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旧事之曼曼传奇》曼曼

4、第 4 章

　　既然是要走，我的软香楼便是没了前途。关门么？舍不得，毕竟是我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何况我秦曼曼今日嫁进了驸马府，明日软香楼必会成为文人墨客云集之地。不管吗，谁又来打理呢？段妈妈爱财而已，蝶儿太过年幼。
　　想来想去，只有她比较合适了。
　　于是我燃起了漫天的檀香，夜半时分，她果然来了。
　　依旧是一身红裙，掀起无边的遐想，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浓烈的檀香味，仿佛是千年古刹的香案。
　　我迎了上去,丝毫不顾及的自己的形象，硬是十指纤纤迎上她的胸口，“红裙妹妹，人家想你想得好苦啊。真是死相呢，居然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这是若是闯进一个外人，定会被这暧昧的情景吓倒。
　　但是她却是微微的一笑，然后一只手掌就将我的双手拨开，“想发暗器的话，就不要把两只手都按到我的身上来。而且你不是对女人没有兴趣吗？”任我是用尽所学的所有技艺，也没有办法从她的纤纤玉指中逃开。
　　我微微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还是比不过她，我的同门师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是母亲从襁褓时代就养在身边的，上面却会有一个师姐，还是一个比我小四岁的师姐。
　　而且还是这样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永远是一身红裙，散发着浓郁的檀香气息。却不知道这种强烈攻击性的诱惑下面，是一个素面的纤弱女子，只有漆黑犹如暗夜的双眸里，散发出的一丝丝寒气。
　　母亲从来没有说过她的来历，我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和子期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她祝福我们，任我胡作非为。后来母亲死了，她也就自动解除了我的保姆身份，留下了檀香，消失得无影无踪。
　　“点燃檀香的时候，我就回来。”这是她走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这四年里，我这个情报网络里，不时也会收集到一些关于她的资料。开始的时候她去了扬州，开了一家医馆。但是在四个月后，伴随着扬州太守的离奇死亡，她也消失了。据说扬州太守的尸体上，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
　　后来，她又去了京城，只是这次，她已经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医者。当然，母亲的医术，她得到了真传。但是从那时候开始，每月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死亡，淡淡的檀香，弥漫在现场。
　　她被大理寺巡查过好几回，最后总是安然无恙得出来，接着做她的圣手传人。
　　于是，在前任宰相司马清被人暗杀在自家府第，现场依然弥漫着淡淡檀香味时，似乎所有的疑点都指向她。可是，那日慕容将军出面，证明案发当晚她在将军府，替慕容家的老将军针灸。
　　慕容老将军是先皇爱将，慕容将军是当今圣上的妻舅，慕容皇后的亲弟弟，所以他的证词，是绝对不会有假的。何况就连老将军，也开口证实了呢？
　　最终她还是安然脱身，只是不再行医，带着她那“圣手仙子”的名号隐居了。对于以后还偶尔发生的散发檀香气息的凶杀案，人们管那个杀手叫做“檀”。
　　只是我想，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是一个人，因为所有的案子，死者都是同一个致命伤。
　　在锁骨的旁边，一个小小的口子，紫红色的伤口里，可以拔出一支长长的发簪，纯金的发簪，细细的长长的，犹如绣花针。里面却还是空心的，装着顶好的毒物，在进入人体的时候，会裂开一个隙缝流出毒物。
　　手工是一流的，就是京城里的贵族女儿家，怕也是没有用过那么精致的簪子。
　　而我这位红裙师姐的头上，永远都别着一个纯金发簪，只是却比现场的发簪，大上那么几号，还是一个凤飞九天的样式。
　　那时她刚刚开始闯荡时，因为救下了微服省亲的皇后，圣上御赐的金簪。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始终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姐。不管是杀手，还是圣手，她都只是那个保护我帮助我的师姐，虽然她比我还小，但是却一直象是我的姐姐。就像现在一样，只要我需要，她就来了。
　　就像以前一样。她安安静静的卧在我得美人塌上，长长的黑发随意的散落在身后，只因为那支簪子，被我细细的把玩着。
　　
