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西界》风逝夜寒

15、第十五章 与黑暗的决裂

　　浑身浴血的劳伦斯高高站在山巅，手中握着象征王者的权杖。风吹动了他暗黑的风衣，如翼一样张开。他微眯起眼，俯视脚下。那是一个充满灰色的安静的世界，是没有阳光的死寂世界。中间有暗红涌动，那是血一样的颜色。
　　“子爵大人！”“子爵大人！”“西里尔子爵！我们西界伟大的主人！我们全世界伟大的主人！”“我们景仰的子爵大人！世界之主！请接受我们的膜拜吧！”不知何时，越来越多的吸血鬼跪拜在劳伦斯脚下，他们的面容满是狂热的崇敬和畏惧，好似圣人救世主一样。
　　冷风吹起他的衣摆，露出了他踏在脚下的山巅。不，那竟然不是山巅，而是一堆堆死人组成的尸山。被他踏着的，是被抽干血液的伯臣，浑身是伤的伯瑞纳德公爵，还有脏兮兮受尽凌辱的女王。他们都已经死了。
　　天，一直是灰暗的。越来越多的血红从这世界各处向劳伦斯脚下奔流，染红了大地。劳伦斯就如这黑暗世界的王一样。他一直望着远方，叹了口气，猛然偏过头，那凌厉的目光真切地刺向了安纳贝尔。安纳贝尔一惊，一下子醒了过来。
　　“快点快点……这边，挂这儿……那个放那儿就行了……这里需要打扫一下……”外面乱哄哄的，一个声音在指挥来指挥去，似乎是丹尼。
　　安纳贝尔觉得浑身酸软，累极了，仿佛睡了好久一样。噩梦太真实了，她都快忘了自己在哪儿了。
　　“安格斯，你准备好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那应该是西里尔伯爵。
　　“嗯，都好了。”劳伦斯说：“就差伯爵府内部的装饰了。”
　　“新娘呢？”
　　“现在应该醒了。服装都做好了，尤莉在保管。我现在就去看看她！”劳伦斯似乎很高兴。
　　“……安格斯，如果你父亲还活着，他一定会为你骄傲的。”伯爵的语气有些忧伤。“不说了，你的哥哥们也会回来看看复活之后的你。劳伦斯，你的爵位虽然比他们大，但他们毕竟是你的长辈。见了他们要尊敬礼待，明白吗？”
　　“我知道的，叔父，您忙去吧。”劳伦斯说。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劳伦斯？怎么回事？外面这么乱……”安纳贝尔愣愣地问。
　　劳伦斯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揽过安纳贝尔的肩：“不用担心。他们在准备我们的婚礼。届时，北域王庭的元老们都会来，所以要弄得隆重些。”
　　“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快？”安纳贝尔呆了一下：“不是还在和父亲谈判吗？父亲同意了？”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安妮，你睡了五年，我不忍心吵醒你。”劳伦斯的温柔，在安纳贝尔看来，竟有一丝可怕。
　　“战……战争结束了？”她问。
　　“是的，结束了。”劳伦斯拾起一缕安纳贝尔的长发把玩着：“两年前就结束了。世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平等的世界。”
　　“你们……吸血鬼赢了，而父亲和女王的军队败了？你们占领了世界？”安纳贝尔的声音有些颤抖。劳伦斯点点头，将安纳贝尔拥入怀中：“妨碍我们的人都不在了，从今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再没有人能阻拦我们，我们自由了。全天下人都会祝福我们。”
　　“女王呢？父亲呢？伯臣他们呢？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劳伦斯皱皱眉头，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哦，我差点忘了，你赶紧来试试婚纱吧，你喜欢白色，我特意为你做了一套白色的婚纱，你快看看合不合身……”
　　“回答我！劳伦斯埃德蒙，你是不是把他们杀了？”安纳贝尔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焦虑又凌厉，她眼圈红了，但依旧直视着劳伦斯。劳伦斯微微颔首，轻声道：“当然没有。女王不能杀，她毕竟是人类的首领，活着对我还有用处。你父亲……我说过的，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就保证不杀你父亲。”“那好，我要见他。”“不行！”劳伦斯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他愣了一下，又旋即放软语气劝道：“他毕竟是贵族，所以叔父和王庭的人将他关在地牢里了，我们……我们这样的小贵族是没有权力见他的。”安纳贝尔又要发问，劳伦斯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不要再问了。我不是审判者，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骗人！劳伦斯在隐瞒什么！安纳贝尔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有点接受不了。没想到不过是一觉睡醒，这个世界竟然从人类社会变成了吸血鬼世界。而毁灭人类世界的，竟是她深爱的人。
