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西兰国度

25、第十一章（下）

　　宋平来看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女佣上来将我侥幸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在睡梦当中，恍惚起来看了一下时间，才知道已经深夜两点一刻。

　　不是凌晨四点，我似乎在提醒自己不去想那个时间段。

　　见到我，他显得有点拘谨，这让我感到很不安。

　　他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低声问我：“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谢天谢地，他没有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似乎对此有所忌讳，这几乎可以让我肯定，他一定知道一些事情，关于我跟唐君毅的事
　　情。

　　我身上的不安感越发强烈，我不知道不安感是不是每一个孕妇所必经的一个阶段。

　　可是，那种不安所带来的反逆，却让我张口问他：“你怎么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愿意跟我说？”宋平的声音带着一点期盼。

　　“不愿意。”

　　我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这更加肯定了我之前的猜测。

　　我问他：“你肯定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亦不否认，只是点了点头。

　　强烈的好奇心让我追问不止：“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可是我想知道，那个男人在自己的尊严和自己的爱情
　　当中，到底选择什么？

　　爱情，真是可笑，我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有心情想着爱情。

　　我本无心，他本无意，本不成爱情，却仍然要往那个方向行驶，这艘船想是永远都到达不了彼
　　岸。

　　“我什么都不知道。”宋平淡淡地看着我。

　　我对此表示怀疑。

　　他三缄其口，最终还是说道：“今天我们为了你的事情找他了。”

　　差点忘记了，他们已然成为上下属的关系。

　　宋平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可是我却还想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其中的大致内容。”宋平看着我，眼神的光芒有点暗淡。

　　我却不知道他为何忧伤。

　　只听见他说：“是百合找他谈的，我根本没份参与。”

　　想来也是，谁会让这么一个有着厉害关系的人知道其中的内情？

　　新欢害怕旧爱会回来抢走自己的东西，所以这样假公济私的行为，她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她跟宋平是天生的一对，她的果断与他的优柔，就像一对配对的锁头和钥
　　匙，缺少了谁，都是一种遗憾。

　　我一点都不想要让他遗憾，我们错过了，与我本人而言，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可是我不能让他错过她。

　　沉默了少许，我淡然地问他：“百合知道你今天来看我吗？”

　　他一呆，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然了明了。

　　“你回去吧。”

　　我不能够这般得寸进尺。

　　我不能够亲手毁掉属于他和她的幸福。

　　即便我根本不知道我的幸福身在何处。

　　宋平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难受，他的嘴唇似乎在翕合，我却已然阻止他道：“回去
　　吧，放我一条生路。”

　　没有了这个藏身之处，等待我的，只是一条死路。

　　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跟唐君毅真的走到了尽头，我先前的选择是否都是错的。

　　离开了宋平，我以为我的整个世界垮了，所以我跟所有人杜绝了关系，断绝了联系，现在想来，我不知道我从何处汲取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

　　换种说法，是不是现在又了另外一种别样的牵挂之后，我就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勇气？

　　他伸出手来，想要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没有避开，因为他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没有放下来。

　　终于，他的睫毛垂了下来，转身离去。

　　我们之间，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这是我自找的。

　　可是我心里在不断地呐喊，不要走。

　　而说出来的话竟然变成了：“我想见百合一趟。”

　　没关系，是时候跟她坦白一切。

　　能够给我生路的人，只有她一个人。

　　在这座城市，我孑然一身，没有任何保护膜，我只能够依靠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心一层一层地裹
　　起来，像刺猬一般，只有我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羸弱。

　　可是，我当然知道，将自己的命运堵在一个与己无关的人身上，这本身就是一个冒险之举。

　　我竟然变成了一个好赌的人，将所有的一切投注到别人的身上。

　　着实可悲。

　　她没有令我失望，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出现在我面前。

　　笑得很产蓝，就犹如沙漠中见到的仙人掌之花，我亦没有太多的心情欣赏。

　　她问我：“住得习惯吗？”

　　我点点头，有佣人照顾，有海景观看，有海风吹，这样的待遇，就像是海子说的，“面朝大海，
　　春年花开”。

　　我的春天已经来临，这就证明我已然挺过寒冬。

　　她也微微点了点头，将佣人支走之后，眼睛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也毫无忌讳，注视着她的眼睛。

　　深邃的眸子，纯净得让人不忍打扰，却又深不见底。

　　许久，她问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她心知肚明。

　　这样的开场白让我看到了希望。

　　“我想活下去。”我说得很直白。

　　在这么聪慧的女子面前，拐弯抹角似乎是对她的亵渎。

　　她抱着双臂望向窗外，没有回答。

　　五秒钟之后，我听见她说：“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我完全退出宋平的世界。”

　　这是最后的筹码，我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王牌。

　　她倒是有点意外，怔怔地看了我几秒钟之后，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情：“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
　　吗？”

　　我不知道。

　　我有点心乱。

　　跟商人谈价，这是最费神的智力斗争，我知道我还没有这么本事。

　　“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有点心虚，咬着牙说。

　　失去了爱情，或许我可以从别人的身上获取，可是失去了仅有的“联系”，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迫切地期盼肚中的孩子快快成长，我希望他可以得到世界上我所能够给予
　　的所有东西，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我想知道一切。”百合淡淡地说道。

　　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要怎么表述这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