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王小予

12、生日（1）

　　我考虑了一下，回道，“买什么？”
　　其实事情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我当时完全可以直接说不是我买的，这样就不会有后来的牵扯，很多事就不会发生，而我的人生完全可能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而我的回复，只能说明我还是关心是谁、送了重光什么礼物，或许未来他们会不会有更亲密的关系。
　　快到晚上九点的时候重光才回复我。
　　江重光：
　　有人给我寄了两双袜子，我以为是你了。
　　袜子？这姑娘的选择还真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不过重光要是因为两双袜子就接受她的话，那我送了那么多岂不是亏大了？我强压下想让重光把她拉黑的冲动。
　　我：
　　什么颜色的？
　　江重光：
　　灰白。
　　我：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喜欢男生穿白袜子么。
　　我又一次在心里鄙视了这个姑娘，白袜子多纯洁啊。
　　过了一会儿。

　　江重光：
　　我知道是谁了。
　　我：
　　谁？
　　江重光：
　　追我的一姑娘。
　　我：
　　江重光，你是有多受欢迎？
　　江重光：
　　嗯，比你想象的好一点点。
　　我：
　　这样说来，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有点儿不好意思。
　　江重光：
　　杨珊珊，你不用这样，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重光的这句话让我愣住了，我脑袋里突然像过电影一样闪过以前的那些场景。
　　我：
　　江重光，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你是我来A大的唯一理由，是有很多我想去的城市，可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你。所以，就算我们分手了，就算我现在有男朋友了，也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听了，会难过。
　　他犹豫了一会儿。
　　江重光:
　　杨珊珊，其实难过的不只你一个人，我喝多了，先休息了，祝你明天生日快乐。
　　我：
　　等会儿再祝福我吧，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每次都忘记。
　　虽然我跟重光公历同一天生日，但我一直习惯过农历生日，所以每年我庆祝的时候他都没个祝福，总是自己过生日的时候才想起来给我打个电话。我有时候觉得这是地方习俗问题不能怪他，有时候又觉得纯粹是因为他自己过生日他才会想起来这事儿，甚至还为这个跟他吵过架。
　　最后我们两商量好了，都过公历生日。
　　江重光：
　　你把手机号给我，我手机卡丢了，号码都没了。
　　我：
　　150****5580。
　　我刚说完，对面寝室的林晴就喊我出去说话。
　　我们两是一个班的，性格挺合得来，军训时就经常一起聊天。
　　她现在跟曾哥在一起，但毕竟这种事还是不被普遍接受。一方面她觉得压力挺大的，另一方面，她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对曾哥的感情叫不叫爱。
　　其实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只要相爱，真的不必在乎太多，我们说话的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太不容易了。
　　跟她聊完之后已经十一点多了，我爬到床上才发现重光发了好多消息过来。
　　江重光：
　　我知道了，我要是十二点还没睡的话就给你发短信。
　　江重光：
　　我们宿舍有人过生日，我今天晚上喝酒了，有点儿累。
　　江重光：
　　能不能再陪我说会儿话。
　　江重光：
　　真的那么不愿意么。
　　江重光：
　　我明白了。
　　我觉得重光真的是喝多了，在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甚至我们两走的最近的那段日子，他都没用过今晚这样类似于恳求的语气跟我讲过话，可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却不在。
　　我觉得我们似乎永远都在错过，我错过了陪他一起长大的时光，他错过了我高考之前那段最累的日子。
　　而现在，马上就十二点了，我不知道我该怎样回复这些话，说“我刚才出去了”、“我愿意”还是问他“你明白什么了”，似乎都那么苍白。
　　我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被无形的力量掏空，甚至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我只能躺下。
　　好像还是低估了我对江重光的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遗忘能力。
　　“生日快乐，希望我是第一个祝福你的人，二十一岁的生日愿望是杨珊珊能幸福。”
　　我看了下时间，刚好十二点。多讽刺啊，这些年来最及时的祝福，竟然是分手后的第一个生日。
　　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哭了起来，吓得整个宿舍的人都跑过来安慰我。
　　分手那天我哭了，为我们曾经那么亲密最终还是不得不分开而遗憾；高考报完志愿我哭了，为我终于实现了青春时有关于他的全部梦想而感动；甚至刚刚踏上H城地面的那一刻我的眼眶也微微湿润，为我这么多年来为他的坚持，为我没有辜负那些年爱着他的杨幼伽，为我一步一步终于站在了这里，这座见证了江重光长大的城市而欣慰；可没有一次我哭的像现在这样绝望。
　　我感觉江重光这三个字在杨幼伽这里好像永不过期，我感觉他似乎搬了个椅子在我心里坐下不打算走了，可我又特别深刻的感觉，我们，好像永远的错过了。
　　之后好多人给我打电话、发短信祝福，但只有上官含听出来我哭了，她告诉我别委屈自己；秦朗说完生日快乐就让我早点休息了；让我意外的是知行并没有给我打电话。
　　开学之前我还特意告诉他我什么时候过生日，让他要给我发个短信，怕他忙忘了。
　　当然第二天我才知道许知行并没有忘记，只是怕影响我休息。而我觉得他的祝福来的太晚，他永远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有多需要他。
　　很久之后小雪问我，许知行就是输在这几个小时上么？
　　其实我们都知道不是，就算那天两个人的位置颠倒过来，或许有些事情还是会发生，因为有时候，一个人能在你心里兴风作浪是没有任何理由的。而我们就算意识到自己犯错了，也总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安慰自己、自欺欺人。
　　我回复重光，“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当初为什么要删留言？”
　　“有些事情我觉得该忘记，可是太难了，我只能尽量抹掉过去的存在。”
　　他的回答让我很意外，我继续问。
　　“那分开这么久，你有没有哪怕一次，想起我？”
　　“很多次。”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曾经，最起码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我？”
　　是我追的重光，也是我向他表白，太多人觉得重光只是顺便接受了我，太多次我的主动让我早就失去了自信，我在重光那里，永远恨不得卑微到尘埃里，所以，过去那些日子里我甚至不敢问他对我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我爱过你。”