　　
　　很多人夸我漂亮，不然的话我也不会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却做到了这头牌花魁。但是我始终觉得，我不如红裙。
　　因为我的魅力，是建立在我妩媚的基础上的。也就是说，我秦曼曼若是扮成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子，三从四德，笑不露齿的话，想必也就不会是今天的秦曼曼了。就是因为我眼波流转的挑逗，柔若无骨的姿态，还有那似有似无的媚笑，才成就了今日的秦淮第一美人。
　　但是红裙不是，她的外表的确是散发着攻击性的诱惑的，红裙舞动，檀香逼人。但是任何人一对上她的双眼，就不由自主的陷了下去：亮若明星，却寒若严冰！不笑的时候，她是优雅大方，一笑的时候，却犹如春风拂面，沁人心扉。
　　“怎么了，添香郡主，就要做娥皇女英的人了，还这样的漫不经心，不怕月华公主砍了你？”她笑起来了。果然是和我的媚笑不同。那么得没有心机，那么的单纯。
　　“唉，红裙妹妹你不知道，人家心里烦着呢。”我故意作出小女儿情态来，摇着她的手臂。
　　“该不会要我接收你这家软香楼吧？”她低头喝了一口我泡好的茉莉花茶，悠悠问道。
　　我暗自高兴，她却又再度开口。
　　“想当初你非要给这家店取名软香，就算阿姨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也不是可以随便与这青楼挂在一起的啊。要不是我从中周旋，你这家店的招牌早就叫阿姨的千花飞舞打到千疮百孔了，哪里会有今日的软香楼？”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根本不顾我的脸色一变再变“所以今天你的软香楼就是我的，你就安安分分的当你的添香郡主驸马夫人去吧。”
　　说完之后又是一笑，仿佛少年时代里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举着特地送给我的花朵。
　　“何况，你这个男夫人还是御赐的那。”
　　我突然理解了，大理寺卿的无奈了。
　　
　　
　　于是第二天，我的软香楼就变成了红裙的天下。本来是赵王爷希望我能够搬回赵王府邸等待大婚的，却因为我的执意不肯而作罢了。
　　要走，要是我的新生活，就要离昨天远远的。所以我就是走，也要从这软香楼里走。这样的话，我才能真真正正得忘记过去。
　　那个人的贺礼，也在我出嫁前的一天送到了。
　　居然是一套西域进贡的美玉，呵，竟也不怕我带进公主府被人发现治一个私藏贡品的罪名。
　　美人如玉剑如虹，这是以前，他开玩笑时常说的话，然后再转过身来，给我一个笑容。那个笑的眼睛弯弯又如天上明月的佩剑男子，终究还是离我而去了。
　　只剩下我这个他不要的美人，和他送的玉。
　　
　　大婚的那天，秦淮河又轰动了。
　　不为别的，月华公主来了。
　　丈夫娶妾，妻子来观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我们还是号称娥皇女英呢？
　　但是那日的她，却是戎装而来。一身铠甲，佩着宝剑，一骑白马，别说在胭脂女子中，就是站在朝堂上，也是一个气宇不凡的儒将。可怜金紫杉难得一身红衣，却是被她比了三分下去。
　　我默默地坐在暗格里，看着这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这样不给皇上面子，按照圣旨的意思，至少她也应该装一装体弱多病的。不过没有关系，我秦曼曼这样的男人都可以从软香楼里出嫁，凭什么她月华公主不可以体弱多病的穿这戎装呢?
　　身上穿着的，是我的嫁衣，既然是效仿娥皇女英，便是没有妻妾之分，所以我，也是一袭红裙。
　　红裙却是早早的就不见了踪影，她不喜欢见皇家贵族，就连当年皇上御赐金簪时，她也不肯面圣，只是要求皇上派公公送去了她的医馆。
　　身边侍候着的，是蝶儿。只是，她不肯随我去驸马府。
　　“青楼女子，还是青楼比较适合。”这是她拒绝我时说的话。而我也相信红裙，会好好的对她。
　　
　　外面的鼓号声大作，吉时到了。
　　蝶儿拿来了我的盖头，我知道，今天以后，我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境地了。
　　走出软香楼的时候，我仿佛，闻见了淡淡的桂花香。远远的，深深的弥散在空气中。
　　第二天早上，有丫鬟进来，说是公主想见我。
　　我也很好奇，实在是想看看她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
　　
　　见到她的时候，我有几分谄媚。上去就拜下喊到：“曼曼拜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本来嘛，人家是主子，我不过是主子高兴时提拔起来的一个大奴才，我想，在这位高傲的公主面前低声下气一点没有坏处。
　　上面的人儿，却是穿来“扑哧”一声的笑语。声音异常的温婉灵动，实在是不符合那日我见到的儒将风度。我不由一抬头，却发现上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一袭白袍，头发束着，头上戴着一顶白冠。浓眉高敛，一双眼睛有如黑夜寒星，雪亮的仿佛一眼可以看穿别人心事。另一个却是一身翠绿裙子，梳着宫髻，只戴着一条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但配合着一双半是含笑半是传情的眼睛，以及弯弯的黛眉，越发的显得文静秀丽，婉约动人。显然那声轻笑，只可能是她发出来的。
