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替代》月白非白

10、Chapter 10

　　那天的游乐场计划，终究还是没能成行。
　　青年被发现的时候，他静静躺在已经变冷的水中，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晕红。
　　诊断出的结果是疲劳过度，饮食不规律，造成抵抗力下降，发烧和昏睡都只是身体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而已。
　　风尘仆仆的格雷尔客气地送走了被紧急召来的家庭医生，抱起担忧又沮丧的达蒙，许诺，“等爸爸的病好了，让他加倍补偿你。”
　　“可是……可是……”男孩嚅嗫着，“那样爸爸不是还要做更多的工作才会有时间，他又累病了怎么办？”
　　格雷尔突然觉得心酸莫名，他揉了揉男孩的短发，柔声道，“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向你保证。”
　　“那……拉钩！”男孩伸出他肉呼呼的小短手。
　　“好。拉钩。”格雷尔伸出手，用小指勾住男孩的小拇指，郑重其事地用两人的大拇指盖下一百年不许变的承诺。
　　“我要去练琴了。”男孩不开心地皱了皱脸，“本来还以为今天可以不用练了呢。”
　　“学琴可是要坚持的哟。小达蒙。”休闻言插嘴道。
　　格雷尔顺着男孩的意思把他放到了地上，直到看见男孩消失在琴房的门后，才淡淡的开口，“休洛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青年的身体在沉睡，意识却并未完全沉睡。
　　他听到了闹铃声，却觉得声音很遥远很不真实，而他所置身的温水，从未有过的温暖舒适，就像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也不错……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去做，可思维变得迟钝，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得见大脑“咔吱咔吱”一格一格转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也没多久，反正他判断不出来，他听到了达蒙的声音，休的声音，还有更多的其他人的声音。可这纷杂的声音并没有给已经混沌一片的大脑带来困扰，因为他进入了无知觉的黑暗中。

　　“醒了？”格雷尔挪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十指交叉握在胸前，“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我在泡澡的时候睡觉……”青年抬起还戳着个针头的左手，“这是……生病了？”
　　“38.4度。刚刚量的体温。”格雷尔把温度计上的数字给青年看，“你难道就没发现你发烧了吗？”
　　“是觉得有些疲倦，精神也不太好。”青年回忆了下，恍然，“原来是发烧了啊。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你最好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虽然他认为你只是由于疲劳过度引起的休克和低烧，但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而且，距离你上次去体检，已经超过半年了。你的脊椎和……”
　　“是肋骨和胫骨。”青年按了按昏沉的额角，“它们恢复的很好，也没有二次受伤，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去检查。”格雷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顿了顿，放软了语气，“就当是让我们安心了。”
　　青年皱了皱鼻子，妥协道，“时间。”
　　“等你病好了再说。”格雷尔微笑着说道。
　　青年挑了个更舒服的靠枕塞在腰后，问，“达蒙呢？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带他去游乐园生气了？”
　　“在练琴。他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格雷尔换了个更端正的坐姿，顿了顿，继续道，“和你一样。”
　　青年看着格雷尔欲言又止的模样，出言道，“您想说什么？完全可以直接些。”
　　“你还是这么敏锐，”格雷尔苦笑了下，“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和休谈了一些你的事情。”
　　青年皱眉，轻松的表情褪去，换上无表情的淡漠，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格雷尔。
　　格雷尔嘴唇翕合了几次，终是避开了青年的目光，方才出言道，“是三年前的事。”
　　“你答应过我……”青年眉宇间浮出怒意，不过下一瞬就变成了悟的叹息，“我早该知道这世间本就不存在真正的秘密。”端看代价几何罢了。
　　“我很抱歉，但休他居然妄自揣测你和那位先生的关系。他身为你的亲舅舅，居然不知道你……”格雷尔温润平和的脸上显出阴翳。
　　“已经过去了。”面色不佳的青年垂下眼，淡漠却坚决地打断了格雷尔未尽的话，“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提的。”
　　“我累了。如果您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休息了。”青年侧过脸，避开格雷尔的目光，下了逐客令。
　　格雷尔捏在眼镜上的指尖顿了顿，他瞥了眼笔记本电脑上的文件，默默点了叉，“你好好休息。”
　　青年神色倦怠的点了点头，可直到格雷尔离开房间很久他也没有躺回床上。

　　有些人，有些事，你以为你已经遗忘，已经抛开，已经放下，可是……当你被人提醒时才发现，一切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所有的所有都清晰如昨。

　　三年前的莱斯利洛林还是剑桥的优秀生，作为交换生将在德国的慕尼黑大学就读一年。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当时德国欲秘密购买包括直升机，运输机在内的大批军火，这件事需要派出重量级的且手段老练的人物出马，但在格雷尔的几番斡旋下，名单最上面的名字变成了莱斯利洛林。
　　这是难得的机会，也是极大的挑战。
　　若是表现出色，成绩漂亮，莱斯利自然就能让那些总是拿他年纪来说事的人闭嘴，可若是表现不佳……就算有洛林的姓氏在那，也不免会沦为漂亮的壁花。
　　莱斯利表现自是极好，前期的礼貌不失热情的接洽，中期寸土必争锱铢必较的谈判，以及最后严谨仔细毫无纰漏的交货。当尘埃落定，即使是被莱斯利犀利强硬打击到的德方谈判组也不得不承认莱斯利确是青年才俊，后生可畏。
　　尤其当他们知道莱斯利在负责谈判的同时还有学业和模特的工作要兼顾的时候。就算难免腹诽这小子长成这副祸国殃民的模样还来跟我们这种技术工种抢饭吃，怎么不累死你之类的。但心中赞叹敬服确是又悄无声息的增长了那么一点。
　　他们不知道的是，随着耗时大半年的谈判结束，青年也松了口气，同时兼顾这许多，饶是他使尽浑身解数也累得够呛，更何况还要应付那朵无意中招来的烂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