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三月初五

2、第 2 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睿风开始默默地关注着那个瘦小的师妹。
　　李睿风早了方轻云几年拜入纯阳门下，自然是大了方轻云好几岁。他是玉虚门下，师兄素天白教导新进弟子习武时，他会在一旁看着。
　　陪着上了几节课，李睿风渐渐地开始意识到有这么个师妹，笨得可以，总是不能在课堂上学完天白师兄教的东西，下课了天白师兄又不能拂袖而去，只得留下来耐着性子教她。
　　素天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喜怒哀乐一点都不掩藏地写在脸上，有个弟子这么不争气，他自然气得龇牙咧嘴，却又不得不一点一点详细地教导那个不争气的弟子。
　　与各种表情都有的素天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愚笨”的弟子。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十二来岁，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不知为何却永远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孔。

　　李睿风倚在树干上，好笑地看着不远处急得跳脚的素天白跟面无表情的方轻云。
　　——方轻云。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这名字是于睿师叔为她取的，取自“风轻云淡”一词。
　　如今看来，这名字确实是没取错。
　　年纪小的纯阳弟子都怕素天白这个大师兄或大师叔发火，虽然他很少。但唯独课后给方轻云开小灶时，李睿风倒是经常听到素天白说了几句比较重的话。但被训斥的那个，却不似同龄的弟子，会委屈地说几句可怜话化解一下尴尬，她永远只会紧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什么表情也没有，待素天白训完了，师兄妹二人继续对着木桩纠结。
　　李睿风发现，她一向以冷清的性子待人处事。私底下有些弟子会合伙欺负她，她也不恼不争，一张冷脸就这么从头摆到尾，待欺负的人一走，该干嘛干嘛去。人家欺负她资质愚笨，其实李睿风自己清楚，同辈里要数谁最勤奋刻苦，她绝对能排第一。
　　且不说素天白给她开完小灶后，她还依旧对着木桩不厌其烦地练习着；别的弟子在玩耍，她会拿着剑谱在无人的小角落翻来覆去地看；纯阳常年积雪，十分严寒，她总是身着单薄的金虚修真袍，不停歇地在太极广场和论剑峰跑一个来回。
　　从论剑峰跑回来时，她会在太极广场的角落里覆着树干气喘吁吁，鼻子冻得通红，薄弱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有时候李睿风会很想上去扶她一把——这样弱小的身子，是需要人护在怀里小心呵护的。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有着不服输的傲气，让李睿风不禁缩回了帮助的双手。
　　——就像凌风傲雪的红梅，在恶劣的天气里开得那样娇美，人们会想把她移到屋子里，免她受风吹雪打，让这份美留得更久些。手刚伸出去，转念一想，似乎只有在风雪里盛开的红梅，才会真正的美丽吧。只因着她是凌风傲雪才能绽放的那一枝红梅。

　　李睿风掐准了方轻云回到太极广场的时候，每天一到点都在广场上帮着纯阳大师兄向弟子们发放茶水，暗地里却一直在等着那个薄弱的身影出现。确定她不会因为身子撑不住而倒下后，他才放下一颗稍稍提着的心。
　　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直到有一日，李睿风发觉她扶着树干喘气的时间太久，不禁有些担心，鬼使神差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快步地走向角落里那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
　　走近些，才发觉她身子起伏的幅度大得有些可怕。
　　再也顾不得什么，李睿风伸出的双手轻轻地握住她的肩膀，声音里带了些焦急：“没事吧？”
　　那人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样，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
　　她的脑袋枕着他的臂弯，脸色苍白得令人可怕。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她的脸庞，发现她右耳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他担心她的身体，但心中却又为这如此静距离的接触有了那么一丝丝转瞬即逝的欢愉。