　　“名满天下的秦曼曼，何时变得这样谄媚？”
　　那个白袍女子开口了，声音是低低沉沉的，比一般女子多了几分硬气。果然，这个人，便是那个文武双全的月华公主。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另一个声音却抢了进来“嗬，人家纵是男子，也是怕你这个蛮不讲理的人的”声音软软柔柔，带着南方的口音，一如暖风拂面，完全不同于公主的那种英气，倒是个十足十的小家碧玉。我心中一动，莫非，这个就是月华公主的红颜知己？
　　若是的话，那么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我谢了个恩，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上面的两个人，却是细细的打量着我，看的是目不转睛。呵，以前在软香楼里的时候我秦曼曼的确是天天被人盯着瞧着，不过被两个这样美丽的女子这么如狼似虎的看着，却还是头一遭。
　　终于，在一盏茶之后，我放下茶杯，款款的站了起来，柔声说道：“不知两位是想看曼曼的舞艺呢？还是想听曼曼弹一曲？”
　　显然我这番话是出乎上面两个人的意料之外的，月华公主放声“哈哈”的笑了起来，“绿袖啊绿袖，你看看，秦曼曼就是秦曼曼，果然是个三分媚态七分颜色的南京辣子。”
　　原来，那个绿衣女子，叫做绿袖。
　　绿袖还没有答话，公主的下一句话，却是转向了我：“你可知，我为什么非要你嫁给金紫杉呢？”
　　我不由哑然，的确是个开门见山的豪爽人。这在皇室里，怕是不多见的吧。
　　“我知道，你那秦淮河上的软香楼，实际上却是一个东厂的耳目之处。”公主就是公主，一句话，就先切中了我的要害。”我还知道，你不但是赵王爷的儿子，从小被千手观音阮香当作女子养大，只怕还是那个人的知己吧。不然的话，他不会时常去你的阮香楼。”
　　我默然了，原来在外人的眼中，他还是我的入幕之宾。于是我冷冷的开口了“公主严重了，自阮香楼变成东厂的情报收集站后，我与他，便已经是简单的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他出钱资助我，我收集情报回报他。早就没有什么知己不知己了。”
　　公主只是扬了扬眉，“没有关系，既然你也嫁进我们金家，想必就是和过去的日子，做了割舍的。”
　　“不过，我放心你和紫杉在一起，却是因为你也是个有钱人，而且是非常的有钱。既然你和他熟悉，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大明朝现在是内忧外患了。人人都想夺我父亲的皇位，而且人人都比我们大明朝的国库有钱。但是说到谋反，却不得不非常的有钱。”公主就像是交待金家的财产一样，把这番传出去就是大逆不道谋反死罪的话，说给我听了一遍。
　　“只是，这钱，却不是人人都拿得到的。我们金家，可能会成为别人眼中最好的金山。你那个阮香楼，在我看来，却也是个藏宝之地。所以，我便告诉紫杉，叫他把你这个宝藏，先娶到手再说。这，就是最初我的建议”
　　“不过呢，紫杉好像不这么想，他居然想说服我父皇，说是要明媒正娶。父皇当然是暴怒，我只喜欢女人，驸马却要娶一个男人进门，这下还不是天大的丑闻。差点在宫里就把他囚禁了。后来，还是绿袖，想出了个娥皇女英的法子，才解决了这个问题。只是，委屈你在进宫的时后要扮作女子了。虽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是颜面上，还是要掩饰一下的。”
　　原来这个温婉的女子，还是一个女诸葛。我忍不住抬头看向她，却看见她淘气的，向我眨了眨眼。
　　我叹了口气，如果公主是为了利用我和他的关系的话，那就只能失望了。
　　“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话，我和金家的关系，想必你是知道的。所以，在我眼里，不论男子女子，你才是真正的金家夫人，我希望你以后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金家好。”公主慢慢地说完了这句话，双眼直指的看着我。
　　我轻笑，“公主您放心，我秦曼曼不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我自私，自然一切也就是想着自己的幸福。金夫人这个称号我即使不是非常满意，我也不会犯下欺君之罪自毁前途的。”
　　公主满意地笑了一笑，看来这峨眉将军的封号不是白来的。她微微的侧过头去，对绿衣女子说道，“还不去见礼？小心一会紫杉说你。”
　　我微微讶异，怎么说，这个人也是公主的爱人，难道紫杉还能干涉不成？绿袖却是吐了吐舌头，走了下来，款款走到我前面，深深一拜说道：“绿袖拜见曼曼嫂嫂。”
　　原来，这个人竟是我的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