　　我泣不成声，不是为了我们两回不去的时光，只是我发现即使过了这么久，重光的还是能轻易的就影响到我，这是一种让人很无力的挫败感。
　　你以为离开他之后你修炼了那么久已经心静如水，你以为自己早就百毒不侵，却突然间发现他的一句话就把你打回原形，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我知道了，你累了吧，晚安。”
　　“嗯，安。”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知行就给我打电话。
　　“伽伽，生日快乐。”
　　“恩，谢谢。”我回答。
　　“你心情不好？”
　　我从床上下来，“没有，昨天睡得有点儿晚。”
　　“今天打算干嘛啊？”他带着笑意问。
　　我揉揉眼睛，“能干嘛啊，上课呗。”
　　“哦，行，那你去洗漱吧。”
　　我挂了电话，收拾东西出去。

　　“你最近不是想看电影么，今天晚上请你看。”
　　上数学课的时候秦朗给我发短信，我一时不是很明白。
　　“在哪看啊。”
　　“你昨天晚上哭了吧，我总觉得不放心，我买了飞机票，一会儿就去机场。”
　　当时我还以为男生到底是粗心，连我哭了秦朗都听不出来，现在才知道，他只是觉得比起在千里之外安慰我，或许我更需要一个肩膀，哪怕只是安静的陪我待一会儿也好。
　　我何其幸运啊，有这样的朋友。
　　“你不用上课么？”
　　“翘掉了。”
　　“秦朗，我没事，那么远，太麻烦了，别折腾了。”
　　“杨幼伽，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我知道肯定发生什么事了，我知道你不高兴了，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可能需要我，没什么麻不麻烦的，想你了我就去看你。”
　　想你了我就去看你，秦朗说的那么自然。
　　高中时，我总想找时间去看看重光。冬天时我就觉得瘦一点儿再去看他，等到夏天我瘦了又觉得可以等到白一点儿再去看他，我总是觉得自己这不好那不好，我总想等自己再完美一点儿再去找他，我一直想让他看到更好的我，却不知道，如果两个人能一起多呆一会儿，其实比什么都强，所以那几年我和重光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而秦朗说的这么简单，想我了，就来看我。
　　“我有事情，你把票退了好不好？等我办完事情我再跟你解释。”
　　“行，不过我希望你一直是十五岁那年的杨幼伽。”
　　我承认我也觉得自己很无耻，我也觉得我浪费了秦朗对我的关心，可秦朗跟我说“想了就去看看”的时候，我唯一想到的人就是重光。
　　他对我来说，终究是不一样的。
　　其实当时的我并没有多想，我甚至以为秦朗是希望我青春永驻，永远都是十五岁，还在内心鄙视了他一下，老娘还很年轻好不好。
　　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十五岁的杨幼伽，过得很快乐；十五岁的杨幼伽，还不认识江重光。秦朗才是最了解我的人，他知道这几年我的泪、我的感动，我的喜怒哀乐都是重光给的。
　　我告诉林晴我要去看重光的时候她并没表示出太多惊讶。
　　我跟她简单讲过我跟重光的事，她说总有一个人，打破你所有的原则。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去车站买了票，重光在不远的地方上学，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到，真正踏上向他而去的火车时我觉得恍如隔世。
　　我有限的生命里，没坐过几次火车，但似乎每一次都是为了向他靠近。

作者有话说

　　话说，今天过年我为什么还在更文呢。因为我做错事了，我在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