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草雨

15、第四章（4）

　　“再见。”
　　目送着李齐的车子缓缓开离自己的视线，张美静默念。
　　她转过身走进屋，正对上暗处方灿的目光，不知道他在这儿站了多久。
　　“你要回去了？”方灿问。
　　张美静摇头：“我已经彻底无家可归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灿好像松了口气。
　　“回屋吧，外面多冷啊。”他打开门。
　　张美静搓搓手：“是挺冷的。”说着便进了屋。
　　和李齐彻底断开了，接下来生活就成了一大问题。张美静仅有的钱全是用来交下学期学费的，而且交了下学期下下学期还没着落。以前不觉的是问题的钱，成了摆在她面前的最大难题。
　　张美静开始打工，除了周一到周四固定的餐厅行之外，她还增加了发传单，去婚纱店做点儿零活。整个人忙的像个陀螺，一转起来就停不下来。最忙的时候连饭都没吃就去发传单，发完就踩着高跟鞋去了婚纱店，忙到下午去上课，上完课又匆匆跑去饭店，一天就吃一顿晚饭。脸色白的吓人，仿佛随时会晕倒似的。餐厅老板看不下去，就时常给她塞点儿吃的。基本上餐厅多出来的饭都被她带回去当夜宵吃了。
　　她忙的时候也是方灿最焦急的日子，好不容易写出来的软件居然没有公司敢接收。和李东海一块儿写的小游戏已经到了尾声，得到的钱付了房费就剩不了多少。虽然李东海也提出过借钱，但他心里始终有个微弱的固执，想要不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得到胜利。
　　这样可笑的固执。
　　每天一家公司一家公司的跑，得到的却尽是无能为力的眼光。方灿有时候不明白，明明是很被看好的软件，却因为不敢得罪李齐而宁可放弃。到底重要的是软件本身还是人际交往手段。
　　一整个月的东奔西跑，换来的是无尽的不解。
　　张美静在婚纱店打了一个月的杂，每天顶着个熊猫眼，样子惨不忍睹。婚纱店偶尔会找点模特儿，在大风中摆出各种美丽的造型。钱不打杂多得多。张美静天天看着那些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化好妆出去站几个小时，然后拿了比她高许多的工资一脸疲惫的离开。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跑老板面前自荐去了。
　　“你去？”老板上下打量她。
　　张美静虽说憔悴，可是先天的漂亮是遮不住的，这憔悴也是有一翻憔悴的美丽。
　　“行，你去。”老板点点头。
　　她就这样由打杂人手成了兼职模特，工资高了生活压力也就小了很多，累了一个月，她终于决定放自己一个假。
　　在餐厅忙到很晚才回去，张美静将自己甩在床上，想着明天可以不用做任何事，就觉得生活分外美好。床上零散扔着一些专业书，她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又扔到一旁，以往每天回家还要花一两个小时来啃书，现在是彻底解放了。
　　她关上灯，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方灿租的地方破，隔音差。秋夜里风呼呼刮过，像鬼的吼叫声，时急时缓。甚至加班到深夜的人疲惫的脚步声好像也可以听见。
　　张美静泄气的将枕头扔在自己脸上。
　　就像有了钱却没时间一样。等她有了时间可以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她却开始失眠。
　　已经午夜，方灿还在客厅奋斗。啪啪啪的打字声泄愤一样的回荡在小小的客厅。方灿发了狂一样修改软件，完美，更完美，再完美一点……
　　“啪！”灯光突然被打开。
　　“怎么还没睡？”张美静问他。
　　没有回答，像被断了电的娃娃，他背对着她。不言不动。
　　张美静疑惑：“怎么了？”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
　　“我在想，到底重要的，是专业能力还是人际手段。”
　　他年轻的嗓音在客厅里响起，显得空荡荡的。很是无力。
　　“我清楚人际的重要，可是没人脉没手段的我，该怎么去发展人际。”
　　“所以我努力学习，我告诉自己，你没有人脉，那就只能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
　　“可是我那么久的努力，却一夕之间，一夕之间，只因为一个人的话就完全成了笑话。”
　　“我不怪那些拒绝我的人，也许是软件还不够完美，那我就让它更完美，完美到让人再也挪不开眼。”
　　“可是我觉得好累了……”
　　他终于转过头看她，那双从来充满希望的眼里，现在只剩下满满的血丝。
　　那么一瞬间，张美静觉得看到了自己。她难过的想哭。最后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抱住了方灿，就好像抱着自己。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语无伦次：“对不起……可是既然是你喜欢的事……既然是可以称为梦想的事……那么就不要放弃吧。我……我……我会陪着你的……”
　　方灿闭上眼，任自己倒在她的怀抱里。
　　两个人的身影慢慢重叠，无关乎情爱的拥抱，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人这个字，正是有两个才可以存在。

作者有话说

　　祈福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