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锁深秋

14、第九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毛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不知怎的，最近迷上了吟诵诗句，尤其是《诗经》，爱不释手。十四曾问我缘由，我只能笑

　　说：“岁月何其速，哎呀又一年。花叶全无迹，存世惟诗篇。我这是闲来无事，附庸风雅罢

　　了。”

　　说起来，时光荏苒，弹指一挥间已是在清朝的第三个年头。这几年来宫里风平浪静，一片和

　　谐。去年的除夕家宴上，康熙授诸子世爵，胤禛被封为了贝勒。还有一件事就是，虽然只是我

　　的感觉，但我发现自康熙三十五年来到这里以后，我的身体似乎不再有什么生长发育的变化。

　　除了这些以外，其他也好像没有什么大事。康熙依然每年出宫秋狝，他与太子间的父子关系还

　　是很融洽的，其余皇子也没有任何大动作。前些日子康熙下令为诸皇子建府，所以连平时最喜

　　欢过来打扰我的十四阿哥似乎也忙着去策划了。

　　“格格，该用晚膳了。”忽然听到筱滢清脆的声音，我忙放下手中的《诗经》，起身用膳。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碧纹点燃了各处的蜡烛，整个房间顿时亮堂起来。说起来，筱滢和碧纹这

　　两个丫头也跟了我三年了，她俩只比我小三岁，都是聪慧伶俐的主儿。筱滢热情如火，活泼开

　　朗，纯真善良；碧纹冷淡似冰，内敛寡言，成熟稳重。大概是年纪相近的缘故，我们倒也成了

　　闺中密友，私底下无主仆之分。

　　吃过饭，我仍坐在灯下看书，筱滢和碧纹在一旁刺绣。我突然来了兴致，想了解一下她俩的

　　身世背景。“筱滢、碧纹，能说说你们家里的情况吗？”筱滢俏皮地对我吐吐舌头，笑嘻嘻地

　　说：“格格今天好兴致啊！怎么突然想起我们这两个奴婢的事了？”我嗔了她一眼，这鬼丫

　　头，牙尖嘴利，说得好像平时我对她们俩漠不关心似的。碧纹倒是不予置评，神色淡淡叙述她

　　的身世：“奴婢富察氏碧纹，满洲正红旗人，阿玛是佐领僧格，额娘格尔齐氏，乃是满洲镶白

　　旗人。”碧纹话音刚落，筱滢便也大大咧咧地开口了：“我说碧纹啊，这里又没外人，你还

　　‘奴婢奴婢’的，显得多拘谨啊！我才不来这一套呢！格格您听好喽，筱滢我姓聂，汉军正蓝

　　旗人，我乃翰林院侍读宣辞之女，额娘颜氏是汉军镶红旗出身。”我不禁莞尔一笑，这小丫

　　头，明明是书香门第出身，却比阿玛是武官的碧纹更豪爽，倒像是两人的性格错了位。

　　富察氏……脑中忽然闪过这三个字。若我没记错，富察氏应该是胤祥的侧福晋。不过这件事

　　并没有使我感到惊奇，我困惑的是碧纹为何会成为我的婢女。筱滢是汉人，她是作为宫女子进

　　宫的，成为我的婢女合情合理。至于碧纹，她是满州正红旗人，正红旗虽说比不了上三旗，但

　　也算八旗中的贵族。按照惯例，碧纹作为满洲八旗子弟，当初年满十三岁时必定是以秀女身份

　　入宫，即使不受封，也应该是去伺候其他的嫔妃娘娘的。而她却成了我的婢女。就算康熙再宠

　　我，也没有这个先例。更何况，我曾听李德全说，是碧纹自己提出要来伺候我的。我实在不明

　　白她究竟是作何打算的。

　　我轻叹一口气，这宫中，又有几人是能让我轻易看穿的？我来到这里时已有十六岁，照古代

　　的规矩，早已到了适婚年龄。可康熙却说要再留我几年。这也许可以解释为我才刚刚受宠，他

　　的确是舍不得我。但是我现在已有十九岁，是古人眼里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康熙却还没

　　什么动静。虽然我也十分排斥自己的终生幸福由别人掌控，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康熙一时兴起

　　就把我指给哪个阿哥了，可比起这个，那种茫然不知所措，不明白康熙意欲何为的感觉，更加

　　难受。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或者说在他眼里，我是怎样的一种处境？我越来越无法看清

　　眼前的道路。

　　迷茫的感觉在心里不断地扩散，让我忍不住苦笑一下。真是讽刺啊！我明明是个现实主义

　　者，却偏偏遇到了这世界上最不现实、最戏剧化的一切。时空穿越遇皇子、地下室里通古代、

　　觐见皇帝封格格、落樱阁内忧赐婚……我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乐观的人，可现在我却悲观

　　起来，我悲哀我无力决定自己的命运，我悲哀我看不透这一切。

　　后悔了吗？突然想起胤禛曾问我的问题。那是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我坐在楼上栏杆旁闭上

　　眼，凝神听雨。他就那样上来了。没人出声告诉我，但我知道是他来了。筱滢和碧纹不知何时

　　已经不见了踪影，楼上只剩我俩。后悔了吗？他忽然出声。我知道他是在问我是不是后悔跟他

　　回来。胤禛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即使背对着他，我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我转过身，直

　　视他的双眼，他浓黑的眼眸依然像是能看穿一切。后悔了吗？我心中重复了一遍。不后悔！几

　　乎是立刻，心里的角落处便响起了一个坚定的声音。因为是我自己作出的决定，我就不会后

　　悔！于是，我面对胤禛，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浅笑。他的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但眼神柔

　　和了一些。

　　“后悔了吗？”我站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漆黑的夜色喃喃自语。“格格？您在自言自语

　　什么呢？”筱滢一下子窜过来，吓了我一跳。“筱滢，你好歹也有点规矩好不好？”“我是关

　　心格格嘛！”她故作委屈地撇撇嘴，逗得我也勾起了嘴角。“好了，筱滢你别闹腾格格了。”

　　碧纹一句话，筱滢就收敛了。我看着这活宝扭扭捏捏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算了，还是早点

　　休息吧，明儿个还得早起呢！

　　躺下的时候，我脑海里又响起一个声音：后悔了吗？后悔？我轻笑一声，心想，答案是否

　　定的。既然我不后悔，还有什么好烦恼的？想通了这个，我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闭上眼睡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