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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旧颜.恍如隔世 ...

  •   秋筠本是从织锦房调来的绣女,由于管冲和许婆婆的入住,萧飒馆多了人气,秋筠便被调回织锦房去了。

      露华一大早就收拾好了两间耳房,供许婆婆和管冲住。楚然吩咐阿松将那几只鸡鸭送到饲养房,又将祖孙俩的随身衣物放好,便领着他们在馆中前前后后走了一遍,让他们熟悉萧飒馆的情形。

      回到院里,见露华从萧然房里拿着一卷画轴出来,兴冲冲地道:“楚侍卫,你一定没有见过我们小少爷吧?你来看,这是我们小少爷的画像。”

      她将画轴放在庭中的石台上,打开,铺平。

      楚然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冲得他天旋地转。他的身子晃了晃,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双手扶住,是管冲。

      少年黑亮的眼睛饱含担忧地看着他:“师父,你怎么了?”

      露华也诧异地向他看过来:“楚侍卫,你……?”

      楚然强笑:“我没事,只不过小少爷这幅画……画得栩栩如生,就像真人一样,我刚才几乎被惊到。”

      露华哈地一声笑出来:“楚侍卫不是被惊到,是惊艳吧?我们小少爷长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谁见了他都会发晕呢。”

      天知道楚然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颤抖。三年后突然重新见到自己,就像一个今生的人在看着自己的前世,那种感觉带给他的震撼难以形容。

      这是自己的画,是自己十五岁那年亲手画下的画。画上的少年睁着一双纯净透彻、宛如黑水晶一样的眼睛,默默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仿佛能照彻他的灵魂。

      是嘲笑?是悲哀?是怜悯?是安慰?是失望?是落寞?不,不,什么也不是,只是自己的心乱了,一片浑沌。

      萧然,萧然,你是过去的镜花水月,一切成空,再也不存在了。你不是烟波城的贵公子,不是那个一身白衣的翩翩美少年,你是寄生在仇人家里,认贼作父十五年的人;你没有根,你的根从出生起就被拔掉了;你改头换面,背负着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世;你用虚假的面目示人,灵魂在黑暗中哭泣;你是武林正派仇视的邪魔外道狂人谷的少主,你踩在刀尖上舞蹈,却还要笑得云淡风轻。

      他死死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感觉到疼痛,他松开手指,一缕血迹沿着指尖滴落在地。

      许婆婆伸出手,在画轴上轻轻摸着,像是回忆起什么,脸上露出恍惚的笑容,喃喃道:“然少爷十八岁了,他一定长得更高、更俊了。”

      不,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早就没有了过去的绝代风华。我不再是萧然,我是萧梦冷,也是你面前的楚然——楚然心底泛起浓浓的苦涩,他侧过头,不想让人看到他眼底的黯淡。

      可是他看到了萧潼,那个墨玉色的身影站在院门口,静静地望着他们,身边连一名侍卫都没有。

      楚然微微一惊,自己被波动的情绪掌控着,竟没发现他何时到来,看了多久。

      他连忙站起身,迎上去:“城主。”

      许婆婆和管冲也站了起来,管冲倒身下拜:“……参见城主。”一时不知道如何自称。

      许婆婆正想躬身行礼,萧潼已经扶住他,顺势向管冲摆手,示意他起身,蔼然道:“你大名叫管冲,是么?”

      “是,城主。”

      “那我叫你冲儿,可以么?”

      管冲几乎愣了,受宠若惊地看着萧潼,结结巴巴道:“城,城主……我,小人……”

      萧潼揉揉他的头,笑道:“什么大人小人的,叫名字便好了。”

      楚然呆立一边,看着萧潼平易近人的模样,心里又酸又涩。

      萧潼走过去,拿起石桌上的画像,凝神看着,看了许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周围的人:“若是他回来,我会认不出他么?三年的变化会有多大?”

      许婆婆沙哑的声音道:“就算长相会变,他的心也不会变。”

      萧潼回眸,分明在跟许婆婆说,可楚然觉得他在看着自己:“如果,连他的心也变了呢?”

      楚然一震。

      “不会的!”管冲大声道,“然少爷永远不会变的!”他瞪大眼睛,握紧拳头,就好像在替萧然宣誓一样。说完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冲,低下头,“对不起,城主……”

      萧潼看他一眼,没有出声,却转身往外走,对楚然下令:“跟我来!”

      露华怔怔地看着萧潼的背影,只觉得他说的话还有他的表情都怪怪的,可她说不出哪里不对。直到萧潼和楚然都消失在视线中,她才缓过一口气来,热情地招呼祖孙俩到他们的卧室去,指点他们如何使用里面的陈设。

      楚然默默跟在萧潼背后,虽然面前的背影看起来很平静,可他直觉地感到他内心在波涛汹涌。

      萧潼突然止步,楚然心神不宁,几乎一头撞上去,堪堪收住脚,后退一步:“城主……”

      萧潼看着他,目光并不犀利,却让楚然下意识地想逃避。

      “把右掌伸出来。”

      楚然一惊,原来刚才萧潼竟然注意到自己掌心流下的血迹?这个人的眼睛……都怪自己太大意了,怎么可以放任自己的情绪波动?

      心里闪念,他顺从地伸出右掌,摊开在萧潼面前。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还在。

      “怎么回事?看到小少爷的画像,你激动成这样?”萧潼淡淡的,可那双眼睛里有波涛暗涌。

      楚然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是,看到小少爷的画像,属下便想到老城主被害、小少爷至今杳无音讯。属下恨仇人残忍狡猾,更恨自己无能为城主分忧,所以属下心情激动,不觉握紧拳头……”

      若是他抬着头,一定可以看到萧潼的脸青了。可是他看着自己的脚尖,样子无比恭顺、无限愧疚。

      萧潼咬牙忍了半晌,又大步往前走去。楚然悄悄松一口气,跟着他走进书房。刚刚站定,一只信鸽扑棱棱飞上窗台。萧潼示意楚然去拿,楚然走过去,从信鸽脚上取下一个细小的铜管,从中抽出一张字条,双手呈上。

      萧潼接过看了,微微蹙眉,道:“意横在州府遇到一些事,要耽搁一天,明晚才归。”他看楚然一眼,“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你仍要替代他的总管之职。”

      楚然苦笑,我有反对的权力么?

      萧大城主毫不吝啬地丢给楚然一大堆公务,限定他中午前完成。楚然领命,开始马不停蹄地跑,几乎把萧府高高低低的门槛都踩了个遍。他绝对不相信苏总管平日里事无巨细都要管,可轮到他身上,为什么就有这么多琐碎的事?

      好不容易在中午前把萧潼交代的事情都干完了,他回到书房,一一向萧潼禀报。萧潼发现,从没干过总管事务的他,干起这些事来竟然轻车熟路,做得出奇得好。

      他在楚然喘一口气的时候看着他垂下的眼睛,唇角慢慢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若不是这样逼他,恐怕也逼不出他的原形。一位刚刚进府又为人拘谨的侍卫,连跟别人打交道都不擅长,怎么能一下子变得如此精明干练?

      静下来的时候,楚然才想,苏意横在州府会遇到什么事?萧潼没有提到原因,是因为苏意横没说,还是他不愿告诉他?

      是裴健的案子有麻烦么?官府会不会不信任萧潼,直接插手此事?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午后楚江流来了,向萧潼禀报,从昨日到今日,城中都很平静,没有人议论裴健的死讯,连那日在拾翠楼发生的事都无人提及。

      “霹雳喋血、雷霆富贵”这句话仿佛从没有人说过。那位叫有容先生的说书老人仍然在拾翠楼说着老城主的故事,听的人依旧血脉贲张、豪情万丈。

      萧潼沉默了,那样的沉默令书房里的空气变得格外沉重。楚然从他眼里看到深深的思索,而他也一样。

      再后来,琼酥楼的老板何解颐来了,他给萧潼带来的消息是:裴健在他的家乡已经没有任何亲人。

      萧潼当即决定,立刻给裴健出殡,就葬在鼎湖山下他父亲的坟地旁边。

      “城主?”何解颐几乎惊呆了,楚然也不禁心头大震。

      将裴健的灵柩停在家祠已经是出人意料了,他竟要将裴健的尸骸葬在萧家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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