　　劳伦斯注意到安纳贝尔看着自己的眼神中的陌生和警惕，只好温和地劝慰着：“安妮，你一定在想，是我毁灭了人类的世界。可是挑起战争的不是我啊！我只是想要这个世界人类和吸血鬼平等相处而已。如果我不反抗，我就会再次被杀死。安妮，你难道……想要我在人类攻进来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再次，被杀死吗？”
　　安纳贝尔不说话了。劳伦斯重新将安纳贝尔锁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轻问道：“安妮，你爱我吗？”他的气息呵在安纳贝尔的耳垂，酥酥痒痒的。“我们的婚事，虽然对外宣称是与人类联姻，但是为了保持贵族的血统，元老们不认可你身为人类的身份，他们要你成为我族……你，答应吧……”
　　“什么！？变成吸血鬼？不，我不要！”安纳贝尔反应激烈。
　　“安妮……你说过你爱我……可是，如果你没有能够延续千年的生命，那么，在我这永恒不死的凝固的时光中，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将只是白驹过隙般短暂。有可能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会天人永隔……安妮，如果是这样，你要我怎么办才好？”劳伦斯的忧伤将安纳贝尔凝固，它紧紧地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挣扎，无法呼吸。
　　“我……可是我……”
　　“安妮……答应我吧……变成吸血鬼，然后永远和我在一起……”劳伦斯紧紧地将安纳贝尔拥入怀中，孤寂冷清的味道弥漫在安纳贝尔周围。安纳贝尔不禁打了个寒战。突然，脖颈处传来异样的温度，劳伦斯正在渴求地吻着安纳贝尔跳动的血管。两颗尖牙抑制不住似地变长，轻轻触碰着安纳贝尔柔嫩的脖子。劳伦斯的眼睛开始闪着红光，他因渴望鲜血而痛苦地低声呻吟着。
　　“不要……不要劳伦斯……求求你……我不要变成吸血鬼……求求你放开我……”安纳贝尔发现自己无法挣扎，又是劳伦斯控制了自己的身体。她无力地偏过头，两行清泪缓缓滑过脸颊。
　　“……”劳伦斯听到了安纳贝尔的乞求。他努力抑制自己嗜血的欲望。好一会儿，四周的气氛才稳定下来。劳伦斯直起身，轻轻抹去安纳贝尔脸上的泪珠：“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不要……不要变成吸血鬼……”安纳贝尔依旧双眼紧闭，浑身冷得发抖，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劳伦斯轻轻抚摸着安纳贝尔颈上原来被自己咬的齿痕，已经快淡化了。“你身上根本没有吸血鬼的气质，这样下去，会被元老们识破的。他们会亲自将你身体里注入吸血鬼病毒，变不变吸血鬼就由不得你了。”
　　“那……我该怎么办……”安纳贝尔啜泣着说：“我该……怎么办……”
　　劳伦斯在屋里来回踱步，许久，才叹了口气：“只有一个办法了。安妮，我不能再咬你，我已经失去了对病毒的控制。那么，只有你饮下我的血。”
　　“这……”安纳贝尔犹豫着。
　　“放心好了，不会变成吸血鬼的。吸血鬼的血里没有病毒。喝下吸血鬼的血，能够延长人类的寿命，对人类是有好处的。”劳伦斯说着，从桌子上找到一把水果刀，划开了手腕，伸向安纳贝尔：“这样你至少能从内而外地散发吸血鬼的气质一段时间，而不用担心会变成吸血鬼了。当初我就是用这种方式延续你母亲的生命的。”
　　安纳贝尔咬咬嘴唇，有些狠不下心。她吸了劳伦斯的血，劳伦斯会怎样呢？
　　劳伦斯知道她的顾虑，仍然催促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快点吸吧，不然会被其他人发现我受了伤的，到时候就麻烦了。”
　　安纳贝尔只好闭上眼，小心地吮吸着劳伦斯伤口处流出的血。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循着劳伦斯血的气味发现了劳伦斯的伤，被劳伦斯敷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