不离开我，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少女梦，早在那年转身时我就不做了。

　　而就在我不再幻想着跟他重来的时候，江重光，那个我十七岁时就喜欢的人，又这样，毫无预警的回来了，再次走进我的生活。

　　并且问我，为什么留下来。

　　我微笑摇头，诚实的说，“我自己也不清楚。”

　　他并没计较，凑过来朝我笑，眼睛弯弯的，最后又伸手轻轻抱了抱我，“我送你回去吧。”

　　我早已经忘了这个话题了，脱口而出，“啊？”

　　重光笑着开口，“怎么？真想干柴烈火啊……”

　　我推推他，“没有没有，赶紧走吧。”

　　一边拿包一边想，这男人怎么笑的这么让人想强.暴他呢……

　　第二天早上重光打电话过来说有事，让我自己去上班。

　　其实我家离学校很近，坐公交也很方便，但我就是觉得这人是有底气了是不是……和好了态度立马就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是不是……以前不是每天都路过无数遍的么……

　　一上午我都在想这件事情，心情很是不爽，上课的时候把班里一百零七个同学的名字从头点到尾又从尾点到头，点的大家怨声载道；下课的时候江小浅叫我中午一起去吃饭，我说她是恬不知耻臭不要脸的国家的蛀虫每天就知道吃吃吃，吓得她抱着书跑开了。

　　这种情绪直到中午江重光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得到缓解，我语气很冲的接电话。

　　“喂！”

　　他顿了一下，“杨珊珊，你吃火药了？”

　　我不理他，翻了个白眼，“打电话干嘛？”

　　“中午来我们学校吃饭吧”，停了一下他又接道，“知道位置吧？我在校门口等你行么？”

　　我皱眉，“去你们学校吃什么？吃书啊？”

　　“食堂，没上过学啊，杨珊珊？”

　　我好奇，重光有病是不是？我们两复合后的第一次正式约会竟然带我去食堂吃？

　　谁不知道全国各地的食堂都秉承着菜多肉少、质量不好、瞎他妈炖、烂他妈煮的宗旨，他是有多爱食堂？

　　我现在开始怀疑他到底是想跟我和好还是想给学校食堂拉客了……

　　尽管我想了这么多，我还是没出息的答应了。

　　我在马路这边看过去，重光双手插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来往往的大学生在他身边走过，而我好像总能在人群中找到他。

　　我微笑，觉得安稳，暂时忘了难吃的食堂饭。

　　“重光？”我拍他肩膀。

　　他回头朝我笑，过来扯我的手，“来了啊，走吧。”

　　我跟在身后，一边走一边问，“我们为什么要去食堂吃啊？”

　　他并没回头，平静开口，“没什么，方便。”

　　好吧，我默默跟着……

　　“江老师，吃饭啊？”我们两刚坐下就有一个端着餐盘的美女跑过来打招呼。

　　重光朝她笑，“嗯。”

　　哎呀呀，来者不善啊，这明显是搭讪啊，你那么大的眼睛看不见我们两在干嘛啊？不是在吃饭难道是在看大米开茶话会啊……

　　“我方便坐这里么？”她笑着开口。

　　我腹诽，什么可不可以，你丫不是已经坐下了么……再说了问句话有什么好笑的，笑的那么开心，我都能看见你的胃了……

　　重光点点头，开口，“我们学校的徐老师，这是我女朋友，杨幼伽。”

　　我笑笑，“你好，徐老师。”

　　她也朝我笑，“你好啊。”

　　我本来跟重光面对面坐着，这样一来就变成他们两个在我对面坐着，而且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好登对的样子，不爽啊不爽，我使劲戳着盘子里的排骨……

　　“杨珊珊，别戳了，快吃”，重光开口。

　　我郁闷的点点头，“哦。”

　　徐老师看着江重光，欢快开口，“江老师，你的小女朋友真可爱啊。”

　　我偷偷皱眉头，这人太不讨我喜欢了，老往枪口上撞。

　　我觉得可爱是没有形容词可以用的时候才会用的，比方说我经常夸房东阿姨收养的那条又脏又丑的流浪狗可爱。而且什么小女朋友，我今年二十七了好不好，我都老到可以跟你的江老师结婚生子了，娃娃脸又不是我的错……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不爽，反正我现在认为江重光身边出现的一切比我美的雌性生物都让我恐慌，我可再没有六年的青春来浪费了。

　　重光抬头看看我，然后把剔好刺的鱼肉放进我碗里，回答徐老师的话，“谢谢。”

　　我有点儿受宠若惊啊，这人竟然帮我剔鱼刺……

　　我好奇的看江重光一眼，眼神表达的很明白，你干嘛？

　　他回瞪我一眼，少在心里瞎想，赶紧吃饭。

　　我不甘示弱，使劲咬了一口，我不能说还不能想了？

　　他看着我，眼睛一眨一眨的，甚是好看，你的脑袋就那么大，想点儿有用的吧。

　　我觉得他的思维很正确，所以偃旗息鼓，不再跟他眼神大战，乖乖的吃我的饭。

　　我们两瞪的太嗨了，忘了旁边还坐着一位徐老师。她可能也觉得尴尬，讪讪的笑了一下，低着头吃饭，不再说话。

　　我啃着我的排骨，突然觉得食堂的饭也很好吃嘛……

　　还有某人，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原来你也吃饭啊，我还以为你沐浴天地雨露，吸收日月精华长大的呢……

　　徐老师扒拉了两口，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我慢悠悠的吃我的饭，想了想，又开口，“江重光，我要吃鱼。”

　　他抬头看我，“你还真是得寸进尺”，一边说一边把捡好的鱼肉丢进我碗里。

　　我笑，“江重光，你今天长得很好看嘛～”

　　他挑挑眉毛，不屑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继续笑，管你知不知道，老娘就是心情好。

　　他放下筷子，看着我啃排骨，“我读大学的时候，总想着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想跟你一起上节课，在食堂吃顿饭，可等我毕业了，也没实现。所以今天突然想叫你来这儿吃饭，你那么挑食，不爱吃吧？”

　　我低头使劲扒我的饭，眼泪被眨回去，江重光你怎么这么会煽情呢……

　　他在我头上笑，“你脑袋都要钻到碗里了。”

　　我抬头看他，“你们学校食堂太好吃了……”

　　他不动，还是朝我笑，“你下午有课么？”

　　我放下筷子，摇摇头，“没有，想约我么？”

　　他瞅我，“我下午有事，没时间出去。”

　　我白他一眼，拿我开涮呢……

　　“你来我办公室陪我吧”，重光又接口。

　　我眨眨眼睛跟他笑，“你想跟我发展办公室恋情么？”

　　“杨珊珊你成天脑袋里都想些什么？”重光眯着眼睛看我，一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