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卢以扬

1、1

　　2004、6、25 星期六 天气阴

　　昨天天气预报说，这座小城将有暴雨。
　　暴雨姗姗未来，倒是全城遭遇了一场阴郁的雾。
　　天气骤然下降，我一直不懂，为什么秋天的气候这样无常，偶然间是烈日然然，恍若盛夏；次日，又将寒意悄悄地，悄悄地送入人的骨髓，冷。
　　我穿了那双凉拖鞋。脚居然麻了。无可奈何，因为妈穿了我的那双毛拖鞋，而她的鞋不知怎么地，就是坏了。叹气。打开小卧室的电炉，希望能热活起来。我曾想从她那儿夺回，但终究不忍。
　　终日，她生活在恍惚间。
　　我曾唤她。她就如未知。大声点，她便仿佛从梦中醒来。我又生气又心凉，多么想狠狠地骂她，可是咽下了话语。害怕惊动了她，害怕伤害了我那个妈！
　　我想她已经糊涂了。总是把我和她的东西搞错。然而，她的东西总是坏的，因为她保护不好。也别想使唤她，因为她总会听不清，忘记。简直就像乱了套一般。
　　我闭上卧室门的时候，她还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但她的心不在这里，仿佛她人也不在这里异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避开了与我们接触的方式。而她又像平时一逆来顺受，仿佛委屈的，就那样坐在那儿，也没人能够窥视她的内心世界，不知道她神游在了哪里。不言语的，沉默的，脸色苍白地坐在哪里。谁也无法敲开她的唇，除了一双眼睛似乎有神地看着电视，她没有反映，周围的声音对她来说都像不存在。破碎，是我对她的感觉。
　　我恼怒。甚至臆想“她以为这样能做些什么？丑的！丑的！以为自己的飘零和虚幻美吗？”
　　没错，她就是一个寻常的，不善打扮，自闭，而又姿色一般的中年妇女。脸色蜡黄而多沟，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一身庸俗的打扮。我不讨厌她的，甚至常被她感动，因为她是那个挚爱我的母亲。实际上，刚才的臆想也是无根据的，她并非是在为美，而是在生病，在自闭。而我对她的爱，在这一刻变成了很多很多的恐惧。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看到拉了一张小椅，坐在上面，隐在角落的爸爸。他正用一只笔在写什么。没错，他是一个教师。他的神色是担忧的。几天来他做了很多，日益憔悴下来，为此我恨了妈妈。爸爸在我看来是瘦弱的，我实在是不忍他变得更坏。实际上，今天我也做了家务，因为妈妈不做，其实，我是更为了让爸爸不伤身。而心力上的耗费我无能无力，甚至还躲避着，让他承受。哎！原谅我，毕竟我还是孩子，真的不能承受那么许多。今天晚上他是要去上班的，可是他留在了这里，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几天来，我一直扮演着快乐的角色，希望能让这个家温情一些，有更多快乐。
　　可是我大错特措。伪装的坚强不起任何作用，该来的还会来。
　　妈妈是病了。她是已经是个精神病患者。
　　我无法再欺骗自己。
　　命运是什么？
　　妈妈，大姨，外公，三人全都得过了精神病。
　　这种莫名的巧合让我的心隐隐地寒冷。
　　明天就又要开始上课了。初三的生活不要很好过。
　　突然地。窗前出现了一道烟花。
　　绚丽的，短暂的烟花。
　　我不知道是谁家在这个秋季做这种事。
　　只是看到，一道璀璨的光芒由红转为翠绿，然后点点泯灭在黑暗中。
　　就这